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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海賊上岸那夜,“春盛”號楊老四獨臥後院東廂房,正做著一個纏綿銷魂的春夢。他夢見了去年春上在津口縣城辦貨時識得的一個歌女,那歌女的名字早已忘了,俊俏的模樣和美妙的歌喉卻還依稀記得。那歌女在夢中唱著岔曲兒,岔曲兒的曲名恍惚是他聽熟了的《冷清清》。曲道:冷清清,佳人睡朦矓;昏沉沉,夢兒裏見多情。喜悠悠,雙雙兩意濃;熱撲撲,軟玉溫香陽台景。當啷啷,鐵馬一聲,驚散了團圓夢。怒狠狠,叫聲“丫環,砸碎了那個風鈴。”曲罷,他便沒來由地和那女子在牙床之上滾作一團,忙得個不亦樂乎。

  正忙著,忽聽得“砰”的一聲巨響,卻不是風鈴,仿佛是什麽東西倒了下來,他一下子從好夢之中被驚醒了。他迷迷瞪瞪愣了半晌,這才爬起來,摸到門邊聽了一下,繼而,點亮油燈,拉開門栓,出了東廂房大門。

  他沒想到會是海賊。他以為是風吹倒了什麽物件。

  六月以來的兩次風潮,給清浦造成了極大的災難,整個鎮子幾乎都被浸在了海水之中,然而,“春盛”號因在南寺坡上,地勢最高,風潮來臨時,隻被刮壞了兩間老屋,沒被水淹。故爾損失極少。風潮一過,生意依舊興隆異常,在清浦鎮上挺引人注目的。

  端著燈向前院貨倉走時,楊老四又想,也許有什麽歹人眼紅春盛,趁夜裏無人之際,偷點、拿點,也未可知。進了前院,他便從院門後的牆根操起了一根木棍,準備防身。

  萬沒料到,木棍剛剛操起,一個人影便跌跌撞撞向他撲來。他身子向後一撤,“一撲”的一聲吹滅了手中的燈火,厲聲喝道:“賊人休走!”

  那黑影卻道:“老四,休叫!是我!是我!”

  那黑影衝到麵前,楊老四才認出,原是哥哥楊老三。

  楊老三嚇得渾身直抖,結結巴巴地道:“老四,不好了!大……大難臨頭了!海……海賊三……三和尚帶著一……一大幫人上岸了,他……他們在……在搶哩!”

  楊老四大吃一驚,急問道:“那嫂嫂和那幫夥計呢?”

  “全……全被海賊鎖在這前院堂屋裏了!門……門口有兩個橫刀的賊人看著哩!老……老三,快……快跑!你……你快跑!”

  正說著,又聽到貨倉和店堂門麵屋中一陣響動,幾個彪形大漢的身影,疾疾閃過。

  楊老三一把將楊老四拉人牆角的黑暗中,又低聲交待道:“老四!你……你快跑!到鏢局街去喊人,你……你不是和那阮大爺換過帖嗎,快……快去請阮大爺帶人來拿賊!還……還有,阮大爺隔壁就是龍威鏢局,你……你給我把那幫保鏢大爺全請……請來!出……出大價錢請!隻要能速速趕走賊人便好!”

  老四頗為不安地問:“這……這還來得及麽?你和嫂嫂侄兒們怎麽辦?”

  “這你不必管,你且與我快去快來!這邊我……我先應付著!去……去吧!”

  除此之外,確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於是,楊老四道:“三哥,我不帶人過來,你切不可惱了那些賊哇!破財事小,丟了性命事就大了!”

  楊老三連連點頭:“是的!是的!”

  老四這才丟了木棍,要往後院跑。

  楊老三一把將他扯住了:“後院已進了賊人,你趕快翻牆走吧!”

  說畢,蹲下身子。楊老四不敢怠慢,踩著哥哥的肩頭,爬上了院牆,然後,躍上了隔壁“南寶”號的屋脊,踩著咯咯發響的小瓦,貓兒一般,一路竄去了。

  “南寶”號院中也進了海賊,一個高高瘦瘦赤著膊的海賊舉著火把,正指使著手下一幹強人翻騰東西,他在屋脊上跑時,被發現了,那高瘦的海賊,對著他的背影喝了一聲:“屋上是誰,給我站住!”

  他沒站。

  他跑到“南寶”號屋脊盡頭,又跳到另一戶人家的屋脊上,然後,在一個僻靜的巷口跳下來,急急忙忙向鏢局街跑去。

  這時候,整個清浦鎮沉浸在一片似醒非醒的夢中。被海賊搶劫攪醒了的富足人家,緊閉大門,持刀以待,都不敢貿然衝上大街。而那些被風潮卷去了家當的赤貧百姓,根本不怕什麽海賊,依然睡得死了一般。

  一路過來,街巷之中幾乎無人。

  跑到鏢局街時,楊老四又呆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今夜海賊居然搶到了阮大成的府宅之中,他俯在巷口的暗影中看了半天,眼見著許多海賊在阮大成院中出出進進,光那沉重的樟木大箱便抬出了三口,那大小包袱更有十幾隻。

  楊老四暗暗叫苦不迭,當即聰明地斷定:這番海賊上岸,必是有內線接應的!否則,不會搶得這麽準!阮哥哥這幾年辦了貨棧、商號,賺了不少銀子,想必是有人告訴了海賊,才招來如此浩劫!可轉念又一想,想起了道光二年海上的事。那一日,三和尚不是看上阮哥哥的勇義,非但沒搶阮哥哥的銀錢財物,還把罹難的一幹人等放了嗎?這一回為啥又要搶他?莫不是阮哥哥在什麽地方惱了三和尚吧?莫不是阮哥哥聲望太高,三和尚有意要滅他的威風吧?莫不是那三和尚……

  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他覺著阮哥哥被搶,簡直比他自家被搶更讓人難受!阮哥哥是什麽人?阮哥哥是津口縣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義士、大善人,搶這樣的人家,那是天理不容的!

  他繞過阮家門院,在小巷之中轉了一大圈,閃到了龍威鏢局麵前,敲起門來。

  門剛敲響,鏢局院內傳出了一聲吼叫:“大膽海賊,要找死不成!”

  他忙喊:“開門!開門!我……我不是海賊!我是‘春盛’號楊家老四,我……我找朱仁甫朱大爺講話!”

  院裏沉寂了片刻,大門支開了一道縫,楊老四閃身進去了。一進門便見著朱大爺提著一把大刀立於門旁。

  楊老四上前一個長揖,急忙道:“朱大爺!朱大爺!可見著你了,可見著你了!海賊……海賊把我家號子搶了!我家三哥讓我來見大爺,求大爺帶些人去趕走海賊!”

  說完了自家的事,馬上又把方才見到的一幕說與了朱大爺聽。他知道朱大爺與阮哥哥的關係非同一般。

  “朱大爺,阮哥哥也被搶了!我親眼見了!光那樟木大箱就抬走了三口!你聽!你聽!阮哥哥院中還在鬧騰哩!”

  果然,院牆那邊,又有一陣腳步夾雜著翻箱倒櫃的聲音傳將過來。

  然而,朱大爺卻不說話。

  朱大爺瞅著楊老四,吩咐手下弟兄盯著院牆,守著大門,小心在意。

  楊老四急了:“朱大爺,你……你可是龍威掌班大爺呀!你不能任由這些海賊為非作歹呀!有道是……”

  朱大爺歎口氣道:“老四,不要說了!不是我不想幫你,我確實是幫不了哇!鏢局中現在弟兄不到二十,這院內昨日接下的鏢物卻價值白銀十萬!我現在也是自顧不暇呀,若是我帶著手下弟兄隨你去了南寺坡,這十萬重鏢走失了,我可如何向鏢主、掌櫃交待呢!”

  老四又道:“可……可就是不能去南寺坡救助‘春盛’,那邊阮哥哥處你也該幫上一把吧!阮哥哥現在生死尚不得知呀!”

  朱大爺笑道:“大成兄弟決無性命之憂,這一點請老弟放心!海賊破門之初,我和眾兄弟已將他搭救出來了!現刻兒,他已去召喚人馬,準備擒拿海賊了!”

  老四為阮哥哥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朱大爺又道:“我雖不能幫你,大成兄弟還是能幫你的,你且先在這兒候著,待大成兄弟叫了人來,咱們一並殺出鏢局,滅了這幫海賊。”

  說罷,朱大爺喚過一個弟兄,讓他找了一根長槍遞給老四。

  老四想想,覺著也隻能這樣了,當即接過長槍,守在門口,一任眾賊在阮大成院內胡鬧。

  又鬧騰了大約兩袋煙的工夫,動靜漸漸小了,再過後,幹脆一點聲息也沒有了。朱大爺這才喚一個弟兄翻過院牆去看,那弟兄看過以後,回來稟報道:“海賊全撤了。”

  海賊逃走好一會兒工夫,阮大成才率著陸牛皮、鍾德亮、孫狗尿、小豆芽一幹人等撲將過來。這時,街坊鄰人之中的許多勇義漢子聞知賊人走了,也操著家夥衝出家門,極義氣地要與阮哥哥一起去拿海賊。

  然而,一切都晚了。阮哥哥率著百十號人趕到海邊,那三條賊船已滿載打劫之物,掛滿三帆,駛離了海岸。

  望著被席卷一空的三間高堂大屋,阮哥哥癡了傻了一般,呆呆立了半晌,然後,仰天一聲長嘯:“不拿住這幫海賊,我阮某誓不為人!”

  呼畢,英雄仗義的阮哥哥當即昏厥於地。

  楊老四見狀,忘記了自家的災難,一頭撲上前去,摟住阮哥哥放聲號陶,那朱大爺倒還清醒,他撥開楊老四,狠掐阮哥哥人中,掐了好一陣子,阮哥哥才又省了人事。

  楊老四聽到阮哥哥醒來之後,有氣無力地說:

  “官府靠不住!靠不住!咱們……咱們得靠自己!得……得辦團練,辦團練,保……保境安民!”

  阮哥哥痛定思痛說出的話兒,眾人無不稱是……

  那夜,“春盛”號和“南寶”號俱被海賊劫去價值幾千銀兩的財物,“春盛”號的一個夥計還被賊人砍死,“南寶”號也傷了三人。

  齊明達齊老爺前年秋天在清浦鎮南寺坡上沿辦了個“匯雅堂”,共計五丈四間的店麵,兩間專賣南疆北國的奇花異卉,兩間專賣玉器古玩,各色古董。那掌櫃的喚做梅宛,約摸十八九歲的年紀,生得眉目清秀,麵似西施,腰同沈約。他雖說是個男兒,兩腿之問多生了一個什物,卻還是賽過許多美貌的婦人。齊老爺這“匯雅堂”便專他所辦,平日不圖賺錢,隻圖到得清浦,有個風雅如適的落腳之處。

  齊老爺好男風,那梅宛便是齊老爺在桂平任上收留的一個棄孤。後來,齊老爺獲罪下獄,梅宛跟著一個戲班子在江湖上飄蕩了數年,直到齊老爺被朝廷赦出,他才又輾轉尋訪,找到了老爺府上,相逢那夜的情景,齊老爺即便日後做了帝王也還是忘不了的。

  梅宛來得突然。那夜,齊老爺偏又獨自一人睡得很早。半夜醒來,發現懷裏多了一個貓兒似溫順的人兒。他以為是小妾玉枝,不料,掌燈一看,竟是失散了多年的梅宛。當下,抱頭一番痛哭,彼此傾訴了一番衷腸,然後,那梅宛便寬衣解帶,帶著一身脂粉香氣,撲到了老爺的懷中……

  後來,事情被妻妾二人察覺,兩個女人纏住齊老爺又吵又鬧,要將那梅宛趕出門去。齊老爺一來無奈,二來也覺著那梅宛不管咋說,腿檔之下也還生著一個什物,留在內宅,也不保險,於是,才在清浦開了“匯雅堂”,打發梅宛到清浦做生意去了,自己三日五日便到清浦跑上一回,明裏說是照看生意,暗地裏卻還是戀著梅宛的粉臀玉臂。妻妾二人心下明白,卻也不好再說什麽。

  海賊上岸那夜,齊老爺恰在清浦“匯雅堂”中。因著阮大成事先已有交待,那幫海賊搶了“春盛”、“南寶”,卻沒光顧“匯雅堂”。不過,夜裏的那番鬧騰,齊老爺是知道的。

  第二日上午,齊老爺備了轎子,正準備回新市集家中,“春盛”號楊夢圖楊三爺,“致隆”號鍾亦亮鍾二爺,“南寶”號趙子雲趙大爺一行三人,匆匆趕到了“匯雅堂”中,找到了齊老爺,開門見山提出了聯名上書官府,操辦團練保境安民的事。齊老爺心下大喜,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做出一副淡淡的模樣,斯文地說道:“辦團練,保境安民,自然是件極好的事。不過,擒拿海賊匪盜嗎,畢竟不是我等正業,此事還得依靠官府才是!”

  這態度激起了楊三爺、鍾二爺、趙大爺共同的不滿。

  楊三爺先道:“官府頂個屁用!那三和尚嘯聚海中,終年為害,道光二年劫了商船,又搶了清浦,官府拿住他們了麽?若是官府用心拿賊,早早擒住他們,何來昨夜那番騷擾?”

  鍾二爺也搶上來道:“倘或道光二年遭搶之後,咱們便辦下團練,昨夜海賊斷不敢這麽囂張!”

  長長歎了口氣,鍾二爺又道:“昨夜雖說你、我兩號都未被搶,可日後的事卻是說不準的!鬧得不好,三和尚搶了清浦,再搶到新市集去也未可知!我看,這團練是非辦不可了!晚辦不如早辦,趙大爺,你說呢?”

  趙大爺道:“我說,這團練馬上就得辦!海賊騷擾已是一憂,災民鬧事,又是一憂!不辦團練防範未然,日後必然還有大亂!”

  齊老爺似乎被三位商人說動了心,皺著眉頭做了一番思索之狀,歎口氣道:“三位說得也有道理,雖說此事與我齊某關係不大——我這‘匯雅’也無甚什物可搶,不過,事關地方公益,我也不便推辭,那也就算我齊某一份吧!辦團練一年該出多少銀子,我出就是!”

  說罷,便從鍾二爺手上接過聯名的帖子,找了筆墨,署上了尊名大號。

  帖子折起,還給了鍾二爺。

  鍾二爺又說話了:“齊老爺深明大義,熱心公益,我等商家實在感佩,在這裏,我等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

  楊三爺未待鍾二爺開口,搶上來道:“我等想請齊老爺出麵,到那陸府見見陸老孝廉,請他也在這帖上聯上一名。我等和陸老孝廉過往甚少,恐其不允,想勞齊老爺到陸府走一趟。齊老爺您早年在桂平做過縣主,孝廉老爺也在銅嶺主過縣政的,齊老爺你找到孝廉老爺,孝廉老爺自會看重的!”

  齊老爺苦苦一笑,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我和陸老爺過往也不算多,若是我來出麵,這個……”

  鍾二爺道:“我等也隨你同去!”

  齊老爺想了一下:“那便試試看吧!據我所知,這陸老孝廉可是有些迂腐哩!”

  當下,齊老爺隨著鍾二爺們一起出了店門,前呼後擁,下了南寺坡,徑自往南街陸府去了。

  說來也巧,那日因著清浦被劫,驚動了官府,津口知縣陳榮君恰好趕到清浦來了,剛剛在孝廉老爺的書齋中落座,齊老爺一行到了大門口,孝廉老爺又不好不見,隻得在頭進院子的正廳裏見了一回,孝廉老爺本意隻想敷衍一下,可當齊老爺、鍾二爺四人提出辦團練的事時,孝廉老爺勁頭一下子來了,未假思索,便拍案叫道:“甚好!甚好!這團練早該辦了!早該辦了!”

  細細說來,齊老爺、鍾二爺們才知道,昨夜,陸府也受驚不小。在南寺坡、鏢局街遭劫之際,十數個海賊竄到了南街孝廉老爺門前,用那渾圓大木撞擊大門,險些將大門撞破。孝廉老爺嚇得聚起院中所有男丁,守護一夜,才幸免於難。

  孝廉老爺道:“你們四位來得正是時候,陳老縣尊聽說我地被劫,一大早便趕來了,眼下正在老夫書齋,我等何不現在就把此事提出,請老縣尊定奪呢?老縣尊也為地麵安寧憂煩著呢,我看辦團練,他斷然不會反對的!”

  齊老爺四人一聽此話,自是喜出望外,遂在孝廉老爺的引導之下,穿過二進院子正廳,向左首一拐,進了一個院落,那院落的門樓上懸著一個匾額,上書四字“天高地遠”。院落不算太大,卻別有一番景致,假山翠竹,奇花異草,襯出一派恬靜淡雅的境界。

  孝廉老爺識書達理,站在門樓下麵先自一番客氣的推讓,爾後,隨著齊老爺四人進了院子,繞過假山竹林,入了書齋。

  知縣大人陳榮君陳老父母這時正坐在屋內的椅上品茶,見得孝廉老爺引著眾人來了,便黑著臉,坐在那裏欠了欠身子,以示歡迎之意。齊老爺們自然也免不了請安問好,一番客套。各自落座之後,談起了正事。

  主談的自然是孝廉老爺和齊老爺。二位老爺大罵了一通海賊流匪,地麵無賴,又將昨夜清浦被劫的慘狀述說了一遍——二位老爺述說時,楊三爺、鍾二爺、趙大爺便在一旁幫腔補充,陳老父母也不時地插話問兩句,以示關切。說到後來,孝廉老爺從袖中取出了請辦團練的聯名帖子,要陳老父母過目。

  陳老父母接過帖子看了一遍,許久沒有做聲,後來,又把那帖子從後往前看,細細地在那簽名之處一數,聯名的商家名流竟不下二十。

  放下帖子,陳老父母一聲長歎,說道:“海賊猖獗,地方不寧,實乃官府無能所致,本縣真正是對不起諸位紳耆父老,商家百姓!然而,本縣也有本縣的難處,就說那海賊三和尚吧,他本是朝廷捕拿了多年的欽犯,朝廷都拿他不著,我陳某一個小小縣主,又有什麽辦法呢?”

  “是的!是的!這怪不得老父母的!”

  鍾二爺率先說。

  楊三爺、趙大爺便也隨聲應和。

  陳老父母又道:“辦團練,防禦海賊,協助官府,保境安民,本縣無異議,再說,此舉也非爾等首創,我朝自開元以來,凡逢賊盜四起之時,總有義民操辦團練,保衛鄉裏,這與官家、與地方、與百姓,都是有好處的!”

  孝廉老爺道:“如此說來,你這老縣尊倒是恩準了?”

  陳老父母勉強一笑,疑慮重重地道:“這一樁絕好的事情,我隻怕在座的諸位辦不好,反而生出許多亂子來!諸位知道,六月以來兩次風潮,縣境之內災民如蟻,如若有那心懷叵測之人借了辦團練的機會,蠱惑民心,圖謀反叛,那麽,可就事與願違了!”

  孝廉老爺道:“老縣尊多慮了,辦團練恰是為了防範反叛,我等養辦的團練怎會謀反呢?你看在座諸位,哪位腦後生有反骨,是齊老爺會反?還是我陸某人會反?”

  陳老父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辦團練需得小心周密才是,斷不可將那些目無朝綱律例的流匪、無賴網羅進來。”

  “那是自然!那目無朝綱的流匪、無賴之徒,我等怎會容他,這一點請縣尊大人放心!”

  辦團練的事就談到了這裏,陳老父母盡管疑慮重重,還是恩準了。他不恩準也不行,他身為一縣之主,自己擔不起保境安民之責,又不準人家辦團自衛,從情理上是說不過去的。

  自此,操辦團練之風疾疾刮起,先是清浦,接著是阮家集,再後是新市集,不到十日,縣境之內的各個地方都辦起了團練,各村各寨都在那光天化日之下盤起鐵匠爐,打刀鑄劍。

  八月上旬的某一日,陳老父母從津口出來,到蓮花橋走了一趟,突然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遂即趕回縣城,當天發了一張告示,周知四鄉,停辦團練。

  然而,這一張告示不過是一紙空文,四鄉團練非但沒有停辦,反而越鬧越紅火了,眼看便到了八月十二日,洪門起事的黃道吉日,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潮就要平地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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