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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她比我漂亮

  這天晚上,房露一個人在家,她一直在等德爾回來,想跟他好好談談。那個想像中的女人再次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她麵前,他們在這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裏過著另外一番生活。

  女人是一個獨身女人。

  自己住在一間不大的房子裏(也許是租來的,房間的布置與夏子的房間相似),在房間裏她總是穿著各種勾人魂的內衣,她飄來晃去就是為了引起那個她看中了的男人的注意,她看中的男人一定是已經做了別人的丈夫的,她骨子裏就是要跟另一個她從未謀過麵的女人過不去,她有天生的搶奪欲。

  丈夫一再晚回來都是為了這個女人。

  房露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瘋狂想像著丈夫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時的情景。從九點到十二點之間,她一共呼過德爾六次,而那些信息就像是發送到太空外去了,有去無回,房露估計德爾一定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她想起米諾跟她在一起時也總是關掉呼機這一細節,越發證明了自己的第六感覺沒有錯,他肯定在外麵又有別人了。

  午夜十二點,房露忽然抓起電話打給米諾,她說你下午對我說的話還算嗎?米諾在電話另一端心領神會,他說我知道你一定會打電話給我。你待著別動,我現在就過來接你。

  二十分鍾後,他在停在樓下的出租車裏給她打電話,讓她下樓。

  房露手裏捏著電話,有點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他在車上就開始摸她,他說她比那個叫朵兒的女孩豐滿,說著就隔著毛衣用力摸了一把她的乳房。

  房露的身體和思想在這一刻開始分岔兒。身體懶在他懷裏是舒服的,可心裏卻並不怎麽喜歡他。

  米諾家住的是老式單元房,燈光昏暗,每一個房間門口都掛著一塊小半截的門簾,房露有種時光倒錯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許多年前,那時候房露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她家就住在這樣一套房子裏。

  父母爭吵的聲音從另一個房間裏不斷地蔓延出來,那個房間門口就掛著一塊小半截的看不太清圖案的門簾,一男一女一聲高一聲低吵架的聲音長年累月綴結在那塊布上,形成了那種圖案,房露從沒見過那麽古怪的圖案。

  米諾說:“我家地兒挺小的吧?”

  聽了他的話,房露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米諾很熱烈地愛撫她,那種強烈程度遠遠超過德爾對她的任何一次撫摸。房露的身體有些僵硬,表現得對那種強烈的撫摸並不意外似的,實際上她的身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她想德爾對他的另一個女人也是這樣的吧?每個人的熱情都隻有一個出口,從這裏冒出去了,那裏就不會再有相等能量的熱力冒出來。

  那一夜他們差不多一直都在做愛,一直沒有停下來。到天亮那一次房露叫喊得很厲害,米諾隻好用手捂著她的嘴說:“你輕點兒,別讓我爸聽見了。”

  “你不是說你爸不在家嗎?”

  “他住在隔壁。”

  “你經常帶女人來這裏過夜?”

  米諾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說:“你想哪兒去了,除了朵兒,我絕對沒有別的女人。”

  “你要娶她?”

  “也許吧。”

  “她比我漂亮嗎?”

  米諾湊近她耳朵小聲說:“告訴你吧,她這方麵不如你好。”

  說著,就用手用力揉了揉她那個地方。

  房露從沒在這個時間在街上遊蕩過,她覺得自己像一個被人掏空了心的女鬼。經過一整夜的蹂躪,乳房沉甸甸地痛著,四肢軟得可以折疊起來。她幾乎是被米諾從屋裏趕出來的,他附在她耳邊用央求的語調對她說,親愛的,你真的得走了,因為每天早上朵兒差不多都來給我做早飯。

  那個癡情的傻乎乎的女孩知不知道她男朋友昨天夜裏跟誰一起睡覺?房露走下樓梯的時候有點刻薄地想到。

  天是半明半暗的,街燈全亮著,一盞一盞流露著疲憊,全是一夜沒合眼的樣子。街邊有個賣早點的攤子,油鍋已經燒熱了,正咕嘟咕嘟炸著油條,青灰色油煙裹挾著香味灌到房露鼻子裏來,她在早點攤旁坐下來,沒滋沒味地吃下兩根油條,囫圇地喝下一碗熱粥,定了定神,打算直接到單位去上班。她在路邊打車的時候才意識到時間似乎比平時早了許多。單位裏空無一人,門前的雪鬆上掛滿了雪,熟悉的環境在房露眼裏突然變得很陌生,她走進電梯,從金屬牆壁上看到自己的臉,那張臉看上去也很陌生。她變得有點認不出自己來了。

  房露愣愣地在辦公桌前坐了半天,辦公室裏陸陸續續才有人來。同事都說房露今天臉色不太好。房露很勉強地笑笑,心不在焉地說了句是嗎。

  上午十點多鍾米諾打電話來,說早上不讓你走那麽早就好了,朵兒沒來。房露語氣平淡地對他說,好吧,就這樣吧,我正忙著。米諾說,再說一句,房露,你是不是生我氣啦?房露想了一下說,沒有。接下來的時間房露一直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氣發呆。她不去想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隻是覺得這事來得有點突然。

  房露利用上班時間給丈夫打了個電話,她說昨天晚上聊天聊得晚了點兒,就住在夏子那兒了。

  德爾的聲音在房露聽來感覺有些遙遠。

  她問今晚上你還加班嗎?

  他答是的。

  在房露的想像中,那個女人染著一頭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紅頭發,頭發長及腰際,走起路來紅發在她身後飄蕩。每當房露在街上看到這類女人,她都會停住腳步,衝著人家的背影沒緣由地愣上好半天。

  德爾在那個女人眼裏是否完整無缺,樣樣都很優秀?那個女人每天除了逛街打扮之外就是癡癡地等著他來。房露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得見他們,房露知道那個女人是百分之百存在的,隻是事情還沒有挑明……她懶得問,他也懶得說。

  電車開得比走路還慢,房露縮在一件寬大的棉外套裏昏昏欲睡,一大早母親就打電話來,說家裏又出事了,母親在電話裏嗚嗚地哭,不用問房露就知道出什麽事了。

  房露在半昏半暗的光線下用手摸了摸旁邊那隻枕頭,一摸竟是空的,不知德爾是已經起床了還是幹脆一夜沒回來。

  房露迷迷糊糊去衛生間上廁所,然後閉著眼睛很機械地刷牙,直到刷出血來。家裏空空蕩蕩,連點兒熱水都沒有,房露隻好空著肚子出門。樓門外鉛灰色的雲朵低得幾乎要貼到地麵上來,地麵像天空的倒影,行人像那大片雲朵的另一半,房露昏沉沉地在雲層裏穿行,大腦似乎還處於睡眠狀態。

  房露懵懵懂懂推開母親家的門,等待她的是滿地玻璃碴子和碎片,家裏好像剛剛發生過一場戰爭,母親用毛巾捂著臉,父親在另一個房間裏平躺著,一動不動,看上去就像死人一樣。他們這樣吵了快二十年了,就像定時發作的炸彈一般,到時候就得來那麽一下。

  原因很簡單:母親懷疑父親在外麵有人,父親死活不承認。

  房露脫掉外套,動手打掃那些玻璃碴子。玻璃碴子在地麵上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像鑽石一樣閃爍著奇特的光亮。

  你們為什麽不分開來過呢?

  也許分開會好些。

  別再這樣下去了吧,生命很短暫……

  房露以為這些話隻在她頭腦子裏打轉,想不到腦子裏的另一個地方好像長了嘴似的,把她腦子裏想的給說了出來。

  房露急需找個人聊聊這件事。她想到了米諾。一到辦公室就打了他的呼機,讓他速回電話。

  電話回的沒有想像得那麽快,但比起德爾來應該算快的了。德爾近來神出鬼沒,好像被什麽東西把魂吸了去,臉色越來越難看,說話少,沒有性欲,房露想過不了幾天他大概就該把那件事提出來了。現在那件事已變得稀鬆平常,沒有什麽了不得的,但她估計德爾這人還算有點良心,不好意思那麽快就把離婚的事提出來。房露在心裏跟他叫著勁,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耗到什麽時候。

  怎麽了?米諾說。我現在說話不太方便。

  是不是她在旁邊呢?

  嗯。

  房露說,有些事,我想跟你談談,哦……不,你想哪兒去了……

  他們這樣斷斷續續地在電話裏說了一會兒,感覺上像在猜謎語,而且謎語隻猜到一半,電話就斷了,房露懷疑是那個叫朵兒的女孩在中間搗的鬼。

  再見到米諾的時候,房露完全忘了應該保持應有的風度,她打扮得一點也不迷人,甚至有點邋遢,有一綹頭發粘在她左邊臉上,像被膠水固定了一般,無論她怎麽說話怎麽動它還停留在老地方。她像個說話狂似的哇啦哇啦大聲說,說得飯館裏的幾張桌子都有人側過臉朝她看,可是房露不管,她非說不可,在她喋喋不休的時候,她甚至沒注意到對麵的米諾實際上是眉頭微蹙似聽非聽的表情。

  最後,房露聽到米諾一句總結性發言。

  他說,你不就是想讓你爸和你媽離婚嗎?

  房露半張著嘴,傻愣在那裏,沒話可說。

  作為傾聽一晚上嘮嘮叨叨的談話的代價,房露被米諾帶回了家。在車上米諾對著她耳朵親密而又無賴地小聲說:

  “今天晚上你得讓我好好拆磨折磨。”房露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小點兒聲。”他們在汽車後座上就開始纏綿起來,感覺車子開得東倒西歪,仿佛他們的動靜太大了,司機連方向盤都把不住了。

  樓道裏很黑,他們像兩塊黏糖似的粘在一起,上樓,拐彎,再上樓,再拐彎,然後是開門,關門。房露聽見有人小聲對她說別開燈,他們潛在黑暗裏就像潛在黏稠的水底,她看見黑暗中有無數條手臂在空中劃來劃去,它們的形狀和長度是相同的,隻是運動的角度不同,造成有無數手臂的幻覺。

  房露這一刻是快樂的。不管她喜歡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他所帶給她的快樂是真實的。房露這個時代的女人,生活在變幻莫河的時代,什麽都如泡沫般地湧來,五彩繽紛,但很快又如潮水般地退下去,新的一股浪潮洶湧而來,人們重新興奮起來,投入其中,不知道其實這也是泡沫,很快就會過去的。

  愛不愛我?

  怎麽現在還有人問這種傻話。

  我就是要問,愛不愛我?

  好了,別浪費時間了,我會在床上告訴你的。

  他在床上用行動告訴了她。

  他猛烈極了,幹得激情澎湃,他說,這算不算愛?算不算、算不算、算不算……他幹一下說一句,就像宣言似的。

  房露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看到天花板上有一綹下垂的塔灰。房間裏的光線有些暗,房露弄不清現在的時間是早上還是晚上,她身上蓋著一床暗紅色帶豎條紋的被子,被子依著她身體的曲線很柔軟地起伏著,她感到自己赤裸的身體被包裹在這床被子裏,很舒適,也很安全。

  “你醒了?”

  米諾的頭從床頭的上方伸過來,房露看見一張鼻子眼睛和嘴完全錯位的倒置的人臉。

  “又該轟我走了吧?”

  “她出差了,今天早上不會來。”

  米諾又說:“你躺著吧,我在廚房弄早飯給你吃。”

  房露覺得這個陌生的地方倒比自己的家更像家,她踏下心來做了這裏的主人,並不知道危險正朝著她一點點走來。

  危險如狡猾的狐狸,總是在人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襲擊。

  狐狸臉女孩這時正走在黢黑的樓梯口,她步履輕快,身上攜帶著一股子外麵的涼氣。女孩走在樓梯上,嘴裏大約還哼著一首什麽歌。她很快就走到了米諾家門口,從小包裏掏出鑰匙開門。那把鑰匙是後配的,平時不怎麽好使,可這一次卻一捅就開,女孩繼續哼著那首歌,然後她穿過光線幽暗的門廳,直接來到房露睡著的那間臥室。她站在床前,順手掀開床上的被子,然後,她看見了一絲不掛的她。

  沒有尖叫,沒有應該有的一切反應,狐狸臉女孩一下子就不見了。

  房露醒來的時候房門哐當作響,證明真的有人來過了。

  “她來過了。”房露自言自語地說。

  “誰來過了?”

  “還能有誰。”

  “你神縫過敏了,那是風。”米諾端著早餐進來的時候,語調平和地對房露說。

  房露匆匆吃了點東西就趕去上班,可是無論她幹什麽,早上那個狐狸臉女孩的幻影都駐留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

  房露到夏子的住處等她回來。她有夏子房間的鑰匙,那還是在她和德爾談戀愛的時候,夏子幫他們配的。那時候,她和德爾急需一間房子親熱,現在他們已經有了很大一套房子,卻再也不想碰對方一下。

  夏子七點半鍾才到家,一看房露坐在她屋裏,感到非常意外。因為她們平時有什麽事都要先通電話,七約八約才能湊到一塊兒。現在人人都忙得要命,個個都以為缺了自己地球就罷工不轉了,其實地球總是轉得好好的。

  夏子說:“我剛才從外麵看見我屋裏亮著燈,還以為我這兒來小偷了呢。”

  房露說:“小偷哪會這麽傻,開著燈在屋裏等你。”

  夏子手指上繞著一把晶亮的鑰匙,發出哢啦哢啦的響聲。她說親愛的你知道我是怎麽回來的嗎,我是開車回來的。房露從沒聽說過夏子學開車的事,她像變魔術似的一下子就變出一輛車來,而且好像天生會開似的,她這人真是有點兒神了。

  夏子說著就要拉房露坐她的車到街上去兜風,房露坐在床沿上苦著臉對女友說:“我來找你不是來玩的,我……”

  “有什麽事到車上再說。”

  說著,她已像一陣風似的旋了出去。

  伴著有些搖擺的車速,房露把話說得斷斷續續,也不知夏子聽進去沒聽進去。車窗外是移動著的不斷後退的三環路,夏子的眼睛被初次駕車的興奮燒得通紅,像是能噴出火來。

  房露說著說著,忽然覺得自己的敘述在這條奔騰的路上顯得毫無意義。

  “哎,我看你狀態不對。”

  “我看你狀態也不對。”

  她們相互對看一眼,忽然覺得多年的老朋友變得有點陌生,“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該不是告訴我你想離婚吧?不瞞你說,這個星期已經有三個朋友跟我說她要離婚了。”聽夏子這麽一說,房露把原先想說的話又咽回去了。

  德爾變得神秘而又古怪,他有時人在家裏待著,心思卻仿佛滯留在某個地方。有天晚上,德爾難得準時下班回家,他剛一踏進家門,房露那邊熱油鍋“吱啦”的聲音就響起來了。房露在炸一條魚,準備做肉末魚肚,那魚在油鍋裏必須來回來去地翻身,不然就粘鍋了。

  香味逐漸彌散開來,房露一邊做飯一邊大聲同隔著兩道門的德爾說著話。她說飯菜馬上就好,又說讓他把桌上的碗筷擺好。抽油煙機轉動的聲音把她的話分解得有些變形,連她自己也聽不太清自己的發音。她的話好像被那台吸力極大的抽油煙機吸走了一部分,融化到灰藍色的天空裏,再也找不回來。

  廚房的收音機裏傳來舞曲的節奏,那種迷蒙而又深邃的音樂不知是不是爵士樂,有小號拖得長長的聲音在其中賣弄,忽高忽低,忽東忽西。房露不再說話,專心致誌地做魚。高壓鍋裏的米飯在另一個灶眼上也開始猛烈地滋出白氣,白色的霧氣頓時把廚房玻璃蒙上一層黏稠的白色。

  房露端著魚盤從廚房裏出來,卻發現桌邊的人不見了。

  剛才明明看見他坐在這兒,邊吸煙邊看報紙,現在位子已經空了,報紙還攤在那兒,半截香煙橫躺在煙灰缸邊上,獨自冒著一縷一縷淡灰色的煙霧。德爾仿佛變成一股輕煙,眨眼之間就不見了。

  房露撥打德爾辦公室的電話,居然是他本人接的。他聲音低沉,他說喂請問找誰。房露沒有說話,她覺得這事實在。

  是太奇怪了,房露覺得幾分鍾之前德爾還在家裏,就算他以最快速度也要半小時以上的時間才能到達公司,難道他剛才並沒有回來……他一直都在公司加班……那剛才看到的那個坐在桌邊的人又是誰?

  那條魚在桌上逐漸散失了熱氣,變得又冷又硬。

  房露注意到那條死魚的眼睛就像活魚一樣,有一道陰冷的目光正不懷好意地朝她射過來。

  房露到樓下漫無目的地走,她身上衣服穿得太少,被凍得瑟瑟發抖。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麽,想到什麽地方去,她隻是不想一個人在家裏待著,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像要吃人似的,即使溫度調得再高也還是覺得冷。她迷迷糊糊不知經過了怎樣的過程(也可能打了一輛到一幢住宅樓下,她在單元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她不敢上樓去,怕那狐狸臉女孩在。她看見他的窗口亮著燈,裏麵有人影在晃動,她聽到隱隱約約的音樂,不知是不是從米諾窗口傳來的。等房露終於鼓足勇氣準備上樓的時候,那個窗口的燈忽然滅了。房露發瘋似的想要見到他,她不顧一切地衝上樓去,敲起米諾家的門。

  來開門的是米諾的父親。

  他們尷尬了好一陣,房露聽到米諾在門裏問:

  “爸,是誰呀?”

  米諾他爸說:“你自己來看吧。”說著把房門讓開一條縫,那條縫小得根本不可能容納下一個人,裏麵黢黑一片,過了一會兒才聽到有人走出來的聲音。

  “你怎麽來了?”

  “你不想見到我?”

  “不是,我是說這麽晚了……”

  從米諾的口氣中房露聽出他並不希望在這個時候見到她,但是她已經走到他房裏來了,她處於進退兩難的境地,再要拔腿離開已經不可能了——她又累又困又冷,真覺得活著沒什麽意思。

  這一夜,感覺整個不對頭,一切好像都在敷衍,他甚至連撫摸的過程都省略了,直接進入她的身體,房露絕望地想到,我走了這麽遠的路,就是來找這個的?好容易熬到事情結束,房露帶著濕漉漉的身體到衛生間插起門來大聲地哭。

  她知道她跟米諾的關係也走到頭了。

  她知道早晚會走到頭的,隻是沒想到會那麽快。

  洗完澡她到米諾房間去拿衣服,發現米諾早已臉衝著牆睡著了——他睡得很香。

  離婚手續辦起來出入意料簡便,隻要字一簽,兩人就不再是夫妻關係了。德爾簽完字,房露以為他還有什麽話要說,沒想到他隻說了句“我還要去加班”,然後鑽進一輛出租車頭也不回地去了。

  房露站在一個十字路口,看過往的車輛擁堵在路口,走走停停。她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她已經沒有家了,房子歸了男方,離婚是她提出來的,她說她什麽都不要,她隻是不想再在這個沉悶的家裏待下去了。

  房露想了想,沒地方可去,就打了輛車直接去夏子那兒。

  “就這麽離啦?”

  夏子對房露突然決定離婚感到很驚訝,因為她的那些平時跟她叨叨咕咕說要離婚的朋友一個還沒有真離掉,想不到平時不聲不響的房露倒真離了。

  “那個人……他打算跟你結婚嗎?”夏子問。

  房露說:“我不是為他離的婚。”

  夏子說:“那你離婚幹嗎?”

  房露說:“我就是想離開那個家。”

  夏子說:“也好,那就跟我住一塊吧,我也厭倦了那種一天到晚和男朋友約會的生活,那是一個無底洞,是沒有盡頭的生活,越玩越空虛。”

  房露搬進夏子家的第三天,夏子就出了車禍。這使得夏子的房間裏到處沾染上一股死亡氣息,那掛在床頭的黑色絲巾,牆上的變形貼畫,還有冰箱上的黑臉小人,看上去都有一種說不清的味道,好像預先設計好了一個陰謀,可是誰都不知道。日子照常運轉,人照常往前走。懸崖已經在前邊不遠的地方等著她們了,可她們卻一點都不知道。出事的那天晚上她們照常有說有笑,坐在一個花花綠綠的餐館裏吃飯,那家餐館搞得很有魔幻色彩,牆壁上不知用了什麽技術,使它產生一種銀灰色的魔光,她們像被一隻大嘴吞進了某種動物的胃裏,胃壁上閃閃發光的銀灰正是那種超級動物所分泌的胃液遇冷後凝固成那種樣子,凹凸不平,有奇異的反光點。夏子臉上也泛著瑩光,那天出門前她化了一種很未來的妝。

  房露沒感到有什麽不對勁兒,她們一塊化好妝,一塊出去吃飯、談笑、聊天、閑逛、玩。

  餐館裏聲光交錯,有一群黑衣人過來請她倆跳舞。

  房露看見夏子很快被淹沒掉,隻聽得見她的笑聲,卻看不見她的人影,轉著轉著就看不到她了。那段音樂是很怪的,有人跳一種慢吞吞像是睡眠狀態的舞,有人卻轉得昏天黑地,那天房露聽見夏子歇斯底裏的笑聲一陣接一陣地傳來,空氣仿佛快被這種聲音攪炸了。

  房露一邊跳舞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她離婚的事沒敢讓家裏知道,她不知父母聽說這件事會不會很生氣,母親也許會說,你沒事離什麽婚哪,我們吵了三十多年都沒離婚,你們才過了幾年?房露能想像得出肯定還有許多難聽話在等著她,想著想著連音樂都變得噪得不能忍受了。

  那天夜裏她們回到家其實已經很累了,誰也沒想到夏子還會開車出去。她離開的時候和她同住一個房間的房露毫無察覺,那一夜房露睡得很死,一覺醒來就聽說夏子死去的消息。

  夏子是淩晨三點開車去天津看她的一個朋友的路上出的車禍。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麽要在淩晨三點去看朋友。

  房露每天歪斜地走在城市的每一角落,躲避著那個死亡的房間。她無處可去,她又不想這麽快就投降回到德爾那裏。米諾就要做新郎了,米諾自然無法收留她。那些曾經有過的溫存纏綿這麽快就隨冷風散去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房露心灰意冷,拎著一點簡單行李搬回父母家去住。

  父母永遠爭吵的聲音成為房露生活的背景音——

  一個說,那騷貨怎麽那麽不要臉,一天到晚纏著你。

  另一個說,什麽騷貨騷貨的,你別說得那麽難聽好不好?

  一個說,怎麽,我說她你心疼了是吧?受不了了對吧?

  有本事你跟她去過呀,去呀去呀!

  另一個說,我們出版社女的多了,到底哪個是你所說的那個“騷貨”?

  一個說,是哪個你自己心裏明白。

  另一個又說,我就是不明白……

  緊接著就有盤子、碗或者玻璃杯落地的聲音。那種刺耳的聲音穿過厚厚的水泥牆壁擴散到住在這幢樓裏的家家戶戶。

  房露就坐在隔壁,她像是被冷凍了,坐在窗前的一張椅子上,一動不動。

  房露發現母親是個幻想狂,她善於想像出某些情節,這種情節真實極了,在她頭腦裏(而不是在現實中)展開,父親的一舉一動經過母親的加工處理就完全變了味兒,在母親的想像中,父親一天到晚什麽都不幹,事事都與某個虛無的女人糾纏在一起。

  過年的前一天下午,拜年的電話在城市上空飛來飛去,攪動起一股莫名浮躁的情緒,每個人都心裏慌慌的,像是末日來臨前的感覺。

  那一天,房露的母親就像發瘋似的滿城尋找房露的父親,她先是打電話、打呼機、打手機,後來幹脆打的上街去找,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她血紅著一雙眼睛,盯住街上每一個行人仔細辨認,她緊張得牙齒格格作響,眼皮撲簌簌地跳著,連司機都被她這股緊張勁兒傳染,手微微抖著,有些把不住方向盤。

  與此同時,房露的父親正坐在一家老式電影院裏獨自一人看電影。這是父親大年三十的夜裏回家後跟房露說的。房露覺得父親很可憐,父親說沒什麽,我隻是不想再聽她叨嘮了,我想一個人清清靜。

  房露想像著父親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電影院裏,聽著震耳欲聾的槍聲臉上麻木的表情,四周沒有一個人,座位都是空的,父親就像個無家可歸的孤兒,被人遺忘在這裏。銀幕上在下雨。他的心裏也在噝噝啦啦下著一種雨,又苦又酸又澀,他想,人活這一輩子有什麽意思啊,無休無止地相互折磨,到哪天才算完呢?

  電視節目被關小了音量,隻看見上麵無數張笑臉在晃來晃去,他們的動作、表情因沒了聲音而顯得誇張和不真實。

  他們又蹦又跳又唱又笑,可這個家裏卻沒有一點過節氣氛,死了一般沉寂。

  房露不知道該怎樣生活下去,父母吵了一輩子,也沒吵出個結果,但不管問題有多嚴重,他們也沒離婚,而房露為什麽離開那套她喜歡的房子跑出來一個人過呢?她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米諾來找過她兩次,還說外麵都傳他快結婚了,其實那隻不過是傳聞。但房露的一個女友親口跟房露說的,她說你要是為那個叫米諾的男人離婚可就太虧了,他正準備結婚呢。

  米諾當場對天發誓,說房露的女友在撒謊。

  房露也不知道該信誰的才好。

  後來德爾也來過一趟,他說那段時間他的確欺騙了房露,他日日夜夜不回家是為了躲在公司裏玩電腦,他對電腦這種東西著了魔。房露不相信事情就這麽簡單。所有事情都沒有答案,房露感到生活已被搞得一團糟。

  其實,更糟的事情還在後頭:房露發現自己懷孕了。

  房露一個人坐在醫院走廊裏等待結果的時候,心情壞透了,她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米諾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那個狐狸臉女孩不請自來,常常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可以是任何人,可以出現在任何地方,房露雖然一次也沒見過她,但房露隨時隨地都能感覺得到她的存在。房露甚至想到是不是另一個女人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月經已經超過一星期不來了。現在她可能正坐在另一家醫院的走廊裏等待結果,而米諾此刻正陪在她身邊,問寒問暖。

  有人在走廊裏叫著她的名字,不用看化驗結果,房露就知道這次是逃不掉了。

  房露腿一軟一軟地走到走廊盡頭。

  “我有問題嗎?”她說起話來舌頭也軟。

  “你不會自己看。”

  護士遞給她一張薄得就快要透明了的化驗單。

  “我看不懂。”房露說。

  “你……懷……孕……了。”白衣女護士把一個字一個字拉得很開,不知她是什麽意思。

  房露手裏捏著那張薄薄的化驗單,在街上亂走。街上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行人,她想他們怎麽那麽高興,連撿破爛的都比自己好,自己怎麽那麽倒黴。她邊走邊哭,眼淚順著臉頰涼絲絲地往下流,看到的行人漸漸變了形、走了樣,好像雨中隔著車窗玻璃看到的情景。

  回到家,她坐在父母家堆滿箱子的小房間裏,聞到了箱子裏散發出來的隔年的衛生球刺鼻的味兒。她一陣陣地想吐,坐在那裏感覺到五髒六腑都在蠕動,她的胃好像在裏麵待不住了。她想她必須馬上結婚,否則事情就露餡了。

  她隻好一遍遍地給米諾打電話。

  他父親永遠說他不在家(她知道他在躲著她)。

  呼他。

  “有急事,速回電話。”

  不回。

  再呼他。

  “我可能有麻煩了,請速回電話。”

  還是不回(就跟世界上根本沒這個人似的)。

  房露手腳冰涼地坐在電話旁,兩眼直直地盯著電話,稍有什麽風吹草動,她就被驚得像兔子一樣跳起來。

  她在傳呼台連呼了五十遍“結婚”,米諾終於出現了。

  房露嫁到米諾家那兩間黢黑的老房子裏,就開始懷念起原來自己家那套漂亮的大房子來。父子倆每天倚牆倒立,房露拖著沉重的身體在他們中間穿來走去,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和委屈。

  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房露跟單位裏請了長假,每天在家裏待著,閉門不出。她盤腿坐在床上,聽到隔壁房間哐咚哐咚的聲響。米諾的父親很少說話,他每天除了到外麵去鍛煉身體就在屋裏練習倒立,房露很害怕與他單獨相處,時光變得漫長而又無法打發,老人守著老人的歲月,房露守著房露的歲月,他們雖然生活在一塊,各自的歲月卻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米諾近來忙得要命,口口聲聲要給快出生的兒子多掙些錢,誰知道他一天到晚都死到哪兒去了。

  這個家讓房露感到處處不滿意,廚房的牆壁被煙熏得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衛生間的水龍頭滴答滴答總在漏水。

  房露看見那個不說話的老頭有時手裏拿著扳子、鉗子在衛生間生鏽的水龍頭上敲敲弄弄,但根本不解決問題,那些水龍頭該滴水的還滴水,該漏水的還漏水。

  你是不是很後悔?

  你肯定後悔了。

  以前的感覺全沒了。

  也許我們都弄錯了。

  房露坐在馬桶上,不止一次地聽到電視裏的這段對話。

  房露低頭看到那個圓圓的肚子,覺得自己並沒有足夠的精神準備去做一個母親。

  她趿拉著拖鞋沒精打采地在屋裏走來走去,有時坐在陷得很深的舊沙發裏看電視。電視節目千篇一律,房露就這麽坐著,一動不動,有一些紅綠的光映在她臉上,她像一個失去知覺的人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電視裏正在播放一個與科學有關的節目,有一群科學家正在野外尋找一種臆想中的叫做大腳巨人的怪物,他們在原始森林裏不斷追蹤,為了配合臆想,他們找到一些所謂巨人的腳印或者別的什麽東西。

  其實,所有人都明白,那種臆想中的東西是根本不存在的。但是為了證明自己,他們仍拚命尋找,每一天都覺得自己快要接近目標了,每一天都靠信念支撐著。

  愛情就是大腳巨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房露起身關掉電視,站在半明半暗的房間裏,隱約看見窗紗後麵那個大紅的“福”字,那是他們結婚的時候貼上去的,他們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孩子的尿布放在暖氣片上烘烤,發出了絲絲甜腥和略帶臊臭的味道。孩子和孩子的父親在裏屋嗷嗷叫著,房露把一滴熱牛奶滴在手背上,據說這樣可以試出奶的溫度。

  附注:

  1.房露的母親告訴房露,房露小時候總是說等她長大了要住漂亮的大房子,隻談戀愛,不生孩子。

  2.房露的女兒六歲時問房露:媽媽,咱們怎麽住在這麽破的房子裏?

  這一年米諾的父親剛剛過世。

  3.米諾升職無望。

  那個位置隱蔽烏黑發亮的鏡頭對準李素素的後腦勺的時候,李素素的手正觸到那隻堅挺的牛皮紙袋的邊緣。

  李素素是來銀行存錢的,雖然隻存區區一百元,但也得擠在人叢裏,聞著夏天的汗臭狐臭腳臭混合在一起的難聞氣味,把手伸到人叢深處的小桌上找表兒。

  李素素要找的是一種淡綠色的表兒。

  銀行裏鬧哄哄的,形狀各異的人手從不同角度伸向那張桌子,取不同的表兒。零存整取是一種,整存整取又是一種,另外還有存折到期取錢的,或存折到期續存的(李素素管這叫翻一翻)。李素素雖然沒有多少錢,但她喜歡常到銀行裏走動走動,沾點兒銀子的氣息。

  李索素在人群裏被存錢的人和取錢的人推來搡去,覺得有點站不住了,她一隻手伸到遠處去抓去夠,另一隻手死死地扣住自己小包的開口處,生怕錢沒存成,錢包倒讓長了三隻手的小偷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弄了去。在這方麵,李素素是有慘痛的教訓的,她曾經在公共汽車上丟過一個錢包,那是她這輩子買過的最好的一個錢包,大紅豬皮帶按扣的,打開關上的時候都會發出“喀噠喀噠”的響聲,仿佛在撥動李素素心中的某個按鈕,胸中有個小門在那兒一開一合的,進進出出的全是暗綠色的鈔票。

  大紅豬皮帶按扣的錢包丟失的過程,李素素到現在想來還是個謎。那天的公共汽車上雖然很擠,但李素素把她那隻人造革黑包把得牢牢的,就是蚊子嘴也難插進去。那天車裏的人多得就像鐵罐頭裏硬塞進去的魚,有的人被擠得彎腰弓背,像一隻脫了水的大蝦米;有的人被擠得歪鼻子斜眼,嘴角咧到耳根子,看上去就像被針一下下紮在要害部位,臉部表情隨之一下下抽搐著,痛苦萬分。李素素站在兩節車廂的連接處,腳底下那塊不斷轉動的鐵轉盤使她的身體有些搖擺不定,她一隻手抓住頭頂上的扶手,另一隻手護著她垂在右胯旁的人造革挎包,裏麵有一隻鼓鼓的錢包,李素素一直提心吊膽地為它揪著心。

  那天公共汽車上的經曆有點像魔術師變戲法,有人在千防萬防的情況下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李素素的錢包給變沒了。

  挎包是好好的,沒有破口,拉鏈也沒被扯開,包裏的錢包卻不見了。

  李素素像被人掏空了心似的站在商廈廣場上,太陽很毒,人群在熱辣辣的陽光底下變得透明無比。

  商廈剛剛開張,彩旗飄動,有色的絲綢在風的吹拂下發出輕微爆裂的撲撲聲,這一切都使人有種置身於白日夢之中的幻覺,這種夢境與黑夜的夢境截然相反:黑的地方白,白的地方黑。

  大紅豬皮錢包成為李素素夢境的核心和永遠的謎,她一遍遍回憶當時的情景,想像著那個手腳麻利的小偷如何東張西望等待時機,如何一邊盤算一邊心裏撲騰撲騰打著鼓。下手的時機必須合適,早一秒鍾晚一秒鍾都會招致滅頂之災。

  小偷的腦子像計算機一樣靈敏,能夠精確地計算出手指的運行軌道及錢包的受力情況。李素素甚至想到這麽聰明的人做了小偷實在是可惜。這次丟錢包的經曆她從沒跟任何人說起過,她想獨守這份秘密,漸漸地,反複回憶那隻錢包丟失的過程成為她一種有趣的遊戲。

  伍愛國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這個秘密。伍愛國是個小氣的男人,知道了丟錢包的事肯定會不高興。他不高興的時候長臉就拉得更長,一句話也不說,臉上掛著灰灰的一層霜。這個長臉男人毀滅了李素素生命中的許多東西,使她一想起“男人”這樣的字眼兒,眼前立刻就會出現一張長得不近情理的馬臉。

  李素素有一張私人存折,這張存折與伍愛國無關。她每月去一趟銀行,往自己的折子裏存上一點錢。這種每月一次的秘密行動使李素素體味到一點兒偷偷摸摸的快感,仿佛在婚姻之外有了另外一個驛站、一個落腳點,或者說一點點盼頭。李素素像這座城市裏成千上萬的女人一樣,有著一份不成不淡的工作,她在單位財務室做會計,單位不大,財務室裏隻有他們三個人:主任老譚、她和另一名會計小潘,三人構成了一個小世界。李素素細想一下,她生活的這座城市雖然很大,但她的世界其實小得可憐,轉來轉去,年複一年,家裏單位,她基本上隻同四個人打交道,他們分別是:丈夫伍愛國、女兒小琴、主任老譚和同事小潘。

  李素素沒有秘密。

  李素素活得很平淡。

  有兩件事帶給她一點新鮮感:一件是丟錢包的事,另一件就是私人存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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