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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3)

  蕭劍韻到了經濟發展局上班後,參加了幾次領導班子會議,就把什麽事都看得明明白白了。新一輪的政治爭鬥和黨組成員之間的個人角力已經開始了。蕭劍韻發現,在如何開展工作迅速打開局麵這些大的方向性問題上,倒是沒有什麽分歧。一般都是普局長提出一個方案,其他副局長隻作一些補充就通過了。容易發生分歧的,是那些部處室的崗位設置和人事安排。省委和省政府的任命通知及任職談話中,對局長、副局長的分工、排名都有明確規定的。看上去,副局長們各司其職分工負責,普局長統攬全局,又有民主集中製的組織原則作保障,經發局應當是能夠很和諧地運作的一個機構。事實卻不然。普局長是行政一把手,可是第一副局長兼著黨組書記。普局長四十出頭,是原來省政府對外開放辦公室主任,副廳級。這次獲提拔重用,又覺得自己長期從事對外開放工作,是內行,很想轟轟烈烈地幹出一番事業的。而第一副局長兼黨組書記柳一綿,是這次機構改革中撤銷的原煤炭局的局長,五十六歲了。他以為自己是老資格的正廳級,又是黨組書記,普局長應該以自己為中心,最低限度也應該尊重自己的意見吧。這兩個人剛合作搭班子不幾天,就在人事安排和崗位設置上慢慢地有了戒心,有了隔閡。蕭劍韻看得清楚,剛開始他們兩個人還在會前交換意見,達成一致或者基本一致後才拿到會上來。到後來呢,就在會上各自端出自己的盤子,針鋒相對,寸土必爭,要誰讓步都很困難。蕭劍韻心裏明白,他們是在爭工作主導權,爭人事掌控權,為以後在局係統內的經營打樁子。蕭劍韻聽黃心說過,省上原先的方案,本來是局長書記一人兼的。後來因為委(省委)府(政府)首長在局長人選上意見不統一,就形成了這個局麵。這其實是委府首長政治妥協的結果,而柳普二人的矛盾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委府兩個首長矛盾的延伸。蕭劍韻想,你看看吧,這是什麽事啊!局長和黨組書記兩個人這樣一鬧,其他的副局長就難了。聽誰的都不是,不聽誰的就更不是了。好好的一個新的機構,架子還剛才搭起來,內部就先亂套了。

  蕭劍韻這個時候又想起老廳長談話時說的那些悠著幹的話,發自內心地感激這個政界不倒翁的及時提點。是的,老廳長說的沒有錯,在經發局這樣的局麵下,自己什麽事都不出頭不堅持甚至不提意見和建議最好。這應當是自己無為而為的時期。好在自己分管的是外事和接待工作,麵窄,事情也單純。蕭劍韻每天上班打個轉兒就走了,或是國外和省外來人了,他就陪著到各市縣去考察,全然不管局裏劍拔弩張的嚴峻形勢。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秋日的嚴霜已經染紅了路邊的楓葉,經發局的工作並沒有什麽大的起色。台麵上,省委在責問,省長也不斷地督促。背地裏,局長忙著在省長那裏訴苦,黨組書記也不時地到省委書記那裏去告狀。那兩個副局長似乎也有了各自明確的陣線,機關的大部分處長主任部長們,仍是借調和聘任的,依各自不同的人脈關係也日漸分作了兩派。起初還有一些逍遙觀風的人,慢慢地這些人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因為你對哪怕是一件小事的看法一不小心正好契合了哪一派的觀點,另一派就給你打上了對立的印記。久而久之你就無法不在那一個陣線裏了。坐在機關裏的那些人們,表麵上還維持著一團和氣,內心深處卻開始了互相的琢磨和算計。蕭劍韻仍堅守著自己的原則不動搖,對局裏任何除自己分管以外的事,均以沒有什麽不同意見或者以別的借口為由,推掉了。他知道現在自己已經取得了一個有利的主動的位置。普局長和柳書記都很清楚,在黨組裏二比二的形勢下,蕭劍韻的這一票,實際在很大程度上左右著局勢,所以兩個人對蕭劍韻的意見都予以特別的尊重和支持。蕭劍韻就利用這種形勢,順利調入自己原來廳裏的一個副職做了接待處處長,又從大學選了一個外語係副教授做了外事處長。蕭劍韻心裏想,你們就去鬧去折騰吧,我該幹啥還幹啥!

  老三懷裏揣著教書先生給的三萬元到了寧夏銀州市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他吃完飯到銀行存了兩萬五千元,辦了一個牡丹卡,然後雇了輛車,按照寧夏女人給他的地址,在一個塞上小鎮找到了她的家。老三口袋有了錢,就有了膽氣。他在市裏買了一些大盒子的禮品,花錢不多,看著挺氣派。七問八問到了寧夏女人的家,推開湊合在泥坯牆上的木板門,老三看到院子裏隻有一個老太太在曬太陽。和煦的陽光照在她枯瘦多皺的臉上,給了她些許兒生機和光澤。老人看著進來這麽個高大壯實衣著光鮮的人,先是一緊張,接著就顫巍巍地站起來,問:“你找誰啊?”

  “噢,我找馬曉萍。”

  馬曉萍就是那寧夏女人的名字。老三看著這比自己老家還窮酸的家,頓時有了高人一等的感覺。這感覺一來,心裏竟有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寬容和憐憫,說話也變得有點兒像那些下礦井慰問工人的領導人物的口吻了:“我是小馬原單位的同事,來銀州出差,順便來家看看。她在家嗎?”老三說著就走過去扶著老太太,像扶著自己的親媽。老三問候著老人順手把禮包放在了老人身旁。老人有些感動,就說:“在呢,怎麽不在!曉萍在銀州上班,並不經常回來。她單位在塞北大廈呢,還有一個電話,我來幫你找找。”老三就扶了老太太進了屋裏。老人在泥坯炕的席子低下,翻出了一張牛皮紙的信封。信封油亮油亮的,邊兒卻已經毛了。老三接過來看了,是塞北大廈的信封,那上頭還寫著一個手機號,就記下了。老太太很高興的樣子,挪動著那不太靈便的腿,就要給老三燒水做飯。老三看著她那樣子有些心酸,就又掏出一百塊錢塞到老人手上,推說銀州還有公事要辦,在老人再三的挽留聲中告別了。

  老三進了銀州城,趕快去買了一個新手機,他在路州市沒有錢用時已經把他原來的“大磚頭”和秋月的手機傳呼變賣了。老三給新手機上了號,馬上就撥通了馬曉萍的電話。正是下午吃飯時間,電話通了,那邊傳來了老三熟悉的聲音。

  “誰呀?”

  “我啊,我是三哥啊,女人!”

  “女人”是老三對她的昵稱。

  “啊,三哥呀,你在哪裏啊?”

  “我來找你了。我都去過你家了。”

  “是嗎?那太好了!你在哪裏,我馬上來。”

  老三就說自己在郵電大樓。不一會兒,一輛綠色的出租車急駛而來,車還沒有停,就見寧夏女人的頭已經伸出車窗外大喊三哥!

  老三打量了一下這個高個子,大眼睛的女人。這是一個能讓自己銷魂的女人。開始認識她時,自己剛從廣東來到路州市,沒有錢沒有吃喝沒有地方住,就是這個女人接納了自己。老三原本是想和她在一起混她吃混她喝混她和自己睡覺的。這女人搭眼一看就不漂亮,也不怎麽動人。她不很白,而且大鼻子大嘴巴大眼睛,猛的一看還有幾分駭人。但是相處幾天下來,老三就覺得這個人善良,真誠,對任何人似乎都是這樣。他心裏常笑這女人已經善良到了愚蠢的程度。特別是她對自己,無論什麽要求都是無條件的滿足,絕不像秋月一樣總是擺出一副文化人的樣子,動不動就教訓自己。老三心裏明白,秋月在骨子裏是看不起自己的。在她那裏,自己沒有麵子沒有自尊甚至沒有了男人的自信。這個女人就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長得挺帥,挺會來事,有風度。她經常說她有些崇拜自己。她一點兒不會因為自己身無分文靠她養活而有怨氣,她沒有。她自覺地把自己賣笑賣肉掙的錢都給了老三。盡管老三整天價喝酒亂晃蕩,她仍是每天下了班回到自己租住的屋裏,為老三做夜宵,為老三擦澡,然後盡心盡力地迎合著老三親熱的要求。她告訴老三說,她在歌廳坐高台時,永遠都是用安全套的。她說那樣她就覺得那些男人不是在和自己做,而是和安全套做了。她說她以前不用安全套的親熱,隻和自己戀愛六年卻沒有結婚的男友做。那男朋友已經病死了,現在和以後她就隻和老三這樣做。老三覺得,在她這裏自己才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他心裏總是放不下這個女人。後來,秋月和嬌嬌來了,她也知道了老三和秋月及嬌嬌的關係,但她沒有說什麽,仍然一如既往地對老三,甚至還說過要和秋月和嬌嬌成為好姐妹。嬌嬌倒罷了,有吃有喝就百事不聞整天傻傻地樂樂地活著。但是秋月這小妮子卻是醋勁太大,竟去找她鬧,而且怎麽也勸不住。她小妮子不挨揍誰挨揍!再後來,這女人說家裏老母親有病,又隻有自己一個親人,她不能總在路州市待著。雖然她舍不得三哥,但是她還是要回銀州去,離母親近些有個頭痛腦熱的好照顧老人。她給了老三她老家的地址。她說三哥,你要混好了就把妹子忘了吧。你要混得不如意,就到銀州來,我養著你!那一回送她上火車時,老三記得自己落了淚。

  現在,時間過了這麽久,自己又站在了這個女人麵前。她仍然是那麽直率和熱情。老三心裏想,好女人,這次你三哥可不是落魄的人了,你三哥有錢了,你三哥要養你呢!

  “三哥,快走,咱回家,我給你做飯吃。你坐了那麽長時間車,也該累了,洗個澡休息休息,我再帶你去玩玩。”

  女人熱情地招呼著。老三發現她熱情的時候其實看著挺可愛!

  女人租住的房子比在路州市時好多了,是一室一廳的小套。女人把這裏搞得很溫馨,很幹淨,沙發、電視、洗衣機、淋浴器一應俱全。老三特別注意了那床,是硬板的,鋪著厚厚的褥子。老三就有些感動了。在路州市的時候,老三曾經告訴過她,他不喜歡她的那個席夢思床。那床太軟了,親熱時忽悠的太費勁,而且總感覺她在躲避。女人第二天就買了一塊硬木床板鋪在席夢思上,並且歉意地說先這樣湊合吧,等將來有了新的房子一定為三哥買一張舒適的硬板床!現在,手摸著那張硬床板,老三心裏著實為這個女人對自己的癡心而感動。

  女人對老三的感受好像渾然不覺。她從衛生間出來,對老三說:“三哥,水是好的,你先洗個澡輕鬆一下,我去買些菜和酒肉回來,很快的。”說完就提著菜籃子出去了。老三洗完澡,就那麽光著身子躺在床上。不一會兒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是女人回來了。女人進門看見了老三光著身子,就說:“三哥你不要下來,小心涼著!床邊有毛巾被,你先蓋上休息,飯菜一會兒就好的。”說完,又去忙了。

  老三躺在床上胡亂地看著電視,抽了五六根煙,女人就歡快地說飯好了,隨即就端來了一個小桌子,是北方農家常用的那種小炕桌。女人利索地用抹布擦了四個桌腿又撕了幾片衛生紙包了桌腳,就放在了床上。老三用毛巾被遮蓋了下身,盤腿坐在床上小桌邊,看著自己喜歡吃的菜一個一個地端了上來,就有了回到東北老家的感覺。女人一邊忙不迭地搬著飯菜碗筷,一邊連聲說:“對不起啊三哥,我們這裏沒有地道的東北菜料,我湊合著做的,你也湊合著吃啊。不過這酒卻是你喜歡喝的牌子呢。”老三覺得自己這會兒像個皇帝,就端了酒杯說:“女人,咱倆口兒都一年沒有見了,來喝一杯!”女人原本也是能喝酒的主兒,就這樣一杯一杯地兩個人喝了也不知道多久。

  外邊的天已經黑了。吃飽喝足了,女人已經頭臉都是汗涔涔的。她說三哥不在,我好久都不喝酒了,不想今天竟喝了這麽多。老三就說了一大堆酒逢知己千杯少之類的話。女人看老三這麽久了仍把自己當做知己,就有點感動。她更感動三哥這麽遠來找自己。她三下兩下收拾了小桌和碟碟碗碗放回了廚房,扭頭對老三說:“三哥你先喝口茶,我也去衝個澡。”衛生間就傳來了嘩嘩的水流聲和女人唱得並不好的情歌小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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