s 閱讀頁

第十一章

  突圍戰鬥打響了,刁忠發率領戰士們向敵人的防線衝去。幾個鬼子從臨時工事中剛剛站起,就被刁忠發等人開槍打倒。章沛然乘機從一個倒下的鬼子兵手中搶過一把三八大蓋,一個戰士看到了對刁忠發說:“排長,不是說不讓章沛然拿槍麽?”

  刁忠發回答:“你管那麽多幹嘛?現在是什麽時候,你能不讓他拿槍殺鬼子?”

  戰士說:“我當然希望班長拿槍了。”

  章沛然回頭感激地看了看二人,繼續端槍射擊。

  突出重圍後,他們一口氣奔出二十多裏地,章沛然問身邊的刁忠發:“下了這道梁子,應該到哪裏了?”

  刁忠發看看遠方說:“再過一條小河,就是集賢鎮了。”

  章沛然往身後看了看,隻剩下十幾個人了,有的還掛了彩,就說:“排長,我們就這麽多人,總不能往鎮子裏闖吧。”

  刁忠發也回頭看看身後說:“沒辦法。不往鎮子裏走,外圍全是鬼子的炮樓,要往南去,最省力是過集賢鎮。”

  章沛然說:“可是這麽大的鎮子,肯定有鬼子和偽軍。”

  刁忠發說:“是啊,你有啥主意?”

  章沛然說:“從邊上繞,你看怎樣。”

  刁忠發說:“這一帶鬼子的封鎖十分嚴,到處都是崗樓。繞也很難繞過去。”

  章沛然想想說:“那就別費那個事了,我們還是直接走集賢鎮吧。”刁忠發看著他問:“你有什麽好辦法?”

  章沛然說:“都脫了軍裝,分散進去,出了鎮子再集中。”

  刁忠發遲疑地說:“受傷的很容易引起鬼子的懷疑,怎麽辦?”

  章沛然說:“那就裝成是走鏢的,給大戶人家運財寶,路上遇見了土匪,你看行嗎?”

  刁忠發反問說:“這是什麽地方,你還敢冒充走鏢的?”

  胖頭回答:“不能冒充什麽走鏢的,萬一偽軍裏有江湖人士,一眼就看出來了,就你這小樣,根本就不像什麽走鏢的,倒像是劫鏢的。”

  章沛然說:“那讓我想想,實在不行,還得用老辦法了……”

  一身百姓裝扮的章沛然不慌不忙走了過來,他徑直走向崗樓。一偽軍攔住他大聲說:“站住,沒看見大家都在排隊嗎?後邊去。”

  章沛然傲慢地沒理睬這名偽軍,而是衝著崗樓裏的鬼子用日語喊道:“下士,我要見你們的長官。”攔他的偽軍一愣,急忙後退了一步,扭頭看著兩名鬼子。

  一個鬼子走上前來,橫著刺刀攔住章沛然問:“你是什麽人?”

  章沛然十分自然地對著鬼子一點頭說:“辛苦了,我是川島突擊隊的阪井少佐,請立刻帶我去見你們的最高長官。”

  鬼子端詳了一下章沛然說:“請跟我走。”

  章沛然一笑禮貌地說:“謝謝。”跟著鬼子從容的走進哨卡。

  老百姓們不滿的鼓噪問:“他為什麽不排隊?”

  “你們為什麽不查他?”

  偽軍大喊:“嚷嚷什麽?你們沒看見人家是日本便衣嗎?”

  刁忠發和胖頭在隱秘處,看著章沛然在一名鬼子的帶領下走進鎮子。

  胖頭這時著急地對他說道:“排長,章沛然可是被隊長限製行動的,你不怕他借機給咱們下套?”

  刁忠發悠閑地吐出了一口香煙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他盯著胖頭問:“胖頭,信我嗎?”

  胖頭傷感地說:“那還用說,從一入伍我就跟著你,現在咱們班的那幫弟兄也就剩咱們倆人了。”

  刁忠發打斷他決然地說:“信我就別婆婆媽媽的,我告訴你,我信章沛然。”

  章沛然在鬼子的帶領下,來到鎮子日軍指揮部,指揮部內一名日軍少佐見了他。

  章沛然大大咧咧用純正的日語說:“少佐閣下,我奉川島大佐的命令要執行一項秘密任務,所以我將帶領十幾名突擊隊員化妝通過你們的集賢鎮,然後深入山區。”

  原本這是一招險棋,章沛然原本以為就算是成功也得費一番周折,可沒想到少佐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沒問題,我已經接到上峰的命令,將盡全力協助你們川島突擊隊完成任務,我想閣下這次既然是化妝執行任務,一定是穿著八路的服裝。”

  章沛然一愣,隨即將計就計地說。“當然,是穿著八路的服裝,看來少佐閣下的確是消息靈通了。”

  少佐笑了笑,突然一變臉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瞪著章沛然。章沛然有些意外,以為自己什麽地方露了餡。但既然這樣了,隻能見機行事,他仍然毫不示弱地也看著少佐。

  少佐突然開口用中文說:“閣下,我早有耳聞,聽說川島突擊隊的人員都是中國通,不知道阪井少佐的中文如何?”

  章沛然一愣:原來這樣,這難道還能難倒他?他胸有成竹的微笑不語。

  少佐警覺的一隻手放在了腰間的手槍上說:“看來閣下沒聽懂我的話?你……?”

  章沛然鎮定自若仍然用日語說:“少佐閣下的耳聞自然不假,但是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本人愚鈍,中國通愧不敢當,但是中國話嘛,還略懂一二。”

  日軍少佐立刻滿臉含笑說:“閣下客氣了,我潛心中國文化已經十年,但和閣下相比,確實慚愧。”他因為輕鬆而變的豪爽起來說:“阪井少佐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章沛然正好提出自己的需要,於是說:“我們需要一些給養,同時請少佐閣下派一輛汽車把我們秘密地送出集賢鎮。”

  集賢鎮外,刁忠發、胖頭帶領一些戰士隱蔽在大路一側的亂石後麵,兩名戰士匍匐在路邊,警惕地注視著大路通往鎮子的方向。

  胖頭憂心忡忡問:“排長,章沛然都去了這麽長時間了,我看咱們還是別等了。”

  刁忠發不滿地說:“廢話,不等他咱們怎麽通過集賢鎮?”

  胖頭說:“要是聽我的,當初咱們就應該趁著小鬼子沒有準備,一下子打過去。”

  這時,一名匍匐路邊的戰士爬到刁忠發身邊說:“排長,有情況。”

  刁忠發和胖頭迅速俯身來到路邊,隻見大路上,一輛日軍的卡車開了過來。他說:“準備戰鬥……大家都聽好了,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開槍。”戰士們同聲回答:“是。”紛紛各自隱藏在亂石後端槍瞄準,緊張地注視著大路上開來的卡車。卡車經過刁忠發等人隱蔽的路段毫不減速,快速的開了過去。

  戰士們都鬆了口氣,紛紛放下手中的槍。突然,卡車在開過去的不遠處又猛然停下,掉轉車一頭又開了回來。刁忠發急忙喊道:“卡車又回來了,大家準備戰鬥。”戰士們又紛紛端起槍向卡車瞄準。

  隻見章沛然赫然站立在開回來的卡車車門外。胖頭不放心地問:“排長,會不會有詐?”

  刁忠發說:“聽我的命令行事。”

  卡車開了過來,章沛然向著刁忠發招了招手,卡車隨即停在了路邊,章沛然跳下車向刁忠發走了過來。

  刁忠發悄聲對大家說:“大家別動。”說著他起身迎著章沛然走了過去。

  胖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槍口緊緊地瞄準著章沛然的腦袋。

  章沛然大聲用日語喊道:“大家立刻上車。”然後他改用中文對刁忠發小聲地說:“讓大家立刻上車,鬼子送我們通過集賢鎮。”又改用日語喊;“動作快點。”

  刁忠發回頭對大家一揮手喊:“上車。”戰士們有些疑惑,紛紛互相看看,沒動地方。

  章沛然有些著急,看看刁忠發,給刁忠發做出一個口型:“快上車。”

  刁忠發會意,果斷的率先向卡車走去。胖頭跑過來一把拉住刁忠發,十分擔心的說:“排長……”

  刁忠發推開胖頭的手說:“你信我。”快速走到卡車後麵,毫不猶豫地登上了卡車。戰士們紛紛效仿,也都上了卡車。

  胖頭一咬牙說:“他奶奶的,要死一塊死。”最後一個上了卡車。章沛然看到所有人都上去了,轉身跳到駕駛室門外說:“開車。”

  卡車緩緩啟動,刁忠發、胖頭和戰士們坐在被帆布遮擋的嚴嚴實實的卡車車廂內,身體隨著卡車的顛簸而搖晃著。胖頭疑慮地問:“這也看不到外麵,誰知道要把咱們拉到哪裏去?”

  一戰士看到了卡車中堆放著的罐頭和餅幹,舔了舔嘴唇說:“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給咱們預備的?”

  胖頭拿起餅幹大口地吃了起來說:“管他呢,身子都掉進井裏了,還顧得上耳朵。”

  戰士們紛紛仿效,一個個大吃特吃起來。

  刁忠發掀開車後的帆布看了看說:“大家小自,已經進入集賢鎮了。”他忽然看到一個酒壺,伸手打開聞了聞。刁忠發拿起酒壺美美的喝了一口說:“這小子,還想著給我弄了壺酒。”胖頭伸過手來說:“排長,給我喝一口。”

  刁忠發說:“你?不給。”

  卡車開出了集賢鎮外看不到人的地方才停住了,章沛然從駕駛室中跳了出來,迅速的跑到卡車後,掀起了帆布。章沛然做著手勢,小聲地說:“讓大家把能帶的都帶上,下車。”刁忠發和戰士們紛紛拿了一大堆吃的東西,才跳下車。

  刁忠發下車後迅速四下看了看,集賢鎮已被遠遠的拋在了身後,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胖頭剛要下車,被章沛然推了回去。胖頭一愣說:“你?”

  章沛然看著所有人都下了車,才走到駕駛室前,用日語說道:“你可以回去了,別忘了向少佐閣下轉達我的謝意。”卡車司機點頭致意,卡車掉頭開走。

  戰士們都興奮的圍在章沛然身邊問:“班長,你是怎麽把卡車騙到手的?”

  章沛然笑著說道:“天機不可泄漏。”他轉向身邊的刁忠發問:“排長,日本清酒的味道怎麽樣?”

  刁忠發吧嗒吧嗒嘴搖頭說:“不行,淡淡的跟摻了水似的,不過也算是開了回洋葷。”一說著他衝著大家一揮手說:“走吧,趕緊上路。”

  胖頭走到章沛然身邊,疑惑地問:“章沛然,你為什麽不幹掉那個鬼子的司機?”

  章沛然回答:“我不想驚動了鬼子,暴露了咱們的行動方向。”

  胖頭還要說些什麽,章沛然一把搶過胖頭手中的餅幹咬了一大口說:“胖頭,光顧自己吃,我忙了這一晌,一口還沒撈著呐……”

  在黃昏之前,刁忠發和章沛然這支小分隊就到達了小馬莊,周劍鋒的隊伍比他們還到的早些,稍事安頓後,章沛然就和胖頭一起前往莊外接應童卉的隊伍。天快擦黑的時候,童卉帶著人也趕到了。

  童卉見到他們就問:“隊長他們都到了嗎?”

  章沛然沒好氣地回答說:“比我們還早來一個多小時,我們來了之後就召集骨千開會,又把我支的遠遠的。我就幹脆來接應你們了。”

  童卉理解地說:“你也不要有太多的顧慮,至少我是相信你的。”

  章沛然無奈地笑笑說:“隻要你相信我就行。”

  他轉頭看了看胖頭說:“別人無所謂。”

  胖頭挺尷尬地支吾著說:“那什麽,童卉也接到了,隊長說,接到了童卉就讓你跟著我。”

  章沛然滿不在乎地說:“好,跟你去哪?”

  胖頭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章沛然笑道:“一說這話一般都沒好事兒。”

  童卉很擔心,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於是決定先去找周劍鋒報到。

  童卉向周劍鋒報到時他們的會還沒有開完,周劍鋒就熱情地朝童卉招手讓她也坐下一起開會。隨後周劍峰接著剛才的話題說:“我們這次可以說是吃了川島康雄的大虧,人員槍支都損失不小,必須盡快休整補充。”

  一排長說:“這些都是必須的。但是,我看現在的問題是盡快查處內奸。幹部戰士都議論紛紛,軍心不穩。”

  周劍峰說:“這個問題當然不能再拖,我認為在休整期間就該查清楚。”

  二排長說:“章沛然的曆史問題一直不是很清楚,在武清縣被捕的經過也無法核實,這次他的嫌疑也最大,現在該把他怎麽辦?”

  周劍峰說:“我已經命令胖頭把章沛然關押在馬棚了。”

  童卉吃了一驚,原來剛才胖頭說的走一趟就是指的這個啊,就指責道:“周隊長,你怎麽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關押同誌呢?”

  周劍峰說:“現在是非常時期,如果要等拿出證據來再處理,那就太晚了。”

  刁忠發也趕緊為章沛然辯護說:“隊長,章沛然跟著我這麽長時間,我是了解他的,我拿人頭保證,他沒有問題。”

  周劍峰看著刁忠發無奈地說:“刁忠發,別說了,現在誰也不要保證,搞清楚問題再說。”

  章沛然被關進了馬棚,對著外頭的胖頭喊道:“我就說沒好事兒嘛,一場兄弟你就這麽對待我?”

  胖頭站在柵欄門外嚴肅地說:“你喊也沒有用,我是在執行命令。”

  章沛然說:“那你把周劍峰給我叫來,我跟他說。”

  正說著話,周劍峰和刁忠發走了過來。周劍峰上前問:“你想說什麽?”

  章沛然質問他說:“你憑什麽要關我禁閉?你憑什麽認為我是叛徒?”

  周劍峰說:“我是關你禁閉,但我也是在幫你搞清楚你的問題。”

  章沛然不服氣說:“我有什麽問題?”

  周劍峰說:“章沛然,你不要這麽大喊大叫,你的問題我會搞清楚的,而且清楚得讓你心服口服。”

  章沛然接著喊道:“你就是假公濟私!有本事你就槍斃我。”

  刁忠發上前安慰他說:“沛然,我求求你了,你別喊了,好好睡一覺行不行呀?”

  章沛然說:“不行。”然後又對周劍鋒說:“我怎麽感覺你現在越來越像崔浩天了?附體了?”

  周劍鋒啞然,也不再說話,扭身就走。刁忠發看了看章沛然,原本想說點什麽的,但最終什麽沒有說,搖搖頭走了。胖頭也受不了章沛然的眼神,安排了兩個戰士站崗,也溜了。

  章沛然就在馬棚裏窩了一夜。

  部隊總算是成功地甩掉了敵人,暫時在小馬莊站穩腳跟休整。周劍鋒還抽時間去了獨立團團部一趟,向馬團長匯報了近一段時期的工作,特別是內奸清查的問題。馬團長囑咐要盡快搞清楚,但也不能疑神疑鬼,搞擴大化。周劍鋒滿口答應地回到小馬莊,可一看見章沛然居然自由自在地四處遛達呢,立刻那氣就不打一處來,忙把胖頭叫過來問情況。

  原來章沛然現在也算是老資格了,又有刁忠發和童卉暗中庇護,他腦子又靈光,幾乎沒什麽人困得住他。周劍鋒很生氣,斥責道:“章沛然,誰讓你自由活動的?我早就說過,你必須在我們搞清楚你的情況以後才能恢複工作。”

  章沛然不緊不慢地回答:“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我也很想把我的問題搞清楚。”

  周劍峰說:“那好啊,你就再說一說你在武清縣城被捕的詳細經曆。”

  章沛然說:“這個我已經說過了。”

  周劍峰說:“我的意思是,你再說一遍。”

  章沛然故意對抗說,“好話不說二遍。”

  話音剛落,唐蕊挎著藥箱從外麵走進來說:“沛然,你怎麽能這麽和隊長說話?”

  章沛然一見唐蕊,就跟見了救星一下,忙對她說:“唐蕊,你來評評理,就那麽點兒破事兒,我材料也都寫了,他還讓我說,我是不是有問題,你們找武清的同誌調查一下不就知道了麽。”

  唐蕊勸解似地說:“那你也有話好好說啊,對待組織,起碼態度要端正啊。”

  章沛然看了周劍鋒一眼說:“自從朵兒犧牲後,他一直和我過不去,又讓我寫什麽詳細履曆被捕經曆,朵兒又不是我害死的,有脾氣找鬼子發去啊。”

  章沛然這麽一說,刺到了周劍峰的痛處,他眉毛一擰強忍著對唐蕊說:“唐蕊同誌,你忙你的吧,讓我們兩個好好談談。”

  唐蕊應了一聲,出去了。

  周劍鋒見唐蕊走了,把隊部的門一關,扯著嗓子就把章沛然狠狠地訓了一頓。章沛然雖說桀驁不馴,但是真要和周劍鋒單獨對抗,還是沒那個膽子,隻得硬著頭皮受了。但是周劍鋒也沒有再說要關他禁閉的話。

  好容易受完了訓,章沛然從隊部出來,憤憤然地回到宿舍,發現自己的行李被褥都已經被從大通鋪上搬到了旁邊的一塊門板上,於是氣上加氣大聲問:“這是怎麽回事?誰幹的?”

  胖頭過來說:“沛然,你不是喜歡單睡嘛,記得以前你自己還自己搭單人床呢,這不嘛,看這屋子寬敞我們就……”

  話沒說完,章沛然就發了少爺脾氣,怒道:“什麽寬敞,不就是懷疑我嘛!怕我晚上暗害你們,我不住你們這兒了,我住我馬棚去!”他說著,抱起被褥就要走,卻發現自己的挎包被別人動過,忙拿起挎包察看了一下問問:“誰動過我的挎包?裏麵的懷表呢?”

  胖頭說:“我一直在這,沒人動你的挎包。”

  章沛然惱怒地說:“不可能,沒人動我懷表哪兒去了?”

  胖頭也急了說:“章沛然,這裏不是天津,你別耍大少爺脾氣。”

  章沛然狠狠地瞪了胖頭一陣子,轉過頭來問唐蕊:“唐蕊,他們都不相信我,你相不相信我?”

  唐蕊一笑說:“沛然,你要相信組織……”

  章沛然冷笑道:“要我相信組織?組織相信我嗎?好啊,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啦?”說著抱著被褥氣衝衝出門去。

  章沛然才在馬棚安頓下來,莊子裏就響起了緊急集合的哨子聲,章沛然歎了一口氣,還是跑回去列隊了。

  周劍峰集合了隊伍,開門見山嚴肅地對大家說:“大家知道,這幾次鬼子掃蕩,我們大隊受到了很大損失,大家都在議論,我們是不是出了內鬼?無風不起浪,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查清楚,但是有的同誌就是不配合,章沛然,出列。”

  章沛然跑步出列。一臉不服的盯著周劍峰。隊列裏,童卉、刁忠發和唐蕊都擔心的望著章沛然。

  周劍峰說:“章沛然,你跟大家說一說,你今天為什麽要摔被子?”

  章沛然回答:“沒有為什麽,就是想摔,反正是我的被子,摔髒了也是我自己洗。”

  周劍峰說:“你洗?你洗得幹淨嗎?你的行為就是公然對抗組織的調查。”

  章沛然頂撞說:“周隊長,你不要亂扣帽子,我摔被子和組織有什麽關係?難道組織就是一床被子?難怪整天都壓在我上麵了。”

  周劍鋒說:“當然有關係,你是在泄私憤,在發泄你對組織的不滿。”

  童卉一聽周劍鋒這樣說,忍不住站出來指責道:“周劍鋒同誌,我看你才是泄私憤,你把朵兒犧牲的憤怒沒理由的發在沛然身上!”

  周劍峰吼道:“童卉,你還有沒有一點組織原則?說話前為什麽不喊報告?”

  童卉氣結,無可奈何地閉了嘴。

  當晚,周劍鋒又召集幾個幹部就這個問題開會,這回連童卉也不讓參加了,嘀嘀咕咕了大半宿,刁忠發開完會回來時鐵青著臉,什麽也不說,隻管一頭栽倒睡了。

  章沛然卻睡不著,半夜起來瞎遛達,卻看見一條身影嗖的一晃就不見了,章沛然立刻直追到村外樹林,卻再也沒有看到那個影子,四下找了找也沒什麽結果,隻得悻悻而歸。

  第二天一大早,周劍鋒又把章沛然叫到隊部,隊部裏除了周劍鋒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幹部,周劍峰介紹說:“這是分區群工部的劉幹事,章沛然,如果你對我還有什麽意見的話,我可以回避。”

  章沛然說:“還有啥好回避的,王大姐和崔隊長都犧牲了,這級別的幹部可不就剩你了嗎?你就問吧。”

  劉幹事翻翻材料問:“章沛然,你被捕的那次,為什麽要脫離部隊去武清縣?” 章沛然說:“我是去接應童卉和刁排長的。”

  劉幹事問:“是誰派你去的?”

  章沛然看了一眼周劍峰說:“當然是他了,他是隊長嘛。”

  劉幹事看了周劍鋒一眼,周劍鋒搖了搖頭。

  劉幹事又繼續問話,直到中午吃飯了才算是告一段落。章沛然被問了一肚子氣,窩著火回馬棚,迎麵正遇到童卉拿著一份報紙和有幾個女兵一起走來。那些女兵看見章沛然過來,都跟看見瘟神似的避到一邊。隻有童卉還親熱地招呼道:“沛然,又和誰嘔氣了?”

  章沛然說:“還能和誰?就是那個新近做了鰥夫的人唄”。

  童卉也不想章沛然這麽說周劍鋒,就說:“我很希望你的問題能早一點搞清楚,好還你一個清白。”

  章沛然看周圍的女兵看自己的眼神異樣,就笑著對童卉說:“我看你呀,最好還是不要和我沾上關係,我現在在接受審查。”

  童卉注視著章沛然說:“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這時唐蕊和幾個衛生隊的同誌一起經過此處,就過來喊道:“沛然,你在這兒幹嘛呢?”

  章沛然沒好氣地說:“關你什麽事?我現在正在接受審查,你最好離我遠點。搞不好會連累你。”

  唐蕊看了一眼旁邊的童卉反問:“是嗎?那麽你就不怕童卉受連累?”

  章沛然說:“是啊,我現在最好誰都不見,免得連累人,你們聊,我先走了。”說著自顧自就走。

  唐蕊趕緊跟上來對他小聲說:“沛然,我覺得他們對你不公平。”

  章沛然問:“誰?”

  唐蕊說:“周劍峰,我覺得周劍峰好像是挾私報複。”

  章沛然說:“周劍峰?還不就是因為朵兒的事兒?他呀,我看是崔浩天的鬼魂上了身了。”說著加快了腳步,甩下唐蕊走了。

  下午又是審查問話,問得章沛然毛焦火辣的。

  吃過了晚飯,章沛然早早就躺下了,可還是睡不著,直折騰到午夜時分,才睡的有點迷糊了。忽然又聽見外麵有腳步聲,章沛然一骨碌爬起來追出去,隻見一條人影閃進了一條小巷子,從後圍牆出了村,直奔村外的小樹林。章沛然見狀就悄悄的跟在後麵,看見那人影在一棵樹的樹幹上鼓搗了一陣子,一貓腰就消失不見了。章沛然也不追趕,來到樹下在樹幹上一陣摸索,發現有一處異樣,用手一扣,一塊樹皮落下,露出了一個樹洞,章沛然把手伸進去,掏出一份文件。文件上寫著: “軍區十月通報,右上角上還有‘機密’兩個字。”

  “這下可讓我逮著了吧。”章沛然正得意呢,周劍峰、唐蕊帶著四五個舉著火把的戰士把他圍在了中間。

  章沛然見狀垂頭喪氣地緩緩合上那份文件,冷笑著對周劍鋒說:“周隊長,你定的好計啊。”

  周劍鋒也冷冷地說:“給我捆起來!”

  這下不用睡馬棚了,直接睡關押室。

  章沛然被關了兩天,也不見人來審問,倒是門口的崗哨加了倍,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正煩躁時,唐蕊忽然來看他了,還弄了一桌酒菜擺著。

  章沛然笑著說:“怎麽?給我送斷頭飯呐,不錯,看來我的待遇見長,當年崔浩天要槍斃我的時候,斷頭飯隻給了我一個饅頭。”

  這番話把唐蕊的眼淚都說出來了,她為章沛然倒滿了一杯酒動情地說:“沛然你別亂說,我馬上就要走了,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見麵……才親手給你做點吃的,你多吃點吧。”

  章沛然也擦了擦眼睛,然後故作輕鬆地說:“不錯啊,我們的千金大小姐都會做飯了。”

  唐蕊說:“做得不好,你、你快嚐嚐吧!”

  章沛然拿起筷子,半天卻落不下去,傷感地說:“真不知道吃了這頓還有沒有下頓呐。”

  唐蕊看著他說:“沛然,你不要難過,你的問題馬上就會解決的。”

  章沛然歎口氣說:“對這個問題我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然後又笑了一下說:“這個,我可比你有經驗多啦。”

  唐蕊強顏歡笑地舉起酒杯說:“算了,先不說這些,來,沛然,陪我喝一杯,就算是給我餞行了!”說著眼中噙著淚花連喝了幾杯。

  章沛然也隻得陪著喝了。

  唐蕊幾杯酒下肚,臉上直泛紅霞,說道:“痛快!好久沒這麽痛快了!章沛然,你知道麽?我真的覺得就算是天天給你做飯、我也會覺得很開心!”

  章沛然說:“唐蕊!你別這麽說!想想這些年,我真覺得對不住你!”

  唐蕊說:“來,不說這些!吃菜啊。”她忽然想起問:“對了沛然,總部在什麽地方,我去總部為你申訴。”

  章沛然苦笑說:“我也不知道總部在什麽地方啊,早就打散了。”

  這時候,童卉推門走了進來,對唐蕊說:“唐蕊,聽說你馬上就要回去了?我四處找你找不到,才聽說你來了這兒。”

  唐蕊看了看章沛然,又瞪著童卉問:“你是不是急著讓我走呀?”

  童卉真誠地說:“你說什麽呢?我是舍不得你回去。”

  唐蕊換了一副麵孔說:“我也是啊,可是沒辦法。”她轉頭看這章沛然說:“不過周隊長答應,向上級領導打報告後我可能就會回來,畢竟你們這裏缺幹部嘛……”她說著又倒了一杯酒對兩人說:“沛然,咱別在這傻站著呀,咱們三個老相識一起喝一杯吧!”

  三人又幹了一杯。唐蕊說:“沛然,你等著我,我回去後一定會替你申訴,把你問題搞清楚的,我相信你是被陷害的。”

  章沛然苦笑著說:“再說吧,反正我看這次是凶多吉少了,以前崔浩天整我是周劍鋒護著我,現在周劍鋒自己公報私仇了,我看是沒轍了,以前還有個王大姐……”

  童卉聽了,憤憤然自己又喝了一杯。章沛然笑道:“童卉,你光自己喝什麽喝啊,來咱們一起喝。”

  三個人各懷心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個通透。童卉原本就不善飲酒,又是酒入愁腸,不多時就醉了,趴倒在桌上,章沛然倒還堅持了一會兒,但最終也不及唐蕊酒量大,最終也醉倒了。

  唐蕊喚了兩人幾聲,不見回應,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她掏出手槍,擰上了消聲器,對準了童卉的腦袋,就聽見背後有人說:“我要是你,就不那麽幹。”

  唐蕊驚的一回頭,槍口對著章沛然,隻見章沛然笑嘻嘻的,哪兒有一絲絲醉酒的樣子?

  唐蕊又忙回頭看童卉,童卉還趴在桌子上。章沛然說:“別看了,她是真的被你麻翻了,我是裝的。想當初為了給童卉偷狙擊槍,你的這些手段是我早就用過的了。”

  唐蕊舉著槍,手開始顫抖說:“沛然,你別逼我。”

  章沛然攤開手掌,手掌中間是一枚細細的撞針,他說:“好像缺了這個東西,槍是打不響的吧。”

  唐蕊頹廢地放下槍,說:“沛然,你是什麽時候懷疑我的?”

  章沛然說:“從見到你的第一次。”

  唐蕊問:“為什麽?”

  章沛然說:“不為什麽,就憑我了解你,你是個不愛讀書的女孩子,可一下子日語變的這麽流利,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逼著你學,可除了日本人誰又能逼著我們的唐大小姐學呢?而且日本人也沒這麽好心,隻為了讓你學日語吧。”

  唐蕊歎了一口氣說:“我自以為聰明,卻早被你看透了,可是沛然,現在四周除了我們沒有別的人。”

  章沛然黯然道:“你想怎麽樣?”

  唐蕊說:“沛然,跟我回天津吧,我們重新開始。章家的財產現在是我爸爸在經營著,隻要我們在一起了,這些都還是你的,不,你能得到更多的。”

  章沛然搖搖頭說:“唐蕊,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粗糙淺薄。現在咱倆之間的問題,是財產問題嗎?是男歡女愛的問題嗎?唐蕊,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什麽?為什麽要為日本人做事?”

  唐蕊激動地喊道:“為什麽?因為我愛你,因為我愛你。”

  章沛然說:“國仇家恨在身,你卻說你為日本人做事隻是為了愛我?”

  唐蕊含著眼淚說:“沛然,你知道嗎?如果當初你跟我結婚,而不是跑去幫助什麽童卉,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當初你不是跟童卉這個死丫頭在我家的車庫裏刺殺日本人,我根本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章沛然難以置信地說:“唐蕊……”

  唐蕊狠狠地瞪著章沛然說:“章沛然,我的人生,你的人生,全都毀在你手上!我恨你!我要是不聽日本人的,日本人就要逼死我父親,就像逼死你父母一樣,我不能像你似的一走了之,把麻煩都留給別人!”

  章沛然聽了她的話,遺憾地說:“唐蕊,從某種意義上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就是不該當漢奸,你不該帶著日本人殺死我們那麽多的八路軍戰士,唐蕊,你還記得嗎?當初你救了童卉之後,我們感謝你,你是怎麽說的?你說不用謝,我也是中國人。我們都是中國人呐,這些你都忘了嗎?”

  唐蕊歇斯底裏地喊道:“我是漢奸,我就是漢奸,那你朝漢奸開槍啊!開槍啊!”

  章沛然說:“我沒槍,槍在你手裏,可是沒撞針。”

  唐蕊的眼裏一下子湧出淚水,她幽怨地顫聲說道:“沛然,你知道嗎?你知道我的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嗎?”

  章沛然痛苦地搖搖頭,聲音沙啞地說道:“唐蕊,你別說了,如果僅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可以原諒你,但是現在你已經淪為了日本帝國主義的走狗,你已經惡貫滿盈,作為你的同胞,我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你再從頭做一個中國人,一個幹幹淨淨的中國人。”

  這時門外一陣響,周劍鋒和刁忠發帶著戰士們走了進來,下了唐蕊的槍。

  唐蕊淒然一笑說:“章沛然,這輩子,你可把我害苦了。”

  章沛然不敢看她的眼神,低下了頭。

  周劍鋒等人押著唐蕊走到院子裏,章沛然從後麵追上來問:“隊長,你們要帶她去哪裏啊?”

  周劍鋒說:“劉幹事還等著呢,我們準備帶她去分區群工部。”

  章沛然點點頭說:“好吧,不過我還有幾句話要對她說。”

  周劍鋒看了看刁忠發,刁忠發掉過頭去,周劍鋒說:“好吧。”

  唐蕊這時已經知道害怕了,她顫抖地對章沛然說:“沛然,你救救我吧,我害怕,別讓他們帶我走。”

  章沛然點點頭,忽然上前把唐蕊緊緊地抱在懷裏,唐蕊放聲大哭。突然一聲槍響,唐蕊的目光忽然變得呆滯,章沛然緩緩地說:“我能做的就是給你個痛快,群工部不是人待的地方,這個我有經驗。”唐蕊看著章沛然。

  周劍鋒立刻怒道:“章沛然!你搞什麽名堂!”

  章沛然把唐蕊慢慢地放在地上說:“反正她早晚是一死,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刁忠發說:“沛然你糊塗啊,我們還要從她這裏問出情報來呢。”

  唐蕊還沒有咽氣,她淒然一笑,突然抓住了章沛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說:“這裏麵……”

  章沛然從她懷裏摸出阪井的那塊懷表,疑惑地問:“我就不知道,一塊日本懷表有什麽好的,連你都要拿。”

  唐蕊艱難地說:“沛然,這塊表裏有……各種化學武器的成份表……還有日軍在華的細菌部隊的分布圖。”

  章沛然聽了用力地點頭,緊緊地握住了唐蕊的手。唐蕊望著章沛然幽幽地說:“我現在能做回個中國人了吧!”說完閉上了眼睛。

  安葬了唐蕊,章沛然在隊部當著周劍峰、刁忠發、童卉的麵用小刀輕輕撬開懷表的後蓋,把表芯拿出來,一塊小小銅片掉在桌子上。章沛然拿起放大鏡一看,銅片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化學公式。他起身說:“日軍化學武器的成份表,還有細菌部隊的分布圖都在這裏。怪不得川島不依不饒地非要這塊表不可呢。我真是蠢,硬是讓這麽重要的情報在身上白白放了三年多。”

  周劍峰說:“晚知道比不知道好,老刁,立刻把表送到軍區。”

  刁忠發回答:“是!”

  童卉敬佩地望著章沛然說:“沛然,這回你可算是立功了。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唐蕊是鬼子特務的?”

  周劍峰沒好氣地說:“立功?我不處分他就是好的了,現在群工部還找我要人呢,還好有這塊表頂著。不過沛然真是機警,一開始就懷疑唐蕊有問題,還和我定下了苦肉計。”

  童卉惋惜地說:“可惜啊,這麽大的功勞被你自己一槍打跑了。”

  章沛然說:“跑就跑吧,隻有這樣,我心裏才安穩些,而且不是還有川島嗎?等我抓住川島,一樣可以記功吧。”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童卉和章沛然就一起走了,刁忠發也正要走,忽然門口來了一名騎兵通訊員,他跳下馬匆匆跑進指揮部報告說:“報告,分區送來的緊急文件。”

  周劍峰接過文件:粗略地看了一遍,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馬上把文件遞給刁忠發說:“老刁,你看看這個。”

  刁忠發為難地說:“隊長你忘了,我不識字啊。”

  周劍鋒讓通訊員先出去了,然後才對刁忠發說:“老刁,分區的情報說沛然真的是叛徒。”

  刁忠發一聽就傻眼了,結結巴巴地說了幾聲:“這……這……”之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出來,最後幹脆蹲在凳子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過了半晌才說:“是不是我們的苦肉計讓分區誤會了?”

  周劍峰說:“不可能,分區的情報是武清縣委報上去的,說章沛然被捕變節。”

  刁忠發問:“那肯定是搞錯了。”

  周劍峰皺眉說:“情況比較複雜,分區命令我們把章沛然送到分區鋤奸部接受甄別。這樣老刁,你送章沛然去分區一趟吧,然後去找一下馬團長。”

  刁忠發疑惑地問:“這麽嚴重?”

  周劍峰歎了口氣說:“能不嚴重嗎?要是這次沛然打死唐蕊的事也算上去,還不得搞成殺人滅口啊。”

  周劍鋒不敢也不忍心把真相對章沛然說,隻說是讓他和刁忠發去分區執行一趟任務,周劍鋒還親自送他們到村口,並叮囑說:“老刁,這次任務很艱巨,你們還要穿過敵占區。無論如何,你們首先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章沛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就說:“隊長你怎麽了?以前你可從來不這麽和我說話啊。”

  周劍峰連忙掩飾說:“這個……我們的老同誌越來越少了嘛,再說了要保存自己才能更好的消滅敵人嘛。”

  這時童卉也跑了過來,她含情脈脈地看著章沛然說:“沛然,你路上保重啊,我等你回來啊。”

  章沛然看了一眼周劍鋒,知道自己在這場愛情長跑中最終取得了勝利,就嬉皮笑臉地說:“放心吧童卉,我就是死也死回你麵前來。”

  童卉揚手佯打說:“再說我撕了你的嘴。”

  周劍鋒在一旁看著這兩個人打情罵俏,想起朵兒,又想起章沛然未知的命運,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由於要通過敵占區,章沛然和刁忠發都換了便衣。出小馬莊後一路奔波,不到一個上午就穿過兩個小村落,來到大明村時準備小歇一下,打尖吃飯,卻見駐紮著一支身穿八路軍的隊伍。這些戰士軍紀嚴明,有的正在為老鄉掃院挑水,有的在和小朋友們玩耍。

  刁忠發和章沛然見到自己人,心裏一下踏實了很多,刁忠發主動上前親熱地與八路軍打招呼:“哎……”

  那個八路戰士問:“老鄉,過路的吧?”

  刁忠發問:“哎,你們是哪一部分啊?”

  那八路戰士說:“我們是新六旅的,路過這。”

  刁忠發正與這名戰士熱乎著的時候,章沛然悄悄拉了刁忠發一把,又努努嘴,刁忠發順勢看去,身著八路軍軍服的戰士的腳下竟然穿著一雙軍用皮靴!

  刁忠發依然滿臉堆笑地打著哈哈:“好好好,八路好。”一邊說一邊帶著章沛然從那名八路軍戰士的身邊走開。

  走到背靜處,章沛然小聲地對刁忠發說:“這裏有問題。”

  刁忠發點點頭,表示同意,但仍謹慎地說:“再看看吧,說不定那皮靴是戰利品也不一定,胖頭上次不是也得了一件日本襯衫嗎?”

  章沛然點點頭,於是兩人不忙著趕路,慢悠悠地在村子裏轉悠起來。

  這支八路軍隊伍似乎不想在大明村久留,稍作休息後就又重新開拔了,老百姓們看見他們要走,紛紛熱情地為他們讓路。章沛然和刁忠發也混凝土雜在人群裏。一個小孩子往路邊讓的時候,被台階絆了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小孩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小孩子的爸爸正挑著擔子,一時間也騰不出手來拉小孩。

  一個軍官正好在小孩子旁邊,連忙將小孩子扶了起來。小孩子哭個不停,軍官從口袋裏麵翻出一顆水果糖塞進小孩的手裏。小孩這才不哭了。老鄉這才過來接過孩子。老鄉對那軍官說:“謝謝啊,謝謝啊。”

  軍官抬手擦擦汗,把帽子推了推,露出一張臉,正是川島康雄。

  章沛然一驚,本能地就掏槍,被刁忠發一把按住。

  章沛然對刁忠發說:“這下錯不了啦。”

  刁忠發說:“鬼子的主意毒啊!居然化裝成八路軍,這一下就插進咱們軍區腹地了。”

  章沛然說:“我能裝成鬼子騙他們,他們當然也想得出化裝成咱們隊伍了。我看咱們也別去軍區了,趕緊回去報信兒吧。”

  刁忠發正不想帶章沛然去軍區呢,就趁勢在村裏借了兩匹馬,兩人騎了飛也似地往回趕。

  一路狂奔回隊部,都來不及下馬,章沛然就喊道:“隊長,隊長,鬼子要把我們一鍋端啊……”

  周劍鋒和童卉正在辦公室裏說事兒,聽後大吃一驚,忙跑了出來問:“你們怎麽回事?路上遇到情況啦?”

  刁忠發跳下馬先說:“川島一夥鬼子假扮成咱們的樣子摸到根據地裏麵來了。”

  章沛然接著說:“我看他們好像要對總部下手,和上次一樣,直插我們的腹地。”

  周劍峰麵色鐵青地說:“我們也接到了總部的電報,有情報說有一股鬼子的突擊隊滲透進了我們根據地,看來就是川島一夥兒。總部命令我們馬上到牛頭嶺一帶布防,如有情況,就遲滯敵軍,至少要阻敵24小時。你們是在哪裏遇見鬼子的?”

  刁忠發說:“大明村。”

  周劍鋒看著地圖說:“大明村……太近了……總部轉移的時間不夠啊。”

  章沛然在一旁也看了一下地圖說:“我有一個辦法,也許可以拖延鬼子的行動。”

  周劍峰忙問:“什麽辦法?”

  章沛然說:“首先我們請求總部保持無線電靜默,然後讓我們的報務員馬上打開電台,不斷變換頻道,不停發報,用各種手段也要讓敵人的電台監測到。”

  周劍鋒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說:“如果讓他們相信我們這裏就是總部,這樣真正的總部就能有時間有空間撤離了。好辦法!”

  童卉用敬佩的眼光望著章沛然,感覺他的形象高大了起來。

  既然有了緊急情況,周劍鋒也就不追究章沛然的問題了,反正他原本就不相信,當即恢複了章沛然的職務,然後命令部隊馬上準備出發。臨行前,童卉特地找到章沛然說:“章沛然,我們約定一件事吧?”

  章沛然問:“什麽事?”

  童卉說:“一會兒在戰場上,咱們誰都不許死!”

  章沛然笑了一下說:“好啊,誰都不許死!”然後伸出手掌說:“來,擊掌為誓。”

  童卉嗔怒著說:“老是沒個正形……”說歸說,還是紅著臉伸出手,和他擊掌明誓。

  擊完掌,童卉笑著衝章沛然擺擺手,趕上前麵的隊伍。章沛然看著她的背影,心中默念道:就算為了你,我也不會死的。

  一路按著章沛然的計策,周劍鋒不斷地用假電波迷惑日軍,川島康雄果然中計,他改變了行軍方向,不但給八路軍總部贏得了轉移的時間,還有效地將其部隊帶入了反掃蕩突擊大隊的預設陣地。

  在接受了上次防禦作戰的教訓後,周劍鋒此次調整了兵力部署,沒有貿然分兵,他在主陣地之前設置了警戒陣地,上麵放了一個班。刁忠發和章沛然的分隊設置在右翼形成反斜麵陣地。一旦日軍突入反掃蕩突擊大隊的主陣地,刁忠發和章沛然就可以從側後打擊敵人,如果日軍反攻反斜麵陣地,周劍鋒就帶領主力實施反擊,這樣相互掩護,互為犄角,使整個陣地的防禦能力大大增強了。童卉則率領長槍排(原狙擊班擴編)在左翼遊動,伺機狙殺日軍軍官、通訊兵和重武器操作手,以減輕主陣地的壓力。

  剛剛部署完畢,川島康雄的部隊就到了,雖然發現了前方有阻擊部隊,但他以為反掃蕩突擊大隊已經在圍剿中失去了戰鬥力,附近應該沒有有戰鬥力的部隊了,因此命令部隊從行進間發起攻擊。結果遭到反掃蕩突擊大隊的迎頭痛擊。川島康雄見狀立刻組織隨隊炮兵射擊,利用彈霧引導部隊繼續衝擊。就在他們突入了反掃蕩突擊大隊的主陣地時,刁忠發和章沛然立刻從其側翼開火,日軍傷亡慘重,周劍鋒趁勢一個反突擊,又恢複了原有的防禦態勢。

  川島康雄查驗部隊,發現軍官和重武器射手傷亡很大,立刻命令隨隊的狙擊手進行戰場偵察,果然發現了童卉的長槍排。川島康雄此時已經不相信己方狙擊手的能力了,就命令迫擊炮部隊對童卉所在的陣地進行猛烈的炮擊。童卉的長槍排陣地不是固定的,在一陣急速射擊後,她立刻帶著長槍排轉移到預備陣地,回頭再看著被炸的火光衝天的原有陣地說:“想炸死我們,沒門。”

  話音未落,一聲槍響,長槍班一戰士太陽穴中彈,倒地。另一名戰士剛要起身,頸部中彈,鮮血噴湧而出。童卉一個側滾,數發子彈如同釘子一般打進她身邊的土裏。原來日軍的狙擊手也在炮火的掩護下,摸上來了。

  在長槍排的陣地上,那名頸部中彈的戰士還沒有咽氣,另一名戰士貓腰上前救護,結果也挨了一槍。

  童卉馬上命令道:“誰也不要動,注意隱蔽。”說著,她自己定位找到了一個日軍狙擊手的位置,一槍把他打死了。但這仍然不足以改變戰場的平衡,她和她的長槍排依舊被日軍的狙擊手牽製著,不能再為主陣地提供火力支援了。

  川島康雄進攻受挫,在觀察了戰場情況後,決定首先攻占八路軍的反斜麵陣地,以便解除日軍發起總攻的後顧之憂。於是他一麵用一部分炮火攻擊八路軍的反斜麵陣地,又用一部分炮火壓製住主陣地。

  此時反掃蕩突擊大隊的人員傷亡也很大,周劍鋒命令炊事班、衛生隊,所有還能動的人都拿起武器,準備反衝鋒。而童卉則帶著長槍排正在極力想辦法打破日軍狙擊手的封鎖。

  童卉先扔出一塊石頭做誘餌,又擊斃了一名日軍狙擊手,但其他兩名日軍狙擊手立刻舉槍反擊。將童卉壓在土坡下,根本抬不起頭來。

  兩名長槍班的戰士試圖支援童卉;但都因技不如人,先後中彈犧牲了。他們的又一次努力失敗了。

  童卉眼看著戰友們一個個倒下,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但是哭位打不垮日本鬼子,她很快調整心態,伸手抓過一個犧牲戰友的長槍,沿著土坡匍匐向前。

  炮擊結束後,日軍嚎叫著衝上了八路軍的反斜麵陣地,刁忠發大喊一聲:“兄弟們!上刺刀!”

  章沛然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也猛然躍起大喊:“同誌們,衝啊!”戰士像猛虎一般衝向日軍,日軍驟然受到衝擊,隊形發生了散亂。

  章沛然衝在前麵,他先一槍打倒一個日軍,又用刺刀解決了另一個,第三個日軍年齡不大,麵對殺紅眼的章沛然,一時手忙腳亂,被虛晃一招後,一槍托打倒在地。刁忠發也帶著戰士們和日軍混戰到了一起。但畢竟眾寡懸殊,八路軍戰士一個個地倒下了,連刁忠發也身受數處重創倒地,生死不明。

  就在這時,主陣地上的衝鋒號吹響了,周劍峰帶著戰士們發起了反衝擊,圍住章沛然他們的日軍紛紛被擊斃倒地,餘下的也紛紛後撤。川島康雄立刻命令迫擊炮進行遮斷射擊,掩護攻擊失利的部隊撤下來,周劍峰被彈片擊中,在炮火中緩緩倒下了。

  章沛然看見了,趕緊跑過去扶起他大喊:“隊長!”

  周劍峰望著章沛然微笑著,艱難地說:“咱們的人不多了,放棄反斜麵陣地,所有人都退守到主陣地上去……一沛然……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你比我強……”說著,他的表情凝固了,曾經頑強茁壯的生命力就這麽離他遠去了。

  章沛然抱著他仰天大叫道:“周劍峰!你他媽的敢給我死!給我回來!啊……”

  聽著反斜麵陣地上傳來的喊殺聲,童卉心急如焚,她憤然出擊,子彈白白地打在了山石上,隨著‘砰’的一聲悶響,她左肩中彈,掙紮著躲進一處窪地裏。打破日軍狙擊手封鎖的行動再度失敗了。長槍排開始向主陣地撤退,現在日軍兩翼的威脅都沒有了,日軍狙擊手已經達成了戰術目的。於是在對長槍排進行追殲後,他們也開始轉移陣地。

  日軍狙擊兵隊長阪井次郎走在最後,他的心總是忐忑不安,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走著走著他猛地回頭舉槍,在瞄準鏡裏他看見了一個單手持槍的八路軍女神槍手正舉槍向他瞄準,原來長槍排撤走是個陷阱!阪井倉郎向童卉開槍卻沒有擊中,童卉的子彈卻幾乎在同時間鑽進了他的腦袋。

  日軍狙擊手聽到槍聲,急忙轉身反擊,但童卉已經不見了,佯裝撤走的長槍排卻扭身殺了回來,把日軍的狙擊手打了一個七零八落。

  激烈的戰鬥一直進行到夕陽西下,川島康雄終於如願以償地蹬上了八路軍的主陣地。章沛然靠著一棵大樹麵對著圍上來的日軍,麵無懼色。川島康雄三分敬佩七分遺憾地看著章沛然說:“沛然,我們兩個老朋友在這裏重逢,你有什麽可說的嗎?”

  章沛然冷冷地笑著說:“我隻有一個字,滾!滾出中國去!”

  川島康雄搖搖頭說:“沛然,我們本來是很好的朋友。”

  章沛然笑了一下、突然從背後拔槍射擊,川島康雄也同時舉槍,章沛然左肩中彈,但他的一槍卻奇跡般地在川島康雄的身上開了好幾個窟窿。非但如此,跟隨川島康雄一起上來的日軍士兵也中彈紛紛倒下。

  章沛然奇怪地看著自己的槍,自言自語地說:“難道是崔浩天顯靈了?就一顆子彈了啊。”

  這時衝鋒號響起,章沛然回頭看去,馬團長親自抱著機槍,率領援兵從後麵掩殺過來。

  章沛然才自嘲地說:“我就說沒那麽邪性嘛。”說完頭一歪,失去了知覺。

  一個個勇猛的八路軍戰士從他的身體邊通過,開始掃蕩頑敵。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