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與求仕,是李白的兩個夢想,矛盾地在心中激蕩。
李白少年學道,向往成仙,又學縱橫術,欲求功名,兩種思想影響他的一生。當得意時,他覺得自己就是世間的救世主,高唱“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當失意時,又退隱而求心靈的寧靜,自我安慰說“安得摧眉折腰事權貴”。他的命運,是中國文人的典型命運,他的詩歌,也極典型地反映了文人內心的矛盾。
這是中國文人的形象:既孤傲自負,又急切想揚名立萬;既號稱自己隱逸閑靜,又巴不得能進入仕途。從很大程度上來說,中華曆史上的文人,具有孔子儒家入世與老子道家出世的雙重心理。
李白是脆弱的,他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他一次次想立功名,卻一次次放不下自己清高的麵子,他注定在二者之間無法定位,徘徊一生。
老年的李白避居廬山,安史之亂爆發,中華大地生靈塗炭,他最後一次燃起為國建功的願望。永王李磷興兵而起,借“勤王滅賊”欲奪皇權,天真的李白應邀加入幕僚,以為自己能為國家建功立業了。然而不久,永王便被鎮壓,李白被朝廷判罪,流放夜郎。
此時他六十歲了,暮年白發,加上精神打擊,垂垂老矣。“夜郎萬裏道,西上令人老”,李白知道自己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來了。他拄著拐杖,艱難行走在南方泥濘的路上,孤風淒雨,一路飄零,回首望長安的方向,渾濁的淚水滴落在泥土裏。李白老了……
所幸的是,在李白生命的最後兩年裏,他被赦免,獲得遲來的自由。隻是這時,他已走入了人生的末期,來往於金陵、宣城等地,依人而生,窮困潦倒。“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那心底的憂愁啊,汩汩而出,一輩子究竟換來了什麽?
重病的李白最終死在安徽一個小縣城裏,他的族叔李陽冰收集了他的詩稿遺物。那是他臨終前留下的最後一首詩《臨終歌》: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餘風激兮辭萬世,遊扶桑兮掛石袂。
這是他最後的激情迸發麽?
李白走了,帶著他一生許多瑰麗的夢想,離開了這個繁華的世界。他是一個天才,無與倫比,他有著非凡的身世與經曆。他曾經想學仙求道,做一個隱者;他曾經是一個遊子,浪跡天涯;他曾經想當一個俠客,仗劍江湖;他曾經想飛黃騰達,入仕求官……然而,他最終以一個詩人的名義留存在中華史冊上,以一個酒仙的形象印記於世人腦海中。
或許,這個世界,真正讓他有所寄托的,唯有詩和酒吧……
【史書記載】
選自《蜀道難》、《夢遊天姥吟留別》、《將進酒》、《峨眉山月歌》等。
《新唐書·李白》:李白,字太白,興聖皇帝九世孫。其先隋末以罪徙西域,神龍初,遁還,客巴西。白之生,母夢長庚星,因以命之。
《新唐書·李白》:是子天才英特,少益以學,可比相如……然喜縱橫術,擊劍,為任俠,輕財重施。
《新唐書·李白》:往見賀知章,知章見其文,歎曰:“子,謫仙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