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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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时代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前国军巴新战俘幸存者李维恂访谈(续1)

(2009-08-20 06:06:00) 下一个

流放在热带丛林的中国抗日将士(29)

二、从南京战俘集中营到亚包苦工营 

1、地狱般的航行

目前的中英文档案资料都表明,被日军送往巴布亚新几内亚新不列颠岛亚包做苦工的国军战俘,共1504人,分别来自南京老虎桥战俘集中营和杭州的战俘集中营。前者主要是在江苏省及其周围被俘的正规军队及各类游击部队人员,后者则主要是19425月至7月期间浙赣会战(也称衢州会战)被日军俘获的国军主力部队的官兵。

那么,这些人是如何被编组送往巴新的?航程如何?他们在巴新做苦工期间的遭遇又如何呢?这是我在见到李先生时,首先想要知道的,是他作为一位幸存者,他个人在这一事件中的亲身经历,以作为档案资料记载的补充。

问:您何时被俘?如何从南京到巴新的?

答:我是194210月被俘的。当时是日军清乡,汪伪政权的和平军配合一起行动。我们在浦东,需要转移,就到了松江(当时属于江苏),准备从这里再转道返回浙江的杭州周围,因为我们别动队是属于第三战区的。我们原先以为,到了松江应该是安全了。可是,再一次错了,我们实际上落入了汪伪组织设好的包围网络之中。当时我脚上负了点伤,无法走。我之被俘是因为我们有原则,如有战事,不能累及老百姓,故宁愿被俘。被俘了,也是表达我们中国人的不屈。由于那时候汪伪组织向日本人保证过,清乡不流血,因此,我就很顺利地给汪伪组织的军队抓住,送到了南京战俘集中营。

实际上,我在4月份的时候就被俘过一次。但那一次的结果,是让我成功地逃了出来。10月份的被俘,是我这一生中的第二次被日军俘虏。 

【注:有关第一次被俘及逃脱,李先生有很长篇幅的叙述,也很惊险生动,完全可媲美电影电视中的情节。此处先略去,容当后面专文记载之。】 

(这时,上官百成先生在一旁问:您是在这时就认识我父亲上官志标的吗?)

是的,我在这时认识上官志标先生。当时跟我一起进到南京战俘集中营的,有400来人,分成三个连(中)队。我们这三个队由上官志标分配的。他那时是上海四行孤军的负责人,这支部队的官兵这时也都到了南京集中营。当时的孤军是要被分开的,怕他们全都在一起会闹事。我当时是集中营第16队的队长。我是在被分到16队当队长的第二天,去见到上官志标的,是他叫我去的,因他知道我是军统的人。

1942年底,我们在南京被提调出1000人,去上海。当时,实际上我们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就当时南京集中营的战俘人数而言,应该是有1500多人吧,不会超过2000人,当时这些战俘都要去做工,比如煤场。我是队长,属于管工性质,工作就没有那么累。至于你提到的如何挑选1000人的问题,我不是清楚,但当时是按队来选调的,即一个队一个队地整队调出,并不是挨个地挑选的。比如说,陈宇簧上校,年纪大,资格也老,就因为在队上,也一起给调了进来。

我们到上海时也不知道还有另外的500名中国军队战俘也从浙江转来,和我们一起被运到巴布亚新几内亚去。我们是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们的。而且,我们在整个的运送期间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到了对方之后,才知道。 

我们从南京出来的人,编为五个中队,被送往上海。在上海上船时,我们被分开,大约是100多人分乘一条船,当然,船上还有日军。我们100多人被赶下船的底舱,上面由日军住及装载一下物质。在民国50-60年代,曾经有一本叫《地狱船》的书,很流行,但我不敢看,因为那时我们的船上航行经历,实际上更惨! 

当时我们在上海一上船,整个建制就乱了。日军往底舱扔下了一些糖果、烟之类的东西,大家就乱抢了,根本就什么也不顾了。我当时是队长,立刻跳起来,命令排长和班长们站出来,将这些东西收拢起来,然后再慢慢分给大家。我过去读过一点点日文,就设法上去与日人交涉,谓我们是军人,不能如此戏弄我们。交涉显然有些效果。这样,秩序算是好了些。过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有人拉肚子了。这种情况继续恶化,难以言状。

走了一个多月,大约是快到达目的地的前一个星期吧,我们就分船了。分船的意思是,有些船要去其它地方,必须并船,即把我们赶下来,那些船载着日本兵和物质转向他处。这些船都是商船,大约三千顿左右一条,有四层,本身都装得满满的,即除了我们在底舱之外,其余的都是日本兵。而我们原先100多人一条船,现在要400人左右一条船。就是说,我们100多人与其它船的人汇合,挤在一起,只能坐,不能睡,有些只能站着。这种景象可想而知。

刚刚开始时,吃饭还正常。日本兵给我们20人一桶饭,半桶菜,但不给汤,不给水,还无法让人上去大小便,因为日本兵有四把刺刀守在舱门口。船舱里热得不行,无人穿衣服,当时的衣服能保存下来是不可想象的。当时叫骂声不断。可是,三天后,已无人哀叫了,也没有大小便了。刚开始时,日本兵刷牙的水流下来,我们接来喝,还可以喝自己的尿,最后什么也没有了。有人甚至想跳海一死了之,但日本人也怕我们跳海,防得很严。

可我们最后挺过来了。事情是这样的:日本兵每天至少要我们派10个人去帮厨,这样这些人可以拿点水喝,也偷偷地用瓶子装水回来喝。有时候我们就派出这些帮厨的人去偷水,即演出“苦肉计”:如让一二个人故意做错事,吸引日本兵注意力,甚至挨上皮肉之苦,其余人就趁机去偷水。适当的时候我们也去日本军官那里交涉,这样可以得到少许的一点水。

我们就这样,熬到了巴布亚新几内亚新不列颠岛的亚包。这个地名是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后才知道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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