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58那年-一個檔案‘內右’的遭遇細思極恐

18年初，在《吉大校友論壇》看到一個‘老校友’發帖，年屆80仍然有兩個科學實驗征求年輕人接力，我仔細觀看了原始帖子，一個是“使用托裏拆利真空進行真空蒸發節能”，巧妙的利用能量轉化，在沒有實體真空泵的情況下，實現了真空蒸發，已經通過了實驗室驗證，現在隻差小型工業化試驗。另一個是“低檔黑色藍寶石變色增值”，采用化學和物理雙重原理，半導體工藝手段把原子態的鐵抽取出來，改變顏色。我覺得兩個都有很大的潛在價值，值得探討，希望有條件的年輕人接力進行，不僅有首創的學術意義也有巨大的經濟效益。老學長的精神確實令人感動，有人崇拜前輩，想不到也有人唱反調，說此人當年“隻專不紅”和戀愛觀有問題受過批判。心中感到很堵很壓抑，重新看了已經存盤的，在《吉大校友論壇》發表的，吉大最小右派王安琪的“百年孤獨”和相關的帖子，基本摸清了當年吉林大學在學生中反右的脈絡，感慨萬千，覺得特別同情老學長，不能不說了，不說就是愧對曆史了。我到吉大時反右已經過去，我的一個老鄉是高年級的調幹生，是個黨員，了解一些內幕，現在年事已高，可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們在同學會時，酒後他發出感歎，說當年反右的確是過分了，負疚的心理壓力很大。有這種心理的人不隻他一個，當年整人的人，除非良心泯滅的冷血動物，隻要有點良知都會有，他認識的一個黨員，雖然當年高調批判資本主義，80年代下海，卻利用資本主義手段，在深圳辦工廠雇工人（以前可批判過剝削啊）發了家，看到當年整過的人，有的落魄，心裏過意不去，就出錢開一次同學會，特別是請那些被整的人，逐個找到家裏，邀請參加。有的沒有下落，甚至到當地公安局查詢，老校友即T學長，就是從公安局的戶籍係統，找到他的女兒，聯係到美國，還寄去後來同學會的光盤錄像。因為我與T學長是一個專業，畢業後參加學術會議也幾次相遇，他在大會上的學術報告也頗有水平。他鄉遇同學，倍感親切，曾經在賓館一個房間暢談到深夜，曾經發帖記之。最近為了核實一些事情又聯係過。

當年反右，開始是說‘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幫助整風’，後來反擊右派，開始大家還不當回事，一般說，黨員和積極分子學習不如那些“隻專不紅”的人，對他們就有些嫉妒，現在運動來了，就想趁機出口氣，冠冕堂皇的說法是“打擊一下右派的囂張氣焰”，當時不過是泄泄私憤，沒有想到後果是那麽嚴重。那時反右方向明確，就是整那些學習尖子。如著名科學家唐敖慶（後來是副校長）的研究生班全部打成右派，當時全國大學招生每年不過一二十萬，可以說都是精英，這些研究生都是50年代的大學畢業生，從全國各地選拔而來，更是精英中精英！一年級的王安琪是不在反右範圍的，也不過因為愛學習，跨係聽課，在私人信件中說匡亞明校長“真笨”罷了，朋友賣友求榮舉報給吉大，就被破格打成右派。後期處理，更是出人意料，讓人後背發涼！唐敖慶的研究生班全部停學，先下放農村，回來變成‘實驗員’，工資二三十元，老婆離婚，情人分手，大部分是妻離子散，一個研究生右派，40來歲才有個工人老婆，和丈母娘、孩子住在一間宿舍裏，沒有廚房，沒有廁所，丈母娘是個粗俗的小市民，看不上這個右派女婿，常常數落他，精神壓抑的結果，壯年死於癌症。還有一個研究生右派，窮愁潦倒蓬頭散發衣服邋遢，被公安局便衣認為是小偷跟蹤到化學樓，到傳達室一問才知道是校長的研究生，此人因為堅決不服軟認錯，直到30年後，文革結束才平反，四五十歲才結婚。如果有人寫寫這些研究生的經曆，可以說各個都有一本血淚史。王安琪是吉大右派中年齡最小，剛剛18歲，匡亞明卻出手最重，開除學籍，傳說到煤礦挖煤，大家聽後有些唏噓。王安琪的同學崔XX（高中同班），沒有什麽右派言論，政治輔導員王X就鼓動崔的女朋友背叛，說他有流氓行為（這是整人的通用手法，搞點緋聞，有轟動效應引起嫉妒恨），開除團籍。以前的帖子說T學長還算不上是朋友，雖然與王安琪一個高中，原來沒有說過話，互相並不熟悉，在大學隻是偶爾一塊聽課而已，就是因為在批判會上沒有按他們的事先部署，在他們眼神暗示時沒有以“跳出來”的方式昧良心發言，政治輔導員王X就懷恨在心，綜合老鄉的說法和吉大論壇前幾年的帖子，可以看出他是如何迫害無辜的。老鄉說T同學高考分數全年級最高，入學就被任命為一個班的學習班長，由於學習好，頗受年級主講老師曹錫章的關愛，雖然被批判同情右派，不但不臭，反而挺香，最讓政治輔導員王X（聽說三十多歲還沒有對象）和‘積極分子’嫉妒恨的是，T學長還得到女同學倒貼追求（這也是緋聞的切入點‘福兮禍所伏’），一年級時同班同學，校舞蹈隊的美女，物理係教授的女兒，就給他買很多書追求他，個中內情不得而知（T學長說不想傷害同學沒有說明，隻是說當時太幼稚，不成熟造成，自己的確有責任），居然被他拒絕禮物，以致傷情退學，一度輿情比較負麵。後來又有上海姑娘用海外寄來的食品在饑餓年代倒追，因為有人追她，他竟然謙讓了，據說甚至還有女黨員同學向他示好的。顯然無法用對崔XX女朋友背叛的辦法整他了，就派人到家鄉農村調查，看看有沒有右派言論，結果農村幹部還是有良心，讓他們失望而歸。據頭幾年的帖子披露，政治輔導員王石親自出馬，在反右後期的“交心運動”中，找他談話，啟發他有沒有“反黨思想”，居然誘導他有“想拉個隊伍反對共產黨”的想法。他們整王安琪時，就故意誘導王安琪的“反動言論”，王安琪被逼無奈的說“難道你們讓我說艾森豪威爾萬歲？”，他們就是這樣去掉前半句，卑鄙的栽贓陷害抓到證據的，此點看來，整人者的確有些不齒。T學長雖然也是年級中年紀最小的，但是沒有上當，‘交心’隻是說喜歡學習，愛情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批判會成為鬧劇。幾十年後單位的人事科人員才透露出是在他的檔案裏寫上“內右”“控製使用”，影響一個人的一生，不能接觸重要課題，特別嚴重的是公開的右派王安琪得到平反，這種“內右”是“無法平反”的！這種檔案整人是最坑人的，暗箱操作的可能就是一兩個人，寫入的東西，可能是莫須有的事實，同時被整的人不僅不知道內容，更沒有申訴和辯護的機會，而這些整人者他們分配到大城市，國家研究單位或者政府部門，生活上悠哉悠哉，他們不承擔任何後果，也沒有任何責任。他在大的研究所無法發揮才智，隻好離開。好在這位T學長，畢竟有兩把刷子，金子在哪都要發光，在地方小廠，奮發圖強，自選課題，研究出一種基準電壓源，最大特點是噪聲極低，在中科院物理所測試，達到10的負7次方伏特水平，也是當年物理所測試的下限了，用於國家重點工程，民用是用於7.5位數字電壓表，可見的確有水平，獲得國家發明獎，80年代央廣的“新聞聯播”裏報道過，我聽到時也感到自豪。還有其他試驗如“在無序襯底生長出有序晶體”，在物理所已經得到X光衍射證明，理論上也探討一種‘假說’，物理所的專家說，這種有序薄膜意義重大。發表後被收錄在美國的文摘《CA》上，物理所的專家認為這個課題有突破性意義，可惜他不在物理所，無法繼續研究，顯然如果他沒有檔案的黑鍋可能會有更大的成果。這恐怕是那些整他的人沒有想到吧！現在有一種論調，竟然有人懷念當年的“極左”，現在想一想，那是多麽恐怖的事情啊，真是“細思極恐”。如果T學長一步走錯，一句話說錯，大概也是開除學籍，不可能還有什麽‘發明獎’吧！如果再來一次極左運動，不知道又要傷害多少無辜呢！

後記：因為所述事實，都經過過去的帖子和老鄉學長及T學長核實，但是T學長說他年事已高，現在無欲無求，對於過去的事情除了有個人因素，也有當時氛圍的影響，過去了就翻篇吧。隻是希望國家和平崛起，發展進步。沒有完成的試驗，希望有年輕人接力進行，能夠報效家鄉。同時他建議我不要再說“多餘的話”了，但是，我覺得還是不能不說，主要是給那些心理陰暗的喜歡整人的人，告訴他們以史為鑒，當你的黑手將要影響一個人的命運時，手下留情！因為那可能影響的是一個人、一個家庭甚至可能是國家的一個成果！（原帖在“幾曾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