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每當回憶起在北大荒這片黑土地上度過的八年,我總是心情澎湃。這裏曾經留下過我們的足跡,雖然生活條件很艱苦,但那裏也留下了我們美好的青春年華。
1968年7月10日,為了響應毛主席的號召,我和同行的北京青年一共十人到了虎林縣,被分配到八五八農場副業隊,也就是後來的四師三十四團十八連。副業隊原有50多名職工,大多數是老人和婦女,這次來了十個年輕人,一下子就熱鬧起來。老職工們都非常高興,尤其是指導員張文德,對我們發自內心的喜愛就象對子女弟妹一樣。我們五名男知青來到了集體宿舍,加上原來屋子裏的老職工,十餘人的宿舍立刻就被填滿了。我們住的宿舍在東北叫“幹打疊”,就是用土坯蓋的,屋內的頂棚是用報紙糊成的,屋子中間有火牆,窗戶也是雙層,因此保暖效果還可以。我們住進去的第一天,看什麽都新鮮,心情一直興奮地不能入睡。等大家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打算睡覺,頂棚上的小老鼠,像田徑場上的運動員,時時發出“吱吱”的叫聲和窸窣的腳步聲,圍著頂棚四周反複追逐,跟我們來湊熱鬧。淩晨兩點剛過,天就放亮了。但是,由於舟車勞頓,我們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到北大荒沒幾天,我們幾個知青就接到了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是指導員讓我們出節目到場部的劇場參加“八一”演出。“八一”建軍節在兵團是非常受重視的,因為這是軍人的節日。我們選了三首小合唱:“八路軍軍歌”、“新四軍軍歌”和“解放軍進行曲”。為了能夠表演好,我們在林蘇的帶領下找歌譜,背歌詞,利用業餘時間進行排練。“八一”那天晚上,大家用高亢嘹亮的歌聲,博得了了台下所有的觀眾的喝彩。
1968年8月10日,這是我們到北大荒整整一個月的日子。那天不知道是誰的提議,我們決定自己包豆角餡的餃子吃。麵和菜都是老職工家裏取來的,我們有的和麵、有的剁餡,大家一起動手包餃子,場麵非常熱鬧。但是豆角餡不抱團兒,很容易發散,餃子質量可想而知,但是對我們這些第一次遠離家的孩子們,能吃到一頓代表團圓的餃子,就特別高興,大家已經開始把北大荒當做一個共同的大家庭。當天還有一件令我們高興的事,就是高銳也加入到我們當中。自那以後,我們十一個北京知青就象兄弟姐妹一樣生活在一起了。可能是當時的條件艱苦,所以那天我們吃餃子的場景一直讓我難忘至今。
剛到北大荒的時候,我就被分配到了畜牧班,主要的工作就是養豬。到了畜牧班跟老職工一起幹後,我才發現養豬其實也是個挺辛苦的事兒。除了喂豬、打掃豬圈等等,為了加速了豬的生長,每天還要有一定的放牧時間。大大小小的豬被散養在草場上,我們要看著他們不要跑丟了。第一次去放豬,我是跟老職工尹大爺一起。趕豬的長鞭子在我手中,怎麽趕也不聽使喚,總是背道而馳。弄得我沒有辦法,急得滿頭大汗。我就靜下來,觀察尹大爺的舉動。尹大爺不慌不忙,看著幾十頭豬在草場上吃草,拱草根。有一頭豬,個頭大,豬耳朵有一個豁口,吃了幾口草,就抬起頭來張望,像是在想壞點子。它剛想起步,突然耳朵上“啪”的就挨了尹大爺的一鞭子,馬上老老實實的低頭吃草。停了片刻,它又抬起頭左右看看,剛要走,又挨了一鞭子,隻能繼續吃它的草。我請教了尹大爺,他說:“這些豬就看這頭豬呢。它是個‘頭兒’,把它管住了,其它豬就老實了。”從此以後,每當放豬的時候,我就特別注意這隻豬的情況,漸漸地我手中的鞭子也開始發揮了它的威力。
為了減少豬得傳染病,我們需要定期給每頭豬打疫苗。剛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我拿著針管看著豬圈裏四下亂跑的豬,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後來,在老職工的指導下,我這個“蒙古大夫”開始學著給豬打針。越打越熟練,很快我自己在沒有人協助的情況下,也可以完成打針的任務。小仔豬比較好打,拎起它的耳朵,它就一動不動了,任你擺布,麻煩的主要是體型大的豬。為了能將針順利打完,就要求注射速度要快要準,我也練就了一手“本事”:找準位置,迅速地將注射器的針頭刺入它們的皮膚,針進去的刹那就要猛推針管,推送完藥水後,順勢再快速抽出針管。
解決了豬傳染病的問題,另一個問題是狼的威脅,我們就比較頭疼。幾乎每天夜裏,狼群都要光顧我們的豬圈。為了安全,我們班裏養了一窩小狗仔,一共有五隻。就是這不起眼的五個小家夥,後來為保護畜牧班的安全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五隻小狗成了狼的有力對手,不管是刮風下雨,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隻要有個異常動靜,它們吼叫著一起竄出去,有時能把狼追到四五裏開外,真可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們值夜班的職工每每望著它們搖著尾巴得勝歸來時的情景,就覺得非常自豪。它們為我們的豬群保駕護航,保了一方平安。
一天夜裏我值班,月亮躲在雲層裏時隱時現。我正在井台上打水,突見100米開外,由東向西一個一米長六七十公分高的黑影向我慢慢走過來,越來越近。我當時心裏忐忑不安,不知何物。待看清楚時,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我們的長毛狗,不知從哪裏叼來了一張袍子皮。
到了十月份,畜牧班的工作逐漸繁重起來。經過半年多的生長,大部分的豬準備出欄,這也是見證我們勞動成果的時候。我聽徐春祥說我們養的豬長得健壯喜人。每次送豬的車到了佳木斯肉聯廠,從來不用去排隊,直接就拉去化驗、過磅。
每年老母豬產仔時節都是畜牧班人手最繁忙的時候。北大荒的老母豬體重常常達300公斤以上,一到生崽時節總是脾氣暴躁,野性十足,因為祖先遺傳的習慣使它們總想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生育。有一年夏末畜牧班還發過一件有趣的事情。一天夜晚,一頭即將臨產的老母豬不見了,也不知道它是怎麽翻過一人高的圍欄的。北大荒的野外狼群出沒,母豬在外生產格外危險,第二天連裏趕緊發動大家去尋找。好在那一年發大水,大片荒野被河水淹沒,母豬能藏身的地方不多,很快就在一片草叢中找到了母豬和已經生下的一窩小崽。這一夜北大荒的野狼居然沒能傷害它們,可見這老母豬有多厲害。難怪老人都說,北大荒最厲害的野獸不是狼、不是狗熊,而是野豬呢。一看到人群,老母豬就凶相畢露,擺出一副誰敢過來就和誰拚命的架勢,連平時喂食的飼養員也不能接近。大家商量了一下隻能“智取”:由一個腿腳靈活的小夥子拿著一根長竿去挑逗母豬。母豬被逗急了,就去追人,其他人趕緊趁機把豬崽抱到筐裏抬著往家跑。母豬聽到豬崽的嘶叫聲連忙回頭追趕,等到追上時大家扔下抬筐就跑,再由小夥子拿著長杆去繼續挑逗。畜生畢竟是畜生,上過一次當還會上第二次第三次。這樣經過幾個回合,終於把老母豬和小豬崽安全地弄回家。
為了提高小豬仔的成活率,每到母豬生產時期我們都要用極大的耐心時時陪護。因為剛產下的小豬仔體質非常弱,跌跌撞撞,一般要一兩天後才能正常行走。老母豬每胎一般產12頭左右的小豬,都需要職工白班夜班精心護理,不能有絲毫大意。尤其是夜班,隻有一個人值班,產仔房裏沒有電燈,當時隻有小馬燈,光線很暗,條件特別艱苦。這更要求我們要有較強的責任心。我們尤其怕老母豬起來,因為豬圈地方狹小,容易踩壞擠傷小豬仔;它再躺下時,也容易把小豬仔壓死。每逢這時我們班的幾個人都要時時刻刻觀察母豬的動靜,誰都不敢大意馬虎。
讓我自豪的是,在畜牧班幹了三年多的時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故,仔豬的成活率也極高。因此,我們班年年被評為連隊的先進集體。
作者:北大荒知青王燕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