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經曆:走出陰影(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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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陰影  十四 )父親的最後診斷   

 

父親“高高興興”的回到家,忙不迭的打開包,一樣樣掏出上火車前買的好吃的東西,嘴裏不停的說:“快吃,很新鮮的,買時都是熱的,現在也不涼,還有一點溫溫的”,父親一個勁的往我們手裏塞。而我們兩眼望穿的盼他回來是想知道病情的診斷,可他就是打岔,沒有一個正麵的明確的回答。

 (圖片來自網絡)都是我們喜歡吃的 

 

我們忍不住了,用罷吃的方式逼父親說出真情。父親也是討價還價的要我們必須答應他的要求,否則不說:

1)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任何事情發生都不能急,你們要懂這個道理;

2)麵對現實,要接受現實,躲不開,逃不掉,要在苦難的現實中求生存;

3)往好的方麵努力,但要做最壞的打算,最多就是一死,人早晚都會死,早死早托生,你們必須堅強,不許哭天喊地!

 

我們告訴父親,我們一定會堅強,我們知道該如何麵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放心吧!

 

父親講述了這趟進城看病的來龍去脈,然後說:“我雖然沒有得到最後的診斷書,但我知道我的日子不長了,我隻希望能和你們愉快的度過最後的日子!如果看到你們因為我而每天愁眉不展,哭哭涕涕,那我會十分難過,百分責備自己,千分對不住你們,萬分不能原諒自己!”

 

這以後,我們在父親麵前都裝的很正常。母親會到房後偷偷的抹眼淚,姐姐會與她的那群雞和胖胖的大白豬哭訴她的痛苦。而我放學後就給父親講學校發生的事情,講我在學校裏的表現,如何優秀,考試考的如何如何好等等吹噓一番。

 

在農村求學是很不容易的。讀中學的時候,每天要走十餘裏的土路去公社的中學。冬天的時候,從家裏走時穿的大衣、戴的帽子、手套、口罩,全副武裝到牙齒,頂著狂風大雪走起路來,越走身上越熱。走到學校時,眉毛和帽子的邊緣都結成了冰霜,摘下帽子時,就像摘下熱水瓶蓋一樣,全身的熱氣都從頭頂上呼呼的冒出來。天暖時,遇上陰雨天,穿著到膝蓋下的加高雨靴,有時會陷在深深的泥裏,很難拔出,不得不攔住過路人幫助拽出來,有時,人出來了,雨靴卻留在了濘泥裏。

 

父親心疼我每天上學太辛苦,對我說:“如果我的病好了,你就不要那麽辛苦的去上學了,我完全可以在家教你,家教是完全可行的!我是非常棒的數理化老師,你媽媽是最好的國文和曆史老師,我和你媽媽共同教你日語,我們可以關上門全家講日語,一定能教會你。我還會教你英文,世界通用語嗎,應該學的。雖然外語現在用不上,但是,將來肯定會有用的。我們會把你教出優秀的大學畢業生水平。”遺憾,父親沒能實現他的願望。

 

母親因為沒有見到醫生的診斷,總是不甘心,勸說父親去“六二六”醫療隊再試試。

 

老八路趕著馬車帶著父親和母親去了母親做手術的醫療隊。雖然,那裏條件簡陋缺少醫療設備,但是,那些被下放的醫療隊員們都是真正的接受過正規教育的文革前畢業生,他們是有同情心、有良心、有職業道德的令人尊敬的醫生。

 

父親做了該做的檢查和化驗,又做了淋巴切片小手術。

檢查結果是晚期食道癌,已經沒有手術切除的意義了。

 (圖片來自網絡)

 

父親回來後,當姐姐和我急切的問起檢查結果時, 父親是這樣說的:“啊,就是我身體裏的正規軍細胞和土匪兵細胞正在激烈的交戰,土匪兵的細胞非常活躍,積極好戰,到處打遊擊,破壞瓦解正規軍的細胞組織。目前,正大舉進攻試圖占領身體個個部位。”

 

天哪!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父親還不肯說出 “晚期癌症” 這四個字,卻很“輕鬆”地講了這麽一段話,讓我們聽起來好像這場發生在他身體內的細胞大戰與他本人無關似的。

 

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走路已經很吃力了,稀飯軟麵湯也難以下咽了。沒多久就臥炕不起了,隻能吃雞蛋羹和牛奶豆漿之類的流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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