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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智囊全集中(2)

  楊王沂中閑居,郊行,遇一相押字者,楊以所執杖書地上作一畫。相者再拜曰:"閣下何為微行至此?宜自愛重。"王愕然,詰其所以。相者曰:"土上一畫,乃王字也。"王笑,批緡錢五百萬,仍用常所押字,命相者翌日詣司帑。司帑持券熟視曰:"汝何人,乃敢作我王偽押來賺物!吾當執汝詣有司問罪!"相者具言本末,至聲屈,冀動王聽。王之司謁與司帑打合五千緡與之,相者大慟,痛罵司帑而去。異日乘間白楊,楊怪問其故,對曰:"他今日說是王者,來日又胡說增添,則王之謗厚矣!且恩王已開王社,何所複用相?"王起,撫其背曰:"爾說得是。"即以予相者幾百萬,旌之。(邊批:賞得是。)程伯淳程穎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初,卞嚐為公語:"張懷素道術通神,雖飛禽走獸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誅少正卯,彼嚐諫以為太早,漢祖成皋相持,彼屢登高觀戰。不知其歲數,殆非世間人也!"公每竊笑之。及將往四明,而懷素且來會稽。卞留少俟,公不為止,曰:"'子不語怪、力、亂、神。'以不可訓也。斯近怪矣。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諂合,下民從風而靡,使真有道者,固不願此。不然,不識之未為不幸也。"後二十年,懷素敗,多引名士。(邊批:欲以自脫。)或欲因是染公,竟以尋求無跡而止。非公素論守正,則不免於羅織矣。

  (評:張讓,眾所棄也,而太丘獨不難一吊。張懷素,眾所奉也,而伯淳獨不輕一見,明哲保身,豈有定局哉!具二公之識,並行不悖可矣。蔡邕亡命江海積十二年矣,不能自晦以預免董卓之辟;逮既辟,稱疾不就,猶可也,乃因卓之一怒,懼禍而從,受其寵異,死猶歎息。初心謂何,介而不果,涅而遂淄,公論自違,猶望以續史幸免,豈不愚乎?視太丘愧死矣!《容齋隨筆》雲:會稽天寧觀老何道士,居觀之東廊,栽花釀酒,客至必延之。一日有道人貌甚偉,款門求見,善談論,能作大字。何欣然款留,數日方去。未幾,有妖人張懷素謀亂,即前日道人也。何亦坐係獄,良久得釋。自是畏客如虎,杜門謝客。忽有一道人,亦美風儀,多技術,西廊道士張若水介之來謁。何大怒罵,合扉拒之。此道乃永嘉林靈噩,旋得上幸,貴震一時,賜名靈素,平日一飯之恩無不厚報。若水乘驛赴闕,官至蕊珠殿校籍,父母俱榮封。而老何以嚐罵故,朝夕憂懼;若水以書慰之,始少安。此亦知其一不知其二之鑒也。)薛季昶 徐宜張柬之等既誅二張、遷武後,薛季昶曰:"二凶雖誅,產、祿猶在。去草不除根,終當複生。"桓彥範曰:"三思幾上肉耳,留為天子藉手。"季昶歎曰:"吾無死所矣!"及三思亂政,範甚悔之。

  趙汝愚先借韓伉胄力通宮掖,立寧宗。事成,徐誼曰:"伉胄異時必為國患,宜飽其欲而遠之。"葉適亦謂汝愚曰:"伉胄所望不過節鉞,宜與之。"朱熹曰:"汝愚宜以厚賞酬伉胃,勿令預政。"汝愚謂其易製,皆不聽,止加伉胃防禦使。伉胃大怨望,遂構汝愚之禍。

  (評:武三思、韓伉胄皆小人也。然三思有罪,故宜討而除之;伉胄有功,故宜賞而遠之。除三思,宜及遷武氏之時;遠伉胄宜及未得誌之日,過此皆不可為矣。五王、汝愚皆自恃其位望才力,可以淩駕而有餘,而不知凶人手段更勝於豪傑。何者?此疏而彼密,此寬而彼狠也。忠謀不從,自貽伊戚。悲夫!)李賢李賢嚐因軍官有增無減,進言謂:"天地間萬物有長必有消,如人隻生不死,無處著矣。自古有軍功者,雖以金書鐵券,誓以永存,然其子孫不一再而犯法,即除其國;或能立功,又與其爵,豈有累犯罪惡而不革其爵者?今若因循久遠,天下官多軍少,民供其俸,必致困窮,而邦本虧矣,不可不深慮也。"

  (評:議論關係甚大!)劉晏劉晏於揚子置場造船艘,給千緡。或言所用實不及半,請損之。晏曰:"不然,論大計者不可惜小費,凡事必為永久之慮。今始置船場,執事者至多,當先使之私用無窘,則官物堅完矣。若速與之屑屑較計,安能久行乎?異日必有減之者,減半以下猶可也,過此則不能遠矣!"後五十年,有司果減其半。及鹹通中,有司計費而給之,無複羨餘,船益脆薄易壞,漕運遂廢。(邊批:惜小妨大。)李晟李晟之屯渭橋也,熒惑守歲,久乃退。府中皆賀曰:"熒惑退,國家之利,速用兵者昌。"晟曰:"天子暴露,人臣當力死勤難,安知天道邪?"至是乃曰:"前士大夫勸晟出兵,非敢拒也。且人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夫唯五緯盈縮不常,晟懼複守歲,則吾軍不戰自屈矣!"皆曰:"非所及也!"

  (評:田單欲以神道疑敵,見《兵智部》李晟不欲以天道疑軍。)呂文靖仁宗時,大內災,宮室略盡。比曉,朝者盡至;日晏,宮門不啟,不得聞上起居。兩府請入對,不報。久之,上禦拱宸門樓,有司讚謁,百官盡拜樓下。呂文靖端獨立不動,上使人問其意,對曰:"宮庭有變,群臣願一望天顏。"上為舉簾俯檻見之,乃拜。

  掌璽內侍趙汝愚與韓伉胄既定策,欲立寧宗,尊光宗為太上皇。汝愚諭殿帥郭杲,以軍五百至祥禧殿前祈請禦寶。杲入,索於職掌內侍羊(馬因)、劉慶祖。二人私議曰:"今外議洶洶如此,萬一璽入其手,或以他授,豈不利害!"於是封識空函授杲,二?取璽從間道詣德壽宮,納之憲聖。及汝愚開函奉璽之際,憲聖自內出璽與之。

  (評:璽何等物,而欲以力取、以恩獻?此與絳侯請間之意同。功名之士,未聞道也,絕大一題目,而好破題反被二閹做去。惜夫!)裴寬 李?裴寬嚐為潤州參軍。時刺史韋詵為女擇婿,未得,會休日登樓,見有所瘞於後圃者,訪其人,曰:"此裴參軍也。義不以苞苴汙家。適有人餉鹿脯,致而去,不敢自欺,故瘞之耳。"詵嗟異,遂妻以女。婚日,詵幃其女,使觀之。寬瘠而長,時衣碧,族人皆笑呼為"碧鸛"。詵曰:"愛其女,必以為賢公侯妻,可貌求人乎?"寬後曆禮部尚書,有聲。

  李?爵位既高,公卿多請婚其女,?皆拒之。一日大會幕僚,言將納婿,眾謂必貴戚名族,及登宴,寂然。酒半,?引末座一將,謂曰:"知君未婚,敢以小女為托。"即席成禮。他日或請其故,?曰:"每見衣冠之家締婚大族,其子弟習於淫奢,多不令終。我以韜鈴致位,自求其偶,何必仰高以博虛望?"聞者以為卓識。

  (評:溫公雲:"娶婦必不及吾家者,嫁女必勝吾家者。娶婦不及吾家,則知儉素;嫁女勝吾家,則知畏謹。"時謂名言。觀韋、李二公擇婿,溫公義猶未盡。)王文正文正公之婿韓公,例當遠任。公私以語其女曰:"此小事,勿憂。"一日謂女曰:"韓郎知洋州矣。"女大驚,公曰:"爾歸吾家,且不失所。吾若有所求,使人指韓郎婦翁奏免遠,適累其遠大也。"韓聞之,曰:"公待我厚如此!"後韓終踐二府。

  (評:古人自愛愛人,不爭目睫,類如此。)公孫儀公孫儀相魯,而嗜魚,一國爭買魚獻之,公儀子不受。其弟諫曰:"夫子嗜魚而不受者,何也?"對曰:"夫唯嗜魚,故不受也。夫既受魚,必有下人之色,將枉於法;枉於法,則免於相;免於相,雖嗜魚其誰給之?無受魚而不免於相,雖不受魚,能長自給魚。此明夫恃人不如自恃也!"

  孫叔敖孫叔敖疾將死,戒其子曰:"王亟封我矣,吾不受也。為我死,王則封汝。汝必無受利地!楚、越之間有寢丘,若地不利而名甚惡,楚人鬼而越人機,可長有者唯此也。"孫叔敖死,王果以美地封其子。子辭而不受,請寢丘。與之,至今不失。

  範蜀公範純夫言:曩子弟赴官,有乞書於蜀公者,蜀公不許,曰:"仕宦不可廣求人知,受恩多,難立朝矣!"(邊批:味之無窮。)(評:國朝劉忠宣公有雲:"仕途勿廣交、受人知,隻如朋友,若三數人得力者,自可了一生。"嗚呼,真老成練事之語!)汪公王雲鳳出為陝西提學,台長汪公謂之曰:"君出振風紀,但盡分內事,勿毀淫祠、禁僧道。"雲鳳曰:"此正我輩事,公何以雲然?"公曰:"君見得真確則可,見之不真,而一時慕名為之,他日妻妾子女有疾,不得不禱祠,一禱祠則傳笑四方矣!"雲鳳歎服。此文衡山說,恨汪公失其名。

  (評:見得真確,出自學問,狄梁公是也。慕名者未有不變,仕人舉動,當推類自省。)華歆華歆、王朗乘船避難,有一人欲附,歆難之。朗曰:"幸尚寬,何為不可?"後賊追至,王欲舍所攜人,歆曰:"本所以疑,正為此耳!既已納其自托,寧可以急相棄耶?"遂攜拯如初。

  下岩院主僧巴東下岩院主僧,得一青磁碗,攜歸,折花供佛前,明日花滿其中。更置少米,經宿,米亦滿;錢及金銀皆然。自是院中富盛。院主年老,一日過江簡田,懷中取碗擲於中流。弟子驚愕,師曰:"吾死,汝輩寧能謹飭自守乎?棄之,不欲使汝增罪也。"(出吳淑《秘閣閑談》。淑,宋初人。)(評:沈萬三家有聚寶盆,類此。高皇取試之,無驗,仍還沈。後築京城,複取此盆鎮南門下,因名聚寶門雲。)東海錢翁東海錢翁,以小家致富,欲卜居城中。或言:"某房者,眾已償價七百金,將售矣,亟往圖之!"翁閱房,竟以千金成券。子弟曰:"此房業有成議,今驟增三百,得無溢乎?"翁笑曰:"非爾所知也。吾儕小人,彼違眾而售我,不稍溢,何以塞眾口?且夫欲未饜者,爭端未息。吾以千金而獲七百之舍,彼之望既盈,而他人亦無利於吾屋。歌斯哭斯,從此為錢氏世業無患矣!"已而他居多以價虧求貼,或轉贖,往往成訟,唯錢氏帖然。

  辭饋劉忠宣大夏戍肅州,貧甚,諸司憚逆謹,毋敢館穀者,三學生徒輪食之。有參將某遣使致饋,敕其使不受勿返。公曰:"吾老,唯一仆,日食不過數錢。若受之,仆竊之逃,不將隻身陷此耶?"尋同戍鍾尚書橐貨,果為仆竊而逃,人服公先識雲。

  (評:本不欲受,慮患乃第二義也。曹公在官渡,召華歆,賓客送者千餘人,贈遺數千,皆無所拒,密各題識。臨去謂諸君曰:"本無相拒之心,而所受遂多,念單車遠行,將以懷壁為罪。"乃還所贈,眾服其德。忠宣蓋本此。)屏姬侍郭令公每見客,姬侍滿前。及聞盧杞至,悉屏去。諸子不解。公曰:"杞貌陋,婦女見之,未必不笑。他日杞得誌,我屬無噍類矣。"

  (評:齊頃以婦人笑客,幾至亡國。令公防微之慮遠矣!

  王勉夫雲:《寧成傳》末載:周陽由為郡守,汲黯、司馬安俱在二千石列,同車未嚐敢均茵憑司馬安不足言也,汲長孺與大將軍亢禮,長揖丞相,麵折九卿,矯矯風力,不肯為人下,至為周陽由所抑,何哉?周蓋無賴小人,其居二千石列,肆方驕暴,淩轢同事,若無人焉,汲蓋遠之,非畏之也。異時河東太守勝屠公不堪其侵權,遂與之角,卒並就戮,玉石俱碎,可勝歎恨!士大夫不幸而與此輩同官,遜而避之,不失為厚,何苦與之較而自取辱哉!)唐肅唐待製肅與丁晉公為友,宅正相對,丁將有弼諧之命,唐遷居州北。或問之,唐曰:"謂之入則大拜,數與往還,事涉依附;經旬不見,情必猜疑,故避之也。"

  (評:是非心不可不明,亦不可太明。立身全交,兩得之矣!)阿豺吐穀渾阿豺疾,有子二十人,召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隻箭折之。"慕利延折之。又曰:"汝取十九箭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乎?單者易折,眾者難摧,戮力同心,然後社稷可固!"

  (評:周大封同姓,枝葉扶疏,相依至久。六朝猜忌,庇焉尋斧,覆亡相繼。不謂此狄中,乃有如此曉人!)通簡卷三世本無事,庸人自擾;唯通則簡,冰消日皎。集《通簡》。

  唐文宗文宗將有事南郊,祀前,本司進相撲人。上曰:"我方清齋,豈合觀此事?"左右曰:"舊例皆有,已在門外抵候。"上曰:"此應是要賞物。可向外相撲了,即與賞物令去。"又嚐觀鬥雞,優人稱歎:"大好雞!"上曰:"雞既好,便賜汝!"

  (評注:既不好名,以揚前人之過,又不好戲,以開幸人之端,覺革弊紛更,尚屬多事,此一節可稱聖主。)

  “譯文”

  唐文宗李昂將要到南郊舉行祭天活動。去祭祀之前,主管官員奏說,已將相撲手帶來了。文宗說:"我正在清靜齋戒,怎麽能看相撲?"侍臣們說:"按舊例祭天前都有觀看相撲的項目,相撲手已在門外等候了。"文宗說:"這是想要賞賜東西罷了,可讓他們就在外麵相撲,完事後就賞賜把他們打發走。"

  又有一次文宗看鬥雞,旁邊一個優伶稱歎道:"好一隻大公雞!"文宗說:"你既然說好,就把雞賞給你吧!"

  宋太宗孔守正拜殿前都虞候。一日侍宴北園,守正大醉,與王榮論邊功於駕前,忿爭失儀。侍臣請以屬吏,上弗許。明日俱詣殿廷請罪,上曰:"朕亦大醉,漫不複省。"

  (評注:以狂藥飲人,而責其勿亂,難矣。托之同醉,而朝廷之體不失,且彼亦未嚐不知警也。)

  “譯文”

  北宋太宗趙光義時,孔守正任殿前都虞候,一天,侍臣們陪太宗在北園宴飲,孔守正喝得酩酊大醉,與殿前指揮使王榮在太宗麵前各論自己的戰功,爭執起來,很失禮儀。侍臣們請求把他們交給有關官員去問罪,太宗沒有答應。第二天,他兩個一同到金鑾殿上請罪,太宗說:"朕昨天也喝得大醉,胡糊塗塗不再記得有過什麽事。"

  宋真宗宋真宗朝,嚐有兵士作過,於法合死,特貸命決脊杖二十改配。其兵士高聲叫喚乞劍,不服決杖,從人把捉不得,遂奏取進止。傳宣雲:"須決杖後別取進止處斬。"尋決訖取旨,真宗雲:"此隻是怕吃杖;既決了,便送配所,莫問。"

  “譯文”

  北宋真宗趙恒當朝時,有一個士兵犯了罪過,按法律應當處死。真宗饒他一命,判決打二十脊杖發配遠方。這個士兵高聲叫喚願受劍處死,而不願服處杖刑。執刑的人把握不住如何是好,於是向真宗奏請處理意見。殿上傳宣聖旨道:"必須先服杖刑後,再來聽旨是否處斬。"不一會施過杖刑後,執刑者來取聖旨,真宗說:"他隻是害怕挨杖刑;既然已經打過了,就送去發配之地,別的不再問了。"

  曹參二條曹參被召,將行,屬其後相;"以齊獄市為寄。"後相曰:"治無大此者乎?"參曰:"獄市所以並容也,今擾之,奸人何所容乎?"參既入相,一遵蕭何約束,唯日夜飲醇酒,無所事事,賓客來者皆欲有言,至,則參輒飲以醇酒;間有言,又飲之,醉而後己,終莫能開說。惠帝怪參不治事,囑其子中大夫窟私以意叩之。窟以休沐歸,諫參,參怒,答之二百,帝讓參曰:"與窟何治乎?乃者吾使諫君耳。"參兔冠謝曰:"陛下自察聖武孰與高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又曰:"視臣能孰與蕭何?"帝曰:"君似不及也。"參曰:"陛下言是也,高帝與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參等守職,遵而勿夫,不亦可乎!"帝曰:"君休矣。"

  (評注:不是覆短,適以見長。)吏廨鄰相國園,群吏日歡呼飲酒,聲達於外。左右幸相國遊園中,聞而治之。參聞,乃布席取酒,亦歡呼相應。左右乃不複言。

  (評注:極繪太平之景,陰消近習之讒。)

  “譯文”

  漢惠帝時,曹參為齊國丞相,蕭何死後,曹參被召往長安繼蕭何在中央任丞相。臨別的時候,他囑咐繼他任齊相的人說:"要把齊國的刑獄和集市留意好。"繼任的齊相問道:"國家的政治沒有比這些更重要的事情了嗎?"曹參說:"監獄和集市都是安排壞人的場所,你現在如果處理不好二者的平衡關係,把壞人安置到什麽地方去呢?"

  曹參到中央繼任丞相後,一切遵守蕭何原來的法規辦事,他自己隻是日夜飲酒作樂,沒有出台什麽新舉措,來訪的客人們都想跟他談些事,一到他那裏,就被曹參招待喝酒;其間想談事,又被一個勁兒勸酒,直到被灌醉方才罷休,到底也沒能說成什麽事。

  漢惠帝劉盈責怪曹參不治理政事,就讓曹參的兒子、中大夫曹窟私下裏把自己的責備之意去問一問曹參。曹窟以休息、沐浴為理由回家,勸諫曹參去治理朝政。曹參聽了大怒,抽了曹窟二百鞭子。

  漢惠帝責問曹參說:"你為什麽要打曹窟呢?這是朕派他去勸你的。"曹參取下帽子行禮謝罪說:"陛下自已掂量掂量,陛下與高帝相比誰更聖明英武?"惠帝說:"朕怎敢與高帝相比呢?"曹參又說:"陛下看臣的才幹與蕭何相比誰更強?"惠帝說:"你似乎比不上蕭何。"曹參說:"陛下所說的很對呀。高帝與蕭何平定了全國,法令已經訂得很清楚了,陛下無為而治,臣等謹守職分,遵循著既定的法令不脫離,不也就行了嗎!"惠帝明白了曹參的心意,就對他說:"那你就去休息吧!"

  丞相曹參的衙門和相府的後花園相鄰。衙門中的屬吏們成天在衙中歡呼飲酒,喧嘩聲音傳到牆外很遠。曹參的隨從們隨他到後花園遊玩,心裏幸災樂禍,心想曹丞相聽到他們的喧鬧聲,一定會整治他們。誰知曹參聽到隔牆的熱鬧聲後,就命人擺席取酒,也歡呼喧鬧,和衙中屬吏們相呼應,曹參的隨從們這也才不再說什麽了。

  李及曹瑋久在秦中,累章求代。真宗問王旦:"誰可代瑋者?"旦薦李及,上從之。眾疑及雖謹厚有行檢,非守邊才。韓億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將吏亦心輕之。會有屯戍禁軍白晝掣婦人銀釵於市,吏執以聞。及方坐觀書,召之使前,略加詰問,其人服罪。及不複下吏,亟命斬之,複觀書如故,將吏皆驚服。不日聲譽達於京師。億聞之,複見旦,具道其事,且稱旦知人之明,旦笑曰:"戍卒為盜,主將斬之,此常事,何足為異!旦之用及,非為此也。夫以曹瑋知秦州七年,羌人(上龍下言)服。瑋處邊事已盡宜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聰明,多所變置,敗瑋之成績。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謹守瑋之規模而已。"億益歎服公之識度。

  (批:張乘崖自成都召還,朝議用任中正代之,或言不可,帝以問王旦。對曰:"非中正不能守詠之規也。"任至蜀,谘詠以為政之法。詠曰:"如己見解高於法,則舍法而用己;勿徇己見。"任守其言,卒以治稱。後生負才,輒狹小前人製度,視此可以知戒。)戒更革趙韓王(普)為相,置二大甕於坐屏後,凡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滿即焚之於通衢。李文靖曰:"沆居相位,實無補萬分,唯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聊以補國爾。今國家防製,纖悉具備,苟輕徇所陳一一行之,所傷實多。僉人苟一時之進,豈念民耶!"陸象山雲:往時充員敕局,浮食是慚。唯是四方奏請,廷臣麵對,有所建置更革,多下看詳。其或書生貴遊;不諳民事,輕於獻計,一旦施行,片紙之出,兆姓蒙害,每與同官悉意論駁,朝廷清明,嚐得寢罷。編摩之事,稽考之勤,何足當大官之膳?庶幾僅此可以償萬一耳。"

  (批:羅景綸日:"古雲:'利不什不變法',此言更革建置之不可輕也,或疑若是則將坐視天下之弊而不之救歟?不知革弊以存法可也,固弊而變法不可也;不守法而弊生,豈法之生弊哉!韓、範之建明於慶曆者,革弊以存法也;荊公之施行於熙寧者,因弊而變法也。一得一失,概可觀矣。")禦史台老隸宋禦史台有老隸,素以剛正名,每禦史有過失,即直其梃。台中以梃為賢否之驗。範諷一日召客,親諭庖人以造食,指揮數四。既去,又呼之,叮嚀告戒。顧老吏梃直,怪而問之。答曰:"大凡役人者,授以法而責以成。苟不如法,自有常刑,何事喋喋?使中丞宰天下,安得人人而詔之!"諷甚愧服。

  (批:此真宰相才,惜乎以老隸淹也!終縣老人僅知甲子,猶動韓宣之惜,如此老隸而不獲薦剡,資格束人,國家安得真才之用乎!若立賢無方,則蕭穎士之仆,(穎士禦仆甚虐,或諷仆使去,仆曰:"非不欲去,愛其才耳!")可為吏部郎,甄琛之奴,(琛好奕,通宵令奴持燭,睡則加撻。奴曰:"郎君辭父母至京邸,若為讀書,不辭杖罰,今以奕故橫加,不亦太非理乎!"琛慚,為之改節。)韓魏公之老兵,(公宴客,睹一營妓插杏花,戲曰:"髻上杏花真有幸。"妓應聲曰:"枝頭梅子豈無媒!",席散,公命老兵喚妓。已而悔之,呼老兵,尚在。公問曰:"汝未去耶?"答曰:"吾度相公必悔,是以未去。")可為師傅,其他一才一伎,又不可枚舉矣。)漢光武光武誅王郎,收文書,得吏人與郎交關謗毀者數千章。光武不省,會諸將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

  (批:宋桂陽王休範舉兵得陽,蕭道成擊斬之。而眾賊不知,尚破台軍而進。宮中傳言休範已在新亭,士庶惶惑,詣壘投名者以千數。及至,乃道成也。道成隨得輒燒之,登城謂曰:"劉休範父子已戮死,屍在南岡下。我是蕭平南,汝等名字,皆已焚燒,勿懼也!"亦是祖光武之智。)薛簡肅(二條)薛簡肅公帥蜀,一日置酒大東門外,城中有戍卒作亂,既而就擒,都監走白公。公命隻於擒獲處斬決。(邊批:亂己平矣。)民間以為神斷。不然,妄相攀引,旬月間未能了得,非所以安其徒反側之心也。

  (批:稍有意張大其功,便不能如此直捷痛快矣。)民有得偽蜀時中書印者,夜以錦囊掛之西門。門者以白,蜀人隨者以萬計,皆洶洶出異語,且觀公所為,公顧主吏藏之,略不取視,民乃止。

  (批:梅少司馬國楨製閫三鎮。虜酋或言於沙中得傳國璽,以黃絹印其文,頂之於首,詣轅門獻之,乞公題請。公曰:"璽未知真假,俟取來,吾閱之,當犒汝。"酋謂:"累世受命之符,今為聖朝而出,此非常之瑞,若奏聞上獻,宜有封賞,所望非犒也。"公笑曰:"寶源局自有國寶,此璽即真,無所用之,吾亦不敢輕瀆上聽。念汝美意,命以一金為犒,並黃絹還之。"酋大失望,號哭而去。或問公:"何以不為奏請?"公曰:"王孫滿有言:'在德不在鼎'。況虜酋視為奇貨,若輕於上聞,酋益挾以為重。萬一聖旨征璽,而璽不時至,將真以封賞購之乎?"人服其卓識。此薛簡肅藏印之意。

  天順初,虜酋孛來近邊求食,傳聞寶璽在其處。石亨欲領兵巡邊,乘機取之。上以問李賢,賢曰:"虜雖近邊,不曾侵犯,今無故加兵,必不可。且寶璽秦皇所造,李斯所篆,亡國之物,不足為貴。"上是之。梅公之見,與此正合。)張詠張忠定知益州。民有訴主帥帳下卒恃勢嚇取民財者,(先是賊李順陷成都,詔王繼恩為招安使討之,破賊,複成都,官軍屯府中,恃功驕恣。)其人聞知,縋城夜遁。詠差衙役往捕之,戒曰:"爾生擒得,則渾衣撲入井中,作逃走投井中來。"是時群黨洶洶,聞自投井,故無他說,又免與主帥有不協名。

  (批:按忠定不以耳目專委於人,而采訪民間事悉得其實。李畋問其旨,公曰:"彼有好惡,亂我聰明,但各於其黨,詢之又詢,詢君子得君子,詢小人得小人,雖有隱匿者,亦十得八九矣。"子猶曰:張公當是絕世聰明漢!)諸葛孔明丞相既平南中,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諫曰:"公天威所加,南人率服。然夷情叵測,今日服,明日複叛,宜乘其來降,立漢官分統其眾,使歸約束,漸染政教。十年之內,辮首可化為編氓,此上計也!"公曰:"若立漢官,則當留兵;兵留則口無所食,一不易也。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立漢官而無兵者,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自嫌釁重,若立漢官,終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不留兵,不運糧,綱紀粗定,夷漢相安。"

  (批:晉史:桓溫伐蜀,諸葛孔明小吏猶存,時年一百七十歲,溫問曰:"諸葛公有何過人?"史對曰:"亦未有過人處。"溫便有自矜之色。史良久曰:"但自諸葛公以後,更未見有妥當如公者。"溫乃慚服。凡事隻難得"妥當",此二字,是孔明知己。)高拱隆慶中,貴州土官安國亨、安智各起兵仇殺,撫臣以叛逆聞。動兵征剿,弗獲,且將成亂。新撫阮文中將行,謁高相拱。拱語曰:"安國亨本為群奸撥置,仇殺安信,致信母疏窮、兄安智懷恨報複。其交惡互訐,總出仇口,難憑。撫台偏信智,故國亨疑畏,不服拘提,而遂奏以叛逆。夫叛逆者,謂敢犯朝廷,今夷族自相仇殺,於朝廷何與?縱拘提不出,亦隻違拗而已,乃遂奏輕兵掩殺,夷民肯束手就戮乎?雖各有殘傷,亦未聞國亨有領兵拒戰之跡也,而必以叛逆主之,甚矣!人臣務為欺蔽者,地方有事,匿不以聞;乃生事幸功者,又以小為大,以虛為實,始則甚言之,以為邀功張本,終則激成之,以實已之前說,是豈為國之忠乎!(邊批:說盡時弊。)君廉得其實,宜虛心平氣處之,去其叛逆之名,而止正其仇殺與夫違拗之罪,則後必出身聽理。一出身聽理,而不叛之情自明,乃是止坐以本罪,當無不服。斯國法之正,天理之公也。今之仕者,每好於前官事務有增加,以見風采。此乃小丈夫事,非有道所為,君其勉之!"阮至貴,密訪,果如拱言,乃開以五事:一責令國亨獻出撥置人犯,一照夷俗令賠償安信等人命,一令分地安插疏窮母子,一削奪宣慰職銜,與伊男權替,一從重罰以懲其惡。而國亨見安智居省中,益疑畏,恐軍門誘而殺之,(邊批:真情。)擁兵如故,終不赴勘,而上疏辨冤。阮狃於浮議,複上疏請剿。拱念剿則非計,不剿則損威,乃授意於兵部,題覆得請,以吏科給事賈三近往勘。(邊批:賴有此活法。)國亨聞科官奉命來勘,喜曰:"吾係聽勘人,軍門必不敢殺我,我乃可以自明矣!"於是出群奸而赴省聽審,五事皆如命,願罰銀三萬五千兩自贖。安智猶不從,阮治其用事拔置之人,始伏。智亦革管事,隨母安插。科官未至,而事已定矣。

  (批:國家於土司,以戎索羈摩之耳,原與內地不同。彼世享富貴,無故思叛,理必不然。皆當事者或俊削,或慢殘,或處置失當,激而成之。反尚可原,況未必反乎?如安國亨一事,若非高中玄力為主持,勢必用兵,即使幸而獲捷,而竭數省之兵糧,以勝一自相仇殺之夷人,甚無謂也。嗚呼!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吾今日安得不思中玄乎!

  倪文毅孝宗朝,雲南思疊梗化,守臣議剿。司馬馬公疏:"今中外疲困,災異疊仍,何以用兵?宜遣京朝官往諭之。"倪文毅公言:"用兵之法,不足尉之有餘。如公之言,得無示弱於天下,且使思疊聞而輕我乎?遣朝官諭之,固善;若諭之不從,則策窘矣。不如姑遣藩臣有威望者以往,彼當自服,俟不服,議剿未晚也。"乃簡參議郭公緒及按察曹副使玉以往。旬餘抵金齒,參將盧和統軍距所據地二程許,而次遣人持檄往諭,皆被拘。盧還軍至千崖,遇公,語其故,且戒勿迫。公曰:"吾受國恩,報稱正在此,如公言,若臣節何?昔蘇武入匈奴十九年尚得生還,況此夷非匈奴比!萬一不還,亦份內事也!"或謂公曰:"蘇君以黑發去,白發還,君今白矣,將以黑還乎?"公正色不答。是日,曹引疾,公單騎從數人行,旬日至南甸,路險不可騎,乃批荊徒步,繩挽以登。又旬日,至一大澤,戛都土官以象輿來,公乘之;上霧下沙,晦淖迷躓,而君行愈力。又旬日,至孟瀨,去金沙江僅一舍。公遣官持檄過江,諭以朝廷招來之意。夷人相顧驚曰:"中國官亦至此乎!"即發夷兵率象馬數萬,夜過江,抵君所,長槊勁弩,環之數重。有譯者泣報曰:"賊刻日已焚殺矣!"公叱曰:"爾敢為間耶?"因拔劍指曰:"來日渡江,敢複言者,斬!"思疊既見檄,諭禍福明甚,又聞公誌決,即遣尊長數輩來受令,及饋土物。公悉卻去,激思疊麵語,先敘其勞,次伸其冤,然後責其叛,聞者皆俯伏泣下,請歸侵地。公許之,皆稽首稱萬壽,歡聲動地。公因詰盧參將先所遣人,出以歸公。盧得公報,馳至,則已撤兵歸地矣。

  (評注:才如郭緒,不負倪公任使,然是役紀錄,止晉一階,而緬功、羅防功,橫殺無辜,輒得封蔭。嗚呼!事至季世,不唯立功者難,雖善論功者亦難矣!)

  “譯文”

  明孝宗弘治十四年,雲南盂密宣撫司的恩疊違抗朝廷政令,雲南巡撫奏請征剿。兵部尚書馬文升上疏說:"現在朝廷內外國力困乏,災異屢屢出現,靠什麽去打仗呢?最好派朝中大臣去撫諭他。"文毅公倪嶽(時為禮部尚書)說:"用兵的法則是,實力不足也要給對方顯示出實力雄厚。按馬公的意見去做,豈不是向天下人顯示出朝廷軟弱無力,使思疊知道後更輕視我們嗎?派朝中大臣去撫諭成功了固然很好,要是撫諭他不聽,那麽下一步就不好辦了。不如姑且派雲南的大員中有威望的人前去撫諭,思疊就應當服從,如果他不服從,再商議征。剿也不晚。"於是下令,派雲南府參議郭緒和雲南按察副使曹玉前往撫諭。

  走了十幾天,到達金齒衛(治所在今雲南保山)。參將盧和所統率的軍隊距思疊所據之地有二裏路左右,幾次派人帶著檄文前去撫諭,都被拘留。這時盧參將回兵到千崖,遇上了郭緒等人,把情況告訴了他們,並告誡他們切勿迫近對方。郭緒說:"我受國家大恩,報答就在今朝,如果照您的話辦,哪裏還有做臣子的節操?過去蘇武留匈奴十九年還能夠活著回來,況且這裏的夷族怎能和匈奴相比呢!即使萬一不能生還,也是臣子職分內的事!"有人對郭緒說:"蘇武是以黑發人去,白發人還,您現在的頭發已經白了,還能等頭發再黑了回來嗎?"郭緒滿麵嚴肅,不予回答。

  這天,曹玉說他有病,隻有郭緒單人獨騎,帶著幾個隨從上路,走了十幾天,到達南甸宣撫司(在今雲南騰衝縣南)境,道路越來越陡險,無法騎馬,於是步行披荊斬棘,用繩子拉著攀登前進。又走了十幾天,到了一個大湖邊,夏都(在今雲南潞西縣境)土司帶著象輿前來,郭緒坐上繼續往前走。空中濃霧彌漫,腳下汲沙淤積,陰暗泥濘,難辨而顛領,而郭緒更加努力地前進。又走了十來天,到達孟瀨(在今雲南鎮康縣西南的孟定),離金沙江僅一天的路程了。郭緒派隨員帶著檄文渡過金沙江,向思疊說明朝廷招撫之意。夷人互相吃驚地看著說:"中國官也能來到這裏嗎!"立即調發夷兵率幾萬匹象和馬,連夜過江,到郭緒的駐地,駕起長槍硬弩,包圍了好幾層。有個翻譯哭著報告說:"賊兵很快就要放火殺進來了!"郭緒喝斥道:"你敢離間軍心嗎?"說著就拔劍指著翻譯說:"明天渡江,你再敢說這話,定斬不赦!"

  這邊思疊見到朝廷檄文以後,對自己的成敗禍福心裏已經很明白,又聽說郭緒這人意誌堅強,就派幾位酋長前來接受招撫令,並饋贈土產。郭緒謝絕了土產,邀請思疊麵談。麵談時郭緒先敘述了思疊的勞苦,又伸明他蒙受的冤枉,然後責備他的叛逆行為,凡聽到郭緒這番話的夷人,都感動得俯伏在地下,痛哭流涕,請求收納他們侵占的土地。郭緒答應了,夷民都叩頭行禮,高呼萬歲,歡聲動地。郭緒趁此追問先前盧參將所派來人的下落,思疊把這些被拘留的人全放出來交給了郭緒。參將盧和收到郭緒的報告趕來時,思疊已經歸還了土地撤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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