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如何和另一半相處?學學亞當和夏娃吧(圖)

根據天啟宗教的創世神話,亞當和夏娃是人類的始祖。關於這對天成的佳偶,我們常會忽略一個基本事實:他們不僅彼此相愛,而且在經曆了千辛萬苦後,依然彼此相守。



1867年12月,馬克﹒吐溫遊覽耶路撒冷時,來到聖墓教堂參觀,走進了一個被認定為亞當墓室的房間,一時激動得不能自已。他寫道:“我對人類始祖的強烈情感被激發出來,心裏翻江倒海一般。”從此他便迷上了這位人類之父,甚至強烈要求紐約市規劃部門把自由女神像換成亞當紀念碑。他還寫了幾部關於亞當和夏娃的作品,其中包括《亞當日記摘錄》和《夏娃傳紀》等。

在馬克﹒吐溫的筆下,初和夏娃在一起時,亞當覺得不太自在。他說:“以前這裏美好又安靜。我預感到了麻煩,我要搬走。”同樣,夏娃對亞當也並不感冒。“他很少講話,也許是因為他不聰明,而且對自己的愚鈍還很敏感。”

但慢慢地,他們接受了對方。亞當說:“我認為,沒有她,我會感到孤獨、沮喪。”夏娃也回應了這份感情:“我愛他,用盡我的全部熾情……我祈禱、渴望有一天我們可以一起離開人世。”

亞當和夏娃彼此相愛?沒搞錯吧?怎麽會有人這麽想?

這麽想的大有人在:米開朗基羅、約翰﹒彌爾頓、拜倫、瑪麗﹒雪萊、海明威,以及從現在的碧昂斯和方濟各到古時的《希伯來聖經》作者等眾多表演藝術家和思想家。3000年來,每當家庭形態發生轉變的時候,人們就把目光投向孕育了西方文明的亞當和夏娃。

顯然,我們現在就處於這樣一個時刻。過去30年,男女兩性之間的關係發生了驚人的變化。結婚率大幅下滑,離婚率高居不下,性別變得更易轉變,女性湧向職場,男性變身奶爸。互聯網讓兩性關係更加撲朔迷離,全新的交往、分手方式層出不窮,或者幹脆宅在家裏也毫不寂寞。在這個超連接的世界裏,我們正麵臨關係危機。

人類的始祖──亞當和夏娃,能給我們一些指引嗎?

我認為可以。過去幾年,我追尋著這對史上第一夫妻的足跡,從伊拉克的伊甸園跑到耶路撒冷古城,又從彌爾頓的倫敦來到梅﹒韋斯特(Mae West)的好萊塢。我發現,是亞當和夏娃給人類帶來了愛情的概念。他們是西方曆史上第一對探索與愛人相處這個人類重要謎題的夫妻,盡管在探索過程中也曆盡悲歡離合。

然而,曆史非但沒有紀念這一成就,反而指責亞當和夏娃(尤其是夏娃)自私、不忠、淫蕩,認為是他們將罪孽、不道德甚至死亡帶至人間。他倆成了一場曠日持久的人身攻擊行動的犧牲品。

這種消極看法得以長存,原因之一是我們很少帶著亞當和夏娃可能彼此深愛的想法去讀《創世紀》的開篇。如果有這個想法,就會有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

奇怪的是,關於亞當和夏娃的起源,《創世紀》講了兩個故事,而非一個。第二個故事更為人所知,出現在《創世紀》第二章裏。上帝用泥土創造了亞當,然後用亞當的一部分身體造了夏娃。兩人鍾情於彼此,但夏娃漸感無聊,偷跑進伊甸園,不僅自己吃了禁果,還拿給亞當一同分享。於是他們被逐出伊甸園,育有兩子,二人不睦,弟弟為哥哥所殺。亞當和夏娃分開,後又團聚,生了第三個兒子。

這個故事裏,有一個對很多人來說很關鍵的問題:到底哪個才是上帝選中的性別,男人還是女人?但如果從《創世紀》第一章那個不太為人熟知的小故事出發,這個問題或許會有不同的答案。

在創造天地的第六天,上帝依照自己的形象造人。第一個造出來的人沒有明顯的性別和性格。猶太教經典《塔木德》(Talmud)中的智者拉比就認為,那人是雌雄同體。然後,上帝將此人一分為二,創造了男人和女人。男人的造法和女人的造法一模一樣,他們完全平等。

從亞當和夏娃的第一個故事裏,可以看到造人思維方式的重大轉變。古老年代,無論是美索不達米亞還是埃及的人類起源傳說,皆是講人由神造,要麽來自神與神的結合,要麽是神與人的結合。

《聖經》首次將一對凡人男女作為人類繁衍的鼻祖。上帝不能生兒育女。他需要人類夥伴來完成人類自身的延續,於是造了亞當和夏娃。現在的問題是,亞當和夏娃能否找到共處的辦法。

既然男女平等有了《聖經》的加持,怎會出現後來的不平等?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宗教傳統都對這個故事實行“拿來主義”,也就是說,將這個故事交到了幾乎清一色男性評論家的手裏。早期的拉比和教父都對夏娃表現出了特別的敵意。

《創世紀》第二章說,上帝用亞當的“tsela”造了夏娃,這是個希伯來語,意思是“身體一側”,指亞當和夏娃並排站立。然而絕大多數釋經者都認為,這個詞的意思是“肋骨”,說上帝選擇用肋骨造夏娃,是因為女性和肋骨一樣,微小而無足輕重。

早期釋經者一致強調的一個問題是:都是夏娃的錯。

除此之外,故事裏的亞當和夏娃還飽受七情六欲之苦,如欲望、挫折、責備、羞恥、內疚、寬恕與和解。盡管倆人的具體相處複雜得難以盡述,但早期釋經者一致強調的一個問題是:都是夏娃的錯。正如一首美國老歌所唱:“就是這樣,不必多說 / 夏娃吃了蘋果,亞當吃了果核。”

米開朗琪羅是試圖削弱男女性別等級製的人之一。1508年,他在羅馬梵蒂岡西斯廷教堂的天頂上繪製了三幅有關亞當和夏娃的壁畫。其中最知名的是《創造亞當》,但這似乎並不是米開朗琪羅最看重的一幅。

他最看重的是第二幅,《創造夏娃》。亞當躺在左邊,上帝站在右邊,身體健壯又不失優雅的夏娃在二人之間架起一座橋梁,從亞當的側麵(米開朗琪羅看過《聖經》)起身而立。占據房間正中間的不是亞當,不是上帝,而是夏娃。在第三幅壁畫裏,亞當和夏娃甚至更加平等,兩人一起伸手采摘禁果。他們並沒失和,他們是夥伴關係。

米開朗其羅之後又過了100年,亞當和夏娃的相親相愛之說在英國詩人、檄文作家彌爾頓的筆下,迎來了另一個突破。當時,已入而立之年的彌爾頓娶了隻有17歲的瑪麗﹒鮑威爾(Mary Powell),蜜月剛剛歸來便遭到新婚妻子的拋棄。於是他將自己的滿腔鬱悶化為了一部流傳千古的檄文,共分五個冊子,6萬餘字。他堅持認為,社會應當接受彼時還被普遍視作不合法的離婚。很多人覺得是彌爾頓發明了有愛婚姻的概念。

其實,彌爾頓立論的基礎正是上帝對亞當和夏娃所說的:“那人獨居不好。”彌爾頓認為,美好的感情不是建立在“沒有愛情的性生活”之上,而要以“夫妻恩愛互助”為根基。

幾十年後,雙目失明和政治失利的彌爾頓在其偉大作品裏重拾這一主題。《失樂園》其實就是一部娓娓論述亞當和夏娃平等關係的著作。

起初,亞當和夏娃享受著“不受打擾的歡樂,無與倫比的情愛”,“收獲著長生果”。但隨後,彌爾頓筆鋒一轉,寫起了二人對於平等地位的討價還價。夏娃說,她希望兩個人平等分擔伊甸園裏的勞動。亞當表示,這個想法太荒唐了。夏娃以出走相要挾,但亞當說那樣會“破壞(我們的)伉儷情深”。夏娃冷冷地反駁道:“老樣子的話,我們的幸福將不堪一擊。”

亞當不想刺激她出走,於是做了讓步。後來夏娃吃了禁果,想獨自享用這份為“女性”爭取來的 “戰利品”。但最後她決定,自己需要亞當,“我如此深愛他。”麵對愛情和職責,亞當也選擇了前者,“沒有她我怎麽活。”倆人“手拉手”離開了伊甸園,去了一個“更加幸福的地方。”

這種反常規的亞當和夏娃的愛情故事又寫了幾百年,直到19世紀女性有了更多公開談論這個故事的自由後,才算真正開花結果。

美國女權運動創始人伊麗莎白﹒卡迪﹒斯坦頓(Elizabeth Cady Stanton)在為工資、法律和投票權等不平等問題鬥爭了幾十年後,決定將矛頭直接對準問題的核心。因為無論何時,隻要她提起女權,就會有人說,“《聖經》上講……”

曆史學家Melinda Grube對我說:“提到女性,總有人重提《聖經》,說夏娃是用亞當的肋骨做的,夏娃是亞當的助手,夏娃給人間帶來罪惡。”如果斯坦頓想恢複兩性之間的平等,就隻能從亞當和夏娃“開刀”。

她正是這麽做的。19世紀90年代,75歲的斯坦頓公開了一份強調男女平等的特別文獻,題為《女性聖經》。秉持著《創世紀》第一章上帝同時創造男女的理念,斯坦頓開宗明義地寫道:“這是曆史學家所著的第一個關於女性起源的神聖著作,上帝依照他的形象,同時創造了男人和女人。”

夏娃的名譽真正迎來轉變發生在幾十年後。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女性開始在宗教領域擔任領導角色,夏娃才從替罪羊變成了真正的“半邊天”。相應地,亞當和夏娃的關係也被視為更加平衡。

今天,幾乎沒人認為,男人和女人不是平爾等之地站在上帝麵前。那麽在兩性關係恢複平衡的當下,我們從亞當和夏娃那裏能學到什麽?他們又能教給我們哪些愛之真諦?

堅持。亞當和夏娃的故事裏,最容易被人忽視的一點是,他們在分開一段時間後總能重歸於好,重新開始新生活。然後夏娃獨自走開,她可以一人生活,但還是會回到亞當身邊。出了伊甸園後,他們本可以各自天涯,但他們選擇彼此相守。在失去一個孩子後,他們分開了,後又重聚,有了賽斯(Seth)。一而再地分開,又一而再地複合,這是他們給我們上的第一課:要學會彌合分歧,這是相愛的關鍵。

詩人裏爾克說:“人們誤解了愛情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他們把愛情看成是玩樂,因為他們認為玩樂比工作開心。”但他接著說:“其實沒有什麽比工作更讓人快樂的,而愛情屬於極度幸福的範疇,所以它與工作無異。”

相愛不是要避免衝突,而是要化解衝突。莎士比亞寫道,愛是“百煉成金,直到世界盡頭”。有誰比亞當和夏娃更了解世界盡頭的滋味呢?

相互扶持。亞當和夏娃這對第一夫妻最值得現代人借鑒的一點或許是,他們的相處就像壓蹺蹺板,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夏娃是亞當身體的一部分,但亞當又十分依戀夏娃。亞當向夏娃求愛,才有了兩人愛的結晶。夏娃承受了十月懷胎和生產之苦,而且幾次負責給孩子起名。處於親密關係中的人都會承認這種角色上的不斷轉換。

現代社會流行這樣一種說法:彼此平等才是愛之真諦。但這是有誤導性的。人類學家Helen Fisher對我說:“所有人都願意相信平等,但現實情況是,總有人掙錢多一些,總有人更擅長帶孩子。”她還說:“在成功的親密關係中,不求平等,但求平衡。”

琴瑟和鳴。偉大的瑞士兒童心理學家Jean Piaget發明了“集體獨白”一詞,用這個詞來形容學齡前兒童一起玩耍時各說各話的表現。相愛的兩個人則正好相反,你們應“集體對話”,共譜愛曲。

共譜愛曲是浪漫愛情的又一大特點,也是亞當和夏娃最應該傳授給世人的秘訣。從上帝將本來合體的他們一分為二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各自譜寫著自己的樂章,可謂是西方曆史上鸞鳳和鳴第一曲。

跟所有的好故事一樣,愛情故事也會一波三折。哲學家Robert Solomon表示:“相愛的兩個人不是說塵埃落定後,從此就過上了幸福生活。”他認為,“愛是一個自我書寫的連續劇”,情節、主題、開始、發展和結局,一切都由主人公自己決定。你們倆的人生由你們倆共同創造,這是亞當和夏娃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也就是說,愛是我們和另一個人合講的故事。

在“工作和生活能否兩不誤”與“魚和熊掌能否兼得”的當下,在所有人都不免讓愛人和自己失望的世界裏,我們應該提醒自己,亞當和夏娃也曾掙紮過,但他們最終找到了治愈傷痛和原諒對方過錯的方式。

我們要讓這個古老的故事成立,而不是成為笑談。我們需要亞當和夏娃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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