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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1)

  老三出了看守所的大門卻仍然一頭霧水。他整個兒被弄糊塗了。不是聽說都上檢了嗎?怎麽又退回來了?又是取保候審放了?保他的人是誰他也不知道。沒準那個人也是個假的。誰知道呢!在這個假得隻剩下錢是真的社會裏,誰操那麽多心!

  那個來保他的人,頭有西瓜那麽大,長得虎虎實實的。不過,看他頭上的那幾道刀疤,老三就想這貨說不定和自己是一路子玩意兒。

  那人出了門,就用地地道道的本地方言喝住了老三:“嗨,哥們不忙走。這是一千元你拿著,趕快跑路吧,再犯事就誰也保不了你了!錢是秋月給的,事也是秋月給辦的。你走吧,好自為之,別再拖累她了!”

  老三聽著那人的那口氣,就像是自己的老爸,又像是自己的老大。有錢就是牛!看在這一千元的分上老子不計較你的態度。老三這樣想著,就接過了錢應諾了。那人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外邊真好!自由真好!又可以喝酒了!又可以泡妞了!秋月這小妮子還真她奶奶的有良心,還會記得撈我出來。看來她還是愛自己的。老三想到這次出事,他原以為把事情都說了,頂多賠張易清幾個錢就完事,卻沒想到這麽嚴重!還有,張易清這小子也太黑了。大家都是道上的人,不就是幾千塊錢嗎,你小子竟什麽都說!也忒不義氣了,見到你不剁了你才怪,叫你知道俺老三他奶奶的也是頂天立地的東北漢子!老三一邊無目的地東看西看,一邊做著自己英雄式的暢想。他看到前邊有一個賣男裝的小店,就鑽了進去,花了五百元買了一身不錯的行頭在試衣間換了,順手把換下來的髒舊衣物裝在那個漂亮的新衣袋內,扔進了路邊垃圾桶裏。去看守所吧!

  老三換了新衣服,便從頭到腳都有了精氣神。換衣服時從鏡子裏看到自己頭發散亂,胡子也像一窩刺了,就進了一個美容店洗頭、剃須、理發。給他理發的是一個黃頭發的小夥子,很認真地給他理了板寸,又替他刮了臉。這時一直等在旁邊剛才給他洗頭的那個女人,湊了上來說:“大哥挺精神啊。要不要放鬆一下?”老三就打量了一下這女人,肥嘟嘟的P股,大得有點累贅的胸。由臉,由露著的胳膊和小腿看來,還挺白!老三就喜歡女人白。秋月當年吸引他的就是白。女人白了讓他看上去耀眼。耀眼了他就有點暈,就有點衝動。他覺得幹白的女人,就好比他吃了十幾年的棒子麵第一次吃白饃就紅燒肉的那感覺,美得受活!老三就問多少錢。那女人隻笑著說大哥看著給。老三知道這種店五十塊錢就能搞定,就一把扯了那女人進了內間。到了內間,不管那女人服務多麽耐心周到,老三卻始終不能勃起,急得那女人冒汗,他自己也冒汗!都是看守所的飯食太差,幾個月也養不起老子的性!好容易起來了,卻很快泄了,弄得那女人一手的粘膩。那女人輕蔑地看著老三,提了褲子說:“哥哥,就這點本事啊!”老三羞得無地自容,掏出老三對小球迷說:叔叔給你聯係明星簽名的事。一百元塞在那女人手裏就趕快溜了。

  老三出了門差點兒碰到一個人身上,等回過神兒,肚子卻咕咕地叫。老三急忙又鑽進了一家賣羊肉泡饃的飯店,要了一瓶啤酒,雙份肉,三個饃,紮紮實實地飽餐了一頓。吃飽喝足了,他就想自己該到哪裏去呢?到老張那裏看看吧。這哥們總還夠意思。這樣想著,老三就買了兩瓶二鍋頭,揮手擋住一輛出租車,直奔四坊街九十一號老張家去了。

  老張家大門鎖著。初春的倒春寒,挾帶著刺骨的冷風在路州市的這個小巷內打著轉兒。那低矮的老牆老房,給人的感覺仍然是那麽單薄。老三就蹲在牆根等著。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去。在路州市,除了老張家,他就隻能混跡在娛樂場所。可那裏他現在不敢去了。接他出來的那個西瓜頭說了,能跑多遠跑多遠,擺明了是說這案子沒完,要他跑路。可是他沒有錢,跑不動路啊!他要在老張這裏呆幾天,想好了辦法再說。

  老張要問起來怎麽給他說才好呢?就說審清了,沒事了,是個冤案。那老張會信嗎?搶張易清的事老張是知道的。他也是號子裏出來的人,不會相信自己編的這番鬼話。那就說,就說有朋友救出來的。可朋友是誰啊?老三又沒錢又沒權,自己在路州市的朋友老張幾乎都認識。朋友裏哪有能救他的主兒啊!老三很犯難。他不想告訴老張是秋月救他出來的,不想!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出了事讓老婆頂鍋,又要老婆搭救,臉麵在哪裏,自尊在哪裏啊,太倒牌子了!以後還怎麽出來混?

  “老三!”

  老三正在絞盡腦汁地想招兒,卻有一隻大手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嚇了他一大跳。他抬起頭時,隻見老張推著一個雜貨車,穿件黑風衣站在麵前。

  “哎呀,張哥,你回來了啊。兄弟我等你很久了。來,咱們兄弟倆今天好好喝兩盅,我買酒了!”

  老三因為沒有想好說詞,又害怕老張問,就急急地邀老張喝酒。老張卻說:“你出來就好了。秋月還真不錯。你攤上這麽個老婆也該知足了!還有誰會救你啊!”老三見已經被老張看穿,就不知說什麽好了,僵在那裏。老張卻像沒什麽事一樣,拿了鑰匙打開門,說:“進屋吧。”

  老張四十多歲了。老張是三十歲那年因吸毒販毒被抓。四坊街住的人很雜,一個大院子住著好幾家。像他這個年齡的人都是大雜院內長大的,哥們兄弟從小玩到大,吃喝不分家的朋友太多了。那些一塊玩尿泥長大的朋友,在少不更事的年齡,成群結夥好事壞事都一窩蜂地去幹。相比之下老張算是一個鄰居眼裏的好孩子。他規矩,也因為家教很嚴,十八歲就參加工作了。他在街道的集體廠工作,工資不高,但日子很自在。二十四歲結婚,二十六歲得子。他的那個家,原本是路州市居民中最普通的那一種了:不富裕卻很平安快樂。那一年老張過了三十歲生日,正盤算著而立之年該怎樣幹點大事以立身,工廠卻倒閉了,賣給了一家外地企業。開始買方承諾會安置全部工人。但是,後來那安置的全是讓你無法做得下去的工作。這時候公司就出來和大家商量,用買斷工齡的辦法徹底解除關係。那時候,習慣於集體吃大鍋飯的工人們,都不太知道這其中的利害,也不知道市場經濟的難,就高興地領了一筆錢,各自謀出路去了。老張就是其中一個最積極的人,還被街道樹為典型呢。可是,政治上的披紅掛彩,並不能抵消經濟規律的殘酷無情。轟轟烈烈的企業兼並改製,以部分工人的個人犧牲為代價終於順利完成了。時間不長,老張經商失敗,錢也花光了。在苦惱中受那些兒時玩伴的引誘,老張沾上了毒品,又為了籌措毒資去販毒。那次他從蘭州回來從火車站出來被人贓俱獲,判了五年。服刑出來時家裏就隻有老娘一個了。在他被判刑後妻子最後見了他一麵就帶著兒子出走了。

  服刑五年,老張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他見過那些因吸毒而失去人性的人比自己更為淒慘的命運。他不想有他們一樣的下場,就下決心戒了毒。他那生於豪門,觀念正統的老娘,臨死特別叮嚀不要他披麻戴孝。老娘是由自己的堂兄送走的。老人至死不能原諒愛子的失足。這些事,給老張很大刺激。他從此以後走了正道。他買了一輛小貨車,冬天賣雜貨,夏天賣飲品,掙的不多,卻安心地過著日子。為自己,更為他深愛的老母親在心裏盡一份遲到的孝意。

  社會也真的是很殘酷:你到了什麽地步,就隻能有那個圈子的朋友。老張改邪歸正了,但正道的朋友都不再理他,那些和自己一樣改邪歸正的,還有那些社會上七七八八的閑人卻總在他身邊轉。老三就是其中一個。老張從來不拒絕他們。出於善良之心,也出於自己實在沒有也不可能有別樣的朋友。

  進了屋,老三脫了西裝外套扔在床上,就剩一件襯衣了。老張給他遞過一件毛背心,老三也不客氣就穿上了。有時候,老三覺得老張這裏像是自己的家一樣。老張收拾了一下小方桌,從廚房拿來了五香花生和一包臘牛肉,老三打開了酒瓶,兩人你一杯我一口地喝著。老三這會兒不知道該怎樣和老張說話,又怕老張問他看守所裏的情況;老張本來就不想和老三多說什麽。他出了一天攤兒也累了。兩個人就這樣悶喝著,兩瓶二鍋頭喝完,老張把當初老三扔下來的大磚頭手機和秋月的手機傳呼機取出交給了老三,就倒在床上胡亂地睡了。

  在老張家混了一段時間,隨著口袋內的錢越來越少,老三的底氣也越來越不足。他這個人,現在根本過不了缺錢的日子。他寄居在老張家,老張對他也不錯,但他還是要每日請老張喝酒吃肉心裏才能平衡,才能住得下去。這天,老張出攤去了。老三醒來後蜷臥在床上,想著自己下一步的路。

  靠什麽賺錢活下去呢?自己身無長技,又看不上出苦力掙那幾個救命的錢。以前,是靠秋月和嬌嬌坐台賺錢,自己花天酒地。現在她們都不知道哪裏去了,靠誰呢?不行了去找個小歌廳騙幾個女孩出來到大娛樂城去賺錢吧。這也算是幫她們,自己還有了來錢的路子。可是一想起看守所那令人打哆嗦的日子,老三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如果真如西瓜頭說的這案子沒完,自己到娛樂場所去混不是自投羅網嗎?再說,路州市那幾個上點檔次的場所他都混的太熟,萬一有誰點了炮,不就他奶奶的倒八輩子黴了?不能去!那就離開路州市去外地吧。中國這麽大,還愁沒有老子容身的地方嗎?可是,沒有錢沒有人自己又沒有特長去了幹什麽呢?老三一陣陣苦惱。他還從來沒有這樣苦惱過。真背成馬了!

  老三苦惱著就摸過了酒瓶。那裏邊還有一點昨晚沒有喝完的酒。他又起身抓來了一包鹹花生米,就著喝開了。媽的,就算是早點吧!花生米就白酒,夠闊氣了吧?朱門酒肉臭!路有什麽骨!哈哈。老三想著竟有些兒得意。秋月總說他沒文化。他這會兒很希望秋月在旁邊,能聽他那麽恰當地引用這句不知道哪朝哪代哪個人寫的好詩!

  殘留的花生米在老三吧唧吧唧的咀嚼聲中很快被消滅了。他折起那包著花生米的舊報紙,正想把殘渣倒進嘴裏,卻看到幾個大字,頓時眼睛一亮,站了起來。

  老三文化不高。但他還是隱乎看懂了那幾個大字是一篇報道的標題:“贖救,愛子心切十萬巨款買平安;打擊:出警太遲警方行為遭非議”。說的是一個在路州市經商的外地小老板兒子被綁架,原本說好交贖金時警方出動解救人質抓罪犯。但那老板卻按綁匪要求提前交了贖金救出兒子,警方的精心布置落空,反受老板出警不力的控告。老三想,對呀,這也是個辦法啊!反正在路州市是不能混了,弄一筆錢去寧夏,找寧夏女人去。老三知道她家。就這樣!

  老三想出了辦法就有些興奮。他連對象都想好了,就是教書先生,他也有個兒子。教書先生是個內弱的人,他未必敢報警,幹他那個行當的人比自己還怕見警察。老三斷定秋月現在就和教書先生在一起。礙於秋月和麵子他未必會報警。他要是個有膽氣的主兒,就不會在和秋月好的時候給自己那一筆錢了。反正這小子也不是什麽好鳥,拐了老子的老婆,賠點錢也是應當的。再說啦,你小子的錢來路也不正,老子弄一點來救急,也算是打富濟貧!

  老三忽然又想到,教書先生的電話號碼他記得不太清楚了。這個號碼以前常見秋月打,他記了多少次卻總是覺得不清楚,不準確,總有幾個數字好像是這個又好像是那個,他也弄不清這是為什麽。老三就出了屋子,找了一個公用電話試撥了一個,是空號,錯了!又試撥了一個,通了,那邊傳來教書先生那總是略顯謹慎和緊張的聲音。老三沒有說話就掛了電話,在旁邊借了筆,把這個號碼寫在煙盒上,就坐了車到教書先生的學校去了。他要打聽教書先生的家,他要觀察地形和踩點。他還沒有一套完整的辦法。他是想著先弄清情況。辦法總是會有的。老三這麽想。

  教書先生的家在一個新建的小區裏。自從做莊家發了財,教書先生就在這裏買了一套一百八十平方米的房子,從學校的小套裏搬了出來。這裏離他妻子上班的單位近,離兒子上學的學校也近。老三每天早出晚歸,十幾天的時間才把一切都弄得清楚明白。他忽然想起那個報道中提到的綁匪是在學校裏綁架了那小孩,學校立即就報了警。他想自己不能那麽笨,要在放假孩子在家時幹。這幾天他觀察到教書先生那十歲大的孩子很喜歡踢足球,就想在足球上打主意。老三的足球也是有點功底的。老三想就用這個辦法來誘小孩,說不定不用費什麽力氣就能辦好事,風險也會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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