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詩選注

133、送韋諷上閬州錄事參軍

　　國步猶艱難[一]，兵革未休息。萬方哀嗷嗷，十載供軍食[二]。庶官務割剝，不暇憂反側[三]。誅求何多門[四]，賢者貴為德。韋生富春秋，洞徹有清識[五]。

　　操持綱紀地，喜見朱絲直[六]。當令豪奪吏，自此無顏色[七]。必若救瘡痍，先應去蟊賊[八]！揮淚臨大江，高天意悽惻[九]。行行樹佳政，慰我深相憶[一〇]！

　　據詩“十載供軍食”，當作於廣德二年。浦注：“韋諷，成都人。上，恐當作赴。公寶應初（七六二），先有送韋攝閬詩，茲豈歸後即真，公複送歟？”按上，猶赴也。唐人多赴上連文。《唐書：來琪傳》：“以填充淮西申、安十五州節度觀察使，填上表稱淮西無糧饋軍，請待收麥畢赴上。”

　　又《國史補》：“德宗非時召吳湊為京兆尹，便令赴上。”是其證。也可以單用一“上”字，如儲光羲：《終南幽居，獻蘇侍郎三首，時拜太祝，未上。》未上，即未赴上，是說還未去作太祝的官。又李商隱《白居易墓碑銘》：“（太和）九年，除同州，不上。”不上，是說不去做同州刺史。浦氏疑上當作赴，非。浦又雲：“起四句，述時艱，中段抉積弊而正告之，後四句，丁寧以送之。不獨為當時藥石，直說破千古病痛！”

　　[一]國步，猶國運。《詩經：小雅：白華》：“天步艱難。”又《大雅：桑柔》：“國步斯頻。”

　　[二]自天寶十四載（七五五）祿山造反至廣德二年（七六四）為十載。嗷嗷，哀鳴聲。

　　[三]庶官，指一般下級官吏。他們缺乏遠見。不知剝削過甚，百姓反側不安，就要引起大亂。

　　[四]誅求多門，苛捐雜稅五花八門。

　　[五]二句讚美韋諷。富春秋，謂年少。《漢書：蒿五王傳》：“皇帝富春秋。”顏師古注：“言年幼也。比之於財力，未匱竭，故謂之富。”洞徹，猶通達。

　　[六]《白帖》：“錄事參軍，謂之綱紀掾。”鮑照《白頭吟》：“直如朱絲繩。”操持綱紀，糾彈貪汙，正須正直的人，故曰喜見。

　　[七]豪奪，猶強奪。無顏色，猶沒臉麵。意謂使汙吏害怕，不敢恣意侵漁百姓。

　　[八]必若，如果一定要。二句可謂一針見血。瘡痍，謂人民。蝥賊，比豪奪吏。《詩經》：“去其螟螣，及其蟊賊。”注：“食根曰蟊，食節曰賊。”黃生雲：“軍國事繁，征求固所不免，尤苦貪墨之吏，從中更朘削耳。有同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必若二語，亦無奈何中作此痛哭流涕之論耳。”

　　[九]二句寫送別。杜甫關切人民痛苦，對韋存在著很大希望，故既告之以理，又動之以情。這揮淚，不隻是為私人交誼。

　　[一〇]行行句，是希望韋諷此去不斷的為人民做點好事。末句也是利用友誼來勉勵對方的。反過來說：“如果你此去不能樹立佳政，那就對不起我這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