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奈何的堅定（北京印象）

  我有個好朋友，已經在國外定居四十年，我們回去探親時有時會互相探望家人。這次我剛好有空，就帶了點東西去看望她九十歲的老媽。

  跟前幾年相比，舊樓加了外掛電梯，影響通風和采光，家裏裝修顯得更陳舊，牆上掛著多年未動過的“難得糊塗”幾個字。老太太曾經是中學語文教師，現在患有輕度阿茲海默。朋友的姐姐說，老太太糊塗的時候越來越多，連她自己都經常被氣糊塗，家裏兩個糊塗蛋，“糊塗”這事一點不“難得”。老太太趕走保姆，不去養老院，可著大女兒一個人折騰。姐姐說，照這樣下去，她非得走在老太太前頭。

  老太太覺得我闖過了美國的槍林彈雨回去看她，特別高興，招呼吃喝，噓寒問暖，還沒完沒了地說，她的命是鍾教授救的，美國就是因為沒有這樣的民族英雄，才死那麽多人。臨走時，老太太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反複叮囑，“摩羯啊，你可千萬別叛國，更不能賣國！” 

  跟老太太發誓絕不叛國後，我走出樓洞，重見豔陽天，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後，再去看望另一位老人家。

  回國前，我托國內朋友在網上買幾本中文書寄到她家，我再去她家取了帶回來。這位朋友的九十老爹待我就像親女兒，退休前是當地醫院外科一把刀。他剛學會網購時，有點上癮，家裏人就挑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讓他買，其中包括我的“訂單”。

  幾年前，老爺子經曆了兩次腦瘤手術，智力大不如前。這次我看他，不僅行動不便也不愛說話了，但還是惦記著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我，這次也不例外。他再沒勸我要少看喜歡詆毀、抹黑國家的莫言，隻是顫顫巍巍從裏屋抱出額外一大摞嶄新的書，說都是幫我買的，讓我一起帶走。我一看，全是近十年出版的最高領導人的專著和論著文集。

  我說，老爺子，這些都是鎮國之寶，太重，我背不動呀。

  其實我挺感謝老太太和老爺子沒圖我對國家有多大貢獻，沒提多生孩子多買房，替國家排憂解難，也挺佩服他們的信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