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這個話題,他們向我說起,上世紀七十年代,在雲南的知青們參加緬共遊擊隊,血染沙場的那段悲壯曆史。
1968年之後,在中國支持下,緬共領導的人民軍乘勢而起,在緬甸北部攻城掠地,不斷發展壯大,他們在果敢地區占住腳後,1970攻克北卡佤山的猛卯,又占領了與雲南畹町一橋之隔的棒賽鎮,攻占雲南潞西縣對麵境外的猛占鎮,瑞麗縣對麵的姐蘭等地,建立了根據地。
1971年11月,緬共人民軍進攻緬北重鎮滾弄,1972年,攻占南卡佤山,邦桑、邦揚等地。1975年,緬共控製萬薩名溫江以東大片土地,中緬邊境緬方一側,除我們所在的木姐縣形式上在政府軍手中,其它全由緬共人民軍占據。
鼎盛時期,他們的根據地擁有近10萬平方公裏土地,多達150一200萬人口,人民軍發展到近3萬人之眾。最為出奇的是這支軍隊中,有幾千在雲南上山下鄉的各地知青,他們在宣傳鼓動影響下,出境參加緬共人民軍,衝鋒陷陣,許多人犧牲了自己年輕的生命。直至戰爭結束,大部分人回到國內,少數人流落緬北。1989年緬共瓦解,多方與緬甸政府達成和平協議,建立了緬北民族自治地方政府,也有一批出境參戰知青走上緬北各級領導崗位,活躍在緬甸北部各支武裝之中。緬共曆經50年努力,最終草草收場落幕,赴緬北參戰的雲南、四川、北京、上海等地知青們,用青春熱血譜寫出鮮為人知的傳奇故事。
我與他們交談後才知道,在坐中有多人有過這樣的經曆,即便未親身投入,也有知青中熟悉的同學、朋友參戰,聊起往事,他們不無傷感,原來是為理想而戰,不想結局事與願違。
他們說,上世紀七十年代前後,發生在緬甸北部的戰爭,在中國減少援助後,緬共向所屬部隊提出各自創收解決經費來源,有些竟然走上毒品加工和鴉片貿易的罪惡之路,據資料顯示,他們在緬建立的海洛因加工廠多達80多家,達官顯貴紛紛從中獲利,烏煙瘴氣,內部人心渙散。
1989年3月,人民軍主要創建者之一彭家聲在果敢發動兵變自立,王總告訴我,剛才我們路過彭家聲的府第宅院。接著緬共紅極一時的"八一五"軍區,也於4月19日宣告脫離緬共,成立"緬甸東部民族民主同盟軍軍政委員會","八一五"軍區司令員林明賢任主席和司令,該部的絕大多數領導人,都是從中國雲南去緬甸的知青和回鄉知青。
中國知青入緬甸參戰,發生在瘋狂年代,受偏執狂熱的思想灌輸,蹉跎歲月困境中的迷茫,改變自己命運的驅使,格瓦拉式的犧牲精神,他們用年輕的生命,書寫了一千七百萬知青上山下鄉運動曆史中,最為特殊悲壯的一章。
在我看來,回顧人類曆史,無論東方還是西方,都會有亂世梟雄,借助社會矛盾推波助瀾,舊桃換新符,無論主觀願望如何,帶來的是血雨腥風更深重的災難。浩劫的年月,法製遭到踐踏,瘋狂代替了理智,20歲左右、涉世未深的知青們,僅憑一腔熱血,為所謂解放全人類的理想踏上異國他鄉的戰場,成為許多人不歸之路。
中央戲劇學院教授楊健的《1966一1976的地下文學》一書,2013年由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發行,書中也有"緬共遊擊戰中的中國知青"的章節:"時隔多年,當那最後的音符在邊境那邊的山地叢林漸漸沉澱下來,有人才從一份舊檔案裏讀到有關部門的統計數字,僅1969年6月,因各種原因越境參加緬共遊擊隊的紅衛兵就達300餘人。他們的籍貫包括雲南的昆明、保山、潞西、騰衝、施甸,其中昆明知青約占一半,也有少數原來屬雲南建設兵團的北京、四川知青"。
書中收錄在緬共軍中的"褲腳兵"(卷著褲腳涉水去緬甸從軍的知青們)情懷的一首詩:"如果我犧牲在戰場,請代我向天安門告別!??,火吞射進敵人的心髒,這青春的吶喊就是力量!我們的熱血就是語言,人們會看到你赤誠的心房"。這首詩是參戰知青們充滿革命豪情的內心寫照。
風華正茂的青年,在領?提出的"我們這一代青年要親手參加埋藏帝國主義的戰鬥"的最高指示指引下,將投身"國際共運"視為已任,在這種教育下,書中收集的當年詩作,也能反映出他們天真的心路曆程:"太陽啊,從來沒有這樣暖,天空啊,從來沒有這樣藍,孩子們的笑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甜,毛澤東的教導,尹裏奇的遺囑,馬克思的預見,就要在我們這一代手中實現",這就是數千在雲南下鄉的各地知青,毅然決然奔赴緬甸戰場的思想動力和追求。
當年去雲南的北京知青有八千多人,前幾年,他們編輯了紀念文集巜八千子弟》,其中有曾經下鄉瑞麗農場(三師十一團)的景立人的文章《追憶戰友張育海和沈大偉》,張育海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幼年喪父,他的三個哥哥都是大學畢業生,並已成家立業。張育海是北京四中的高中學生,他離開北京時,母親重病躺在醫院,他到雲南下鄉時,四中還在對他文革不滿言論追查。為了證明自己,須用生命換取尊嚴。
1969年初,張育海、景立人、侯紅軍、博士淇、張來耘等人,悄悄離開農場,過瑞麗江,到畹町鎮與緬共人民軍老戰士老蘇匯合,走了四五個小時山路,到達緬共東北軍區303部隊新兵站所在地一一猛古,他們隻做了簡單的登記,就完成應征入伍的手續,發了軍裝和彈藥,分配到連隊,張育海原被安排去擔任連隊文書,他卻堅持下到班裏,當了一名機槍射手。而後,據不在一個連隊的景立人獲悉,張育海在1969年3月參加西沙壩戰鬥中壯烈犧牲,年僅21歲。
張育海的同學沈大偉也是北京四中高中學生,在校學習成績優異,原來在山西插隊已經半年,他接到張育海的信,被信中描述緬共人民軍戰鬥生活深深吸引,隻身前往瑞麗,也過境加入了緬共人民軍,擔任機槍射手。當時張育海已經陣亡,沈大偉仍然矢誌不渝,在部隊進攻緬北高原重鎮南坎的戰鬥中,沈大偉和昆明知青賴思群等多人,也在戰場上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張育海犧牲後,他生前最後一封信在知青中傳開:"確實,這條路是迷人的。在前途渺茫,走投無路的下鄉青年眼裏,這更是一條無限燦爛的路,是他們無力打破沉寂生活而做的"最後的鬥爭"。在轟轟烈烈的戰爭中,暗淡下去的靈魂,重新爆發出燦爛的火花。但對嚐試過戰爭滋味的青年來說,我總有這樣的想法,這不過是在逆流中天真幼稚的精神安慰,與宗教意義中的天國一樣"。頗有思想見地的張育海還寫道:"戰爭不是想玩就玩的遊戲,而是殘酷的成千成萬的吃人慘劇"。讀到這裏,他們年僅21歲就匆匆走完人生之路,張育海在現代迷信泛濫歲月,在腥風血雨的戰場上,在風雨飄搖的營盤裏,仍然保持著獨立思考的真知灼見,他的信已經開始反思和覺醒,但運動使他們背負著家庭出身不好沉重包袱,淪為異已,要用為理想英勇獻身證明自己,悲劇令人感歎。可惜張育海、沈大偉都未能激流勇退,否則,他們趕上改革開放的年代,也會成為北京四中校友中出類拔萃,大有作為的人。
昆明知青景立人的這篇回憶文章樸實、真摯,做為親身赴緬參戰的知青老兵,詳實記錄了那段珍貴的曆史,也寫了自己的一段經曆:他從西沙壩戰場撤下來,雨衣遺失在山上,冒著大雨,在泥濘道路上行軍,臉上淌著雨水和汗水。回到猛洪駐地,發現自己全身長滿紅斑,有些已經化膿,經戰地醫院檢查決定,讓他和傷員一起返回後方醫院。他們又回到中國境內,住進了位於潞西縣的解放軍昆明軍區108醫院。他們脫下緬共人民軍軍裝,換上解放軍軍裝。20天後,他全愈出院,準備返回前線,但獲知所在部隊已經轉移。
由於暫時無法歸隊,他和另一位出院的昆明知青戰友,遊蕩在中緬邊境雲南一側,他們身無分文,卻受到當地下鄉的昆明、北京知青們的熱情接待。每到一個知青點,他們會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他們吃,還為他們倆人表演節目。本來他們已被安排住男生宿舍,但那些女知青卻說男生宿舍髒,她們騰出一間最幹淨的女生宿舍,執意讓他們住。第二天,青年點還安排牛車或自行車將在他們送去下一個青年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是多麽珍貴的知青情誼。
景立人回憶文章結尾部分寫道:"如今,我們應該對當年輸出革命作法,進行認真反思,一個國家選擇什麽樣的政府,以至選擇什麽社會製度,應該該由他們國家人民自行決定。在今天,薩爾溫江畔已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留在當地的人民軍戰友,不少人已成為自治政府的官員,他們正領導著緬甸撣邦的各族人民,徹底鏟除毒品,營造幸福的生活"。景立人說,隻是有經曆過戰爭洗禮的人,才能更能體會和平的寶貴。
劉曉航是有影響的知青作家,著作頗豐,我們也是多年的朋友,他的《我們要回家》一書,記述了1978年秋天,仍然滯留在雲南墾區的8萬來自上海、重慶、成都、北京、昆明的知青們集體請願、要求返城的壯舉,引起中央領導重視,由此開啟了1979年百萬知青大返城,為大規模上山下鄉運動畫上句號。劉曉航總結道:"我們要回家,這是1700萬中國知青絕大多數人埋藏在心中最想傾訴的一句話",我覺的這恰是他畫龍點晴之筆。
《我們要回家》一書中,也有關於雲南知青參加緬共遊擊戰的敘述,書中記載:1991年出版的《雲南農墾紀略》:"自1969年以來,原遮相農場(即3師14團)約有100人參加緬甸人民軍,現有13人回來"。
這本書還引述雲南作家黃堯寫的《緬共遊擊隊中的中國知青》和《在密密的雨林中》相關資料,黃堯和他的三位知青戰友,於1969年7月5日"機智"出境,參加緬共人民軍,他在文章中回憶他們在緬東北叢林和山地中,經曆過的幾次激戰,以及在遊擊戰中幾位昆明知青犧牲的經過。
黃堯以親身經曆,講述了他耳聞目睹的知青在緬參戰過程,包括曆史背景,起因發展,戰場風雲,矛盾糾紛。黃堯1990年到怒江出差,住在縣政府招待所,遇到一位四川知青,他曾經擔任過緬甸民族首領的貼身文官,該民族與政府合解後,成立了民族自治地方政府,這位四川知青被任命為緊鄰中國怒江地區的區長,他這次回雲南,要與國內水電設計院簽署合同,在緬甸他管理的區建水電站。這位四川知青和黃堯一見如故,一瓶老酒,一盤豬耳,半斤花生,兩人聊了一天一夜。
四川知青講了一個緬共結局的傳奇故事,九一三"事件後,中方援助減少,中國軍人撤回,多數緬共將領各立山頭。緬共領導不斷減少部隊軍餉,直至斷絶錢糧供應,他們讓部隊學習南泥灣精神,自己卻靠國際援助,全家老小都過著吃皇糧,衣食無憂的生活。
緬共領導策劃清除行動,已經成為副司令的知青將領們獲悉"鴻門宴"上要將他們一網打盡的陰謀,將計就計,與人民軍中緬民族將領連手,擒獲驅除緬共頭領,徹底改變了局麵。事變後,原緬共人民軍在知青將領推動下,與緬甸政府達成和平協議,在各自民族自治地方實行自治,這些領頭的知青中,一些人成為當地的官員,為和平及經濟發展做出積極貢獻。也有的人帶著妻小到緬甸其它城市經商,很多人成為華僑中的富人,也有少數人成為亡命天涯的毒販。但是,對於多數參戰知青,無論回國恢複國籍,還是留在緬甸境內,他們的命運和生活都充滿艱辛和坎坷。
《我們要回家》書中介紹,有關參加緬共遊擊戰的知青文學作品,廣大讀者可以從鄧賢的《流浪金三角》、曾豔的《獨闖金三角》、曹桂林的《偷渡客》、林家品的《從紅衛兵到跨國黑幫》中了解,重溫那段知青們越境作戰悲壯的曆史。
鄧賢是曾在雲南下鄉的成都知青,著名作家,四川省作協副主席,我與他和中國作協副主席葉辛等人,是在珠海參加劉昕主辦的《我的後知青時代》一書發行會上結識,大家很快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鄧賢曾在雲南邊疆當知青七年,畢業於雲南大學中文係,著有《中國知青夢》、《天堂之門》、《大國之魂》、《中國知青終結》和《流浪金三角》等著作。他祖父是民國時期著名實業家,裕大華資本集團老板,商界顯赫人物,由於這種家庭出身背景,使鄧賢在特殊年月,飽受家庭出身牽累。從雲南大學畢業後,他謝絕了擔任省委主要領導秘書的安排,回成都的四川教育學院任教,一邊教書,一麵繼續他的文學創作之路。
為完成《流浪金三角》一書,鄧賢曾隻身三次深入金三角采訪,那裏漂泊著不同經曆和不同身份的中國人,從國軍殘部老兵,到參加緬共人民軍的老知青,從金三角最高首領,到普通山民馬幫山民,他采訪了上百人,為了尋找在那裏流浪的知青們,鄧賢也曾深入方圓數百公裏腹地探尋,以下是鄧賢書中描述的幾位主人公:
老康,16歲在金三角參加遊擊隊。18歲他端著機槍站著打,一顆子彈飛進槍筒,機槍當即爆炸,炸瞎了眼睛,他在金三角戰鬥了20年,回來後像對待戰爭一樣對待生計,想辦法謀生。
劉義,在金三角打仗3年,而後流浪了9年,為馬幫趕車,當苦力,什麽都幹過,但隻有一條,決不當兵。現在他在曼穀的一家公司,晚上把席子一放,就地睡覺,白天席子一卷,到處跑腿,又是七年,他是十足的流浪漢,一直在底層掙紮。
宮齊,當時在金三角被判了死刑,突圍出來,九死一生卻無立錐之地,一起出來的人被剿滅,隻剩下他一個逃到孤島顛沛流離。
老冷,一輩子為"司令"守墳,因為他親眼看到"司令"慘死在自己人手中。
鄧賢說,對於知青群體的曆程,他並不感到荒謬,他認為"理想主義永遠都是可貴的,這個悲劇是曆史進化的,不是自身局限造成的,時勢造英雄,那樣的天氣,濕度和各種條件加在一起,一定會孵化出那樣的怪物,雖然我感情上不願意這麽說"。
雲南省作協副主席李必雨,1969年至1979年,曾任緬共武工隊幹部,他以自己在緬共遊擊隊十年親身經曆,著有《亡命異邦》一書,這部長篇紀實文學,以其驚險曲折的傳奇經曆,再現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眾多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緬甸東北部多民族鮮為人知的生活風貌,以及他個人的愛情生活都娓娓道來。書中他還介紹了許多緬共領導者的故事,他們中有緬共主席德欽丹東,緬甸克欽族抗日英雄、緬共人民軍東北軍區司令諾賽,緬共權威人物吞迎,仰光大學學生領袖、學運領導人芒蘇溫等人。作者用他參加緬共遊擊隊十年的經曆,記錄了緬共東北根據地的消亡盛衰,描繪緬甸多民族地區的人文景觀,客觀回顧總結緬共沉痛的曆史教訓。
在網上流傳的署名作者文曄專訪《往事如煙:一位知青的緬甸叢林記》,也以當事人的身份,留下寶貴的曆史資料。文曄在釆訪中寫道:一個陰鬱的冬日,王?縮在將校呢的大衣裏,抱著電暖氣,講述起那段不入正史的知青往事,故事從緬甸的熱帶叢林中展開,九死一生的異國征戰,帶有諷刺意味的結局.
王 ?回憶:1969年初,龐大的車隊顛簸行駛在著名的滇緬公路上,將全國各地知青輸送到雲南與緬甸接壤的外五縣,沿途隨處可見"支持世界革命""打倒奈溫政府"的標語,那年王 ?19歲。緬共在孟古揭杆而起,經曆過"紅八月"的激情和上山下鄉的迷惘,知青們開始憧憬成為"國際主義戰士"。王因為父親的曆史問題,背負著沉重的思想包袱,他感到報國無門,生存無計,認為隻有戰死沙場,才能一雪前恥。
我看到許多赴緬參戰知青,除革命英雄主義情結外,許多人都因為家庭出身不好,前途渺茫無望,想要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特殊年代,成份劃分決定敵我,父母成份和經曆決定子女的命運,從地富反壞右到走資派和知識分子,成為社會異類,這在現代文明史上實屬罕見。直至1977年,鄧小平領導下恢複高考,不再根據政治表現和家庭出身限定考生資格。1978年,胡耀邦任中組部長,平反冤假錯案,撥亂反正,恢複數以千萬人公民權利,解決了殃及1億人受牽連的問題,使得國人恢複擁有平等生存權力。
中緬邊境有條小溪,名叫孟古河,寬處不過10米,凡投奔緬共人民軍的,大都在這裏越境涉水過河。他們脫鞋卷起褲腿淌水而過,故被稱為"褲腳兵"。到底有多少知青由此而過,奔赴緬甸戰場,有的說5000人,有的說3000人。據記錄:緬方金三角征兵站,最多一天接待過前來投軍的中國知青就有600多人。
在緬共人民軍,王 ?他們一夥知青穿上綠軍裝,領到沉甸甸的M21半自動步槍,新兵裏沒有緬甸人,全是在雲南下鄉的全國各地的知青,很多人是昆明知青,大家見麵互報校名。
緬共中還有個"知青旅",所屬部隊各有特色,王 ?生動講述了他們的特征和血染的風采。
303特務營,老高三知青較多,都頗有書香子弟風度,被稱為"秀釘子營"。
3031營,華僑知青和昆明知青各占一半,昆明知青又是以在瑞麗下鄉的知青為主,他們背靠瑞麗江,在自己家門口打仗,被稱為"門坎猴"。
3032營。大家多數人都是初一至初三的四川知青,他們特別能喝酒,性格熏陶得和60度包穀酒一樣,火爆剛烈,被稱為"火槍營"。
3030營,昆明知青為主,常年在深山溝裏打遊擊,都是不修邊幅,神頭二五的老兵油子,被稱為"痞子營"。
娘子連是百十號人小姑娘,這些女知青,她們抬傷員,背幾十公斤重的高射機槍,和男人們一樣,衝鋒在前。
在緬共曆次戰役中,都是知青連隊打頭陣,他們勇猛、忠誠、狂熱,創造出一個個黃繼光式的英雄傳奇。
當時,緬共內部極左思想盛行,也學著我們國內手捧紅寶書,早請示,晚匯報的膜拜套路。知青小蔡在作自我批評時,坦白景頗族房東家女人喂奶時,他多看了幾眼,就被扣上"調戲婦女罪"判處死刑。在極左盛行壓抑的環境下,有些知青後悔想走,卻被威脅,逃跑將以叛變罪軍法處置,就地正法。緬共照搬的的階級劃分主張、打土豪分田地的作法、挑起族群內戰撕殺的惡果,日漸失去民心,在緬甸這個佛教國家,廣大向善民眾中對他們唯恐避之不及,農村土改無果而終。
臘成之戰後,和王曦一起的15名新兵,死的死,逃的逃,隻剩他一人。那些逃回中國的人,形如枯槁,現身說法,有效阻止了知青後續赴緬參戰。在那個時期,知青越境參戰還有奔赴越南、泰國、馬來西亞等國,人數遠沒有去緬甸這麽多,大都懷抱共同理想,很多華僑知青成為先鋒骨幹,緬甸也是這樣。
1970年12月,中緬兩國政府開始恢複外交談判,在緬共的知青們發現自己處於兩難的尷尬境地,變成棋盤上微不足道的棄子。1989年,僵化腐朽的緬共上層,被一群不願再流血的中下層官兵推翻,異國叢林之戰宣告壽終正寢。
與王 ?一起,返回祖國或留在緬北的知青們,大都有常人難以想象的苦難和曲折,一些滯留當地女兵命運更為淒慘。作者文曄看到王?家徒四壁,問他是否後悔,王 ?盯著記者的眼睛,語出驚人的回答:"我還活著"。
在緬甸東北部崇山峻嶺叢林中,還有數以千計知青的無名塚,他們葬身在異國冰冷的土壤中,據說都朝著祖國方向。我想起蘇軾詞名句:"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槍林彈雨年代,知青們的戰地營盤遺址,如今已消失殆盡。這悲傷沉重的曆史,究其原因,顯而易見,責任不能由那些參戰的知青們承擔。
(林小仲2020年8月28日寫於北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