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西麵的海豐縣先被波及。海豐靠近香港,地博物豐,民風強悍。陳炯明、彭湃、馬思聰、柯麟等都是海豐人。陳炯明敢武裝造孫中山的反。文革中被揪鬥侮辱的知識份子千千萬萬,哪個像馬思聰一樣敢冒死外逃,而且公開與中共決裂的?小漁船半夜從汕尾港或鮜門港(此兩港均在海豐)啟航,天不亮就可以到達香港。南昌起義失敗後,周恩來、葉挺、聶榮臻就是隨徐樹屏從這裏逃到香港(請參閱拙作《鄧小平入黨時的親密戰友,中共神秘的頭號暴動專家徐樹屏》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56881/201111/5755.html)。廣州起義失敗後,葉劍英也隨柯麟沿同一海路從這裏逃到香港。從彭湃領導蘇維埃政府,到近年烏坎事件抗爭,海豐的潮州人都不好惹。網友"大文嚎"在我的文章跟貼說:"我感覺,廣東的潮州人從不聽中央的命令,文革時也如此。"我想也就是黨媒常說的"敢於鬥爭的光榮革命傳統"吧。
思安塔:
思安塔碑:
解放前在香港的海豐有錢人多數都會在家鄉買田收租。剛解放時葉劍英和方方一開始打算搞和平土改(因為全國戰事大局已定,無必要讓農民納血腥投名狀),並對華僑和港澳同胞施行優惠政策。陶鑄趙紫陽在中南局土改委員會主任李雪峰支持下反對,狀子告到毛那裏。1952年6月12日,中央派專機把方方、陶鑄接到北京,參加中央書記處會議。毛澤東在中南海頤年堂親自主持會議,周恩來、薄一波、羅瑞卿、鄧子恢、葉劍英、方方、趙爾陸、陶鑄等出席。毛特別強調說:“這裏是最高會議,討論廣東問題。廣東土改迷失方向了,我要打快板,方方打慢板。”毛表麵為葉劍英留了麵子,指桑罵槐地對方方說:“你犯了兩條錯誤,一是土改右傾;二是幹部問題犯了地方主義。”“全國三隻烏龜,廣東、福建和廣西。現在福建、廣西爬上來了,廣東還在爬。”毛澤東又對方方宣布:“你做了十件工作,九件做得好,但是土改這件工作沒有做好,因此降你一級。”葉劍英從北京回來以此自責,說:“主帥無能,累及三軍。”又發牢騷:“有人告了我的禦狀,陶鑄這個人在廣西拱倒了張雲逸,到廣東,又一腳踢開了我葉劍英。”後來廣東省土改的實踐被葉劍英痛心地形容為“一場敵我不分的混戰局麵”。
碑廊:
巴金的話:
彭湃的兒子彭洪,出生僅兩個月大時,母親就在海豐縣城被國民黨槍決。他一歲時,父親彭湃犧牲。是鄉親彭承訓冒死將他隱性埋名哺育成人。彭洪15歲就成為海豐中學地下黨組織一名年輕的黨員。20世紀50年代,先後擔任海豐縣委組織部長、縣委副書記、縣長等職。1957年底,彭洪在廣東反“地方主義”運動中受衝擊,被撤銷縣長職務。1964年春天,調任華南農學院黨委委員、水稻生態研究所副主任兼黨支部書記。當年7月,彭洪一家從海豐遷到廣州。
明鏡台:
明鏡台記:
在1964年“四清”運動期間,彭湃的95歲母親周鳳被打成“地主婆”(本來她也確實是)。文革中被關押進海豐縣公安局的牢房裏。彭洪來到北京,向黨中央、國務院反映海豐“反彭”暴行。根據周恩來指示,廣州軍區才把周鳳接到廣州治病。
石書1:
石書2:
1966年6月19日,彭洪從華南農學院被拉回海豐批鬥,說他利用職權提高彭湃,貶低毛主席;抬高海陸豐農民運動,貶低井岡山。此外,還有搞“地方主義”,反對“三麵紅旗”,招降納叛等等罪行,共有“十大罪狀”。被戴上“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的帽子,(1968年彭洪在牢中身亡,文革結束後開棺驗屍仍無結論)。然而海豐擁彭派群眾在本地幹部支撐下也組織造反派,並得到廣州紅旗派支持。與打彭派(主使者為南下軍人,汕頭地委副書記孫敬業)雙方相持不下。從文鬥到武鬥,東風派在廣州軍區暗中支持下占上風,組織了約五千多人的武裝隊伍,攜帶機槍12挺、衝鋒槍38支、步槍170多支進入海城。擁護彭湃的幹部群眾紛紛離城到蓮花山等地躲藏避難。彭湃侄兒彭科也在這避難的隊伍中。反彭”勢力組織搜山。8月29日下午,彭科逃到郊外的將軍帽山,被搜山的一夥人發現,舉著篾刀,連砍帶割砍下彭科的頭顱,還脅迫一個同樣在山上被抓的女幹部,將這血淋淋的頭顱掛在身上,遊街回城去。當晚,彭科的頭顱被掛在城東門的電線杆上示眾3天。8名男女青年在搜山中被迫投水,溺死於青年水庫。在長達半月的圍剿中,一百多名幹部群眾被殺害,八百多人被打成殘廢或重傷。其中彭湃親屬被殺害的5人。直到1978年,習仲勳主政廣東後著手為這起駭人聽聞血案中的死難者平反昭雪。這年6月,省委四屆一次常委擴大會議進行整風,孫敬業還表示,對“反彭”事件不能平反,否則他就要上告黨中央。習仲勳勃然大怒說:“你要是不上告,你就是王八蛋!”後孫敬業也被處理。
葉劍英銅像:
武鬥從海豐蔓延至各縣市。澄海縣蘇南鄉是解放前遊擊隊根據地,也是地方幹部勢力較強的範圍。澄海縣軍管會在汕頭地區軍管會主任白相國支持下,率領“擁軍派”(東風派)打擊廣東地下黨、潮汕地下黨的地方派(紅旗派)。最後甚至發展到由解放軍野戰部隊領頭、武裝民兵為主力武力攻打蘇南公社紅旗派農民據點的戰爭,全國罕見。據文革後的統計死難者逾400人,1978年10月18日平反。白相國曾升任外貿部長,9.13事件後被定為"林彪死黨"而垮台。
史鑒山屋:
史鑒山屋內的反思書畫:
蘇南鄉塗城村是那次武裝鎮壓的重災區。村北2公裏有座山;山上有座800多年的古寺,寺旁有塔,故名塔山。改革開放後,汕頭市澄海區計劃重建塔山風景區。原汕頭市常務副市長彭啟安是澄海人,也是反"地方主義"受害者,文革期間差點被槍斃了的。他應邀前往視察,無意中竟發現古寺後的山坡上埋葬著七十多具文革死難者,其中一位是他的五哥彭林,原澄海一中校長,"地方主義者",在毛澤東思想學習班上被活活打死了。
塔園:
彭啟安思索如何紀念帶領他走上革命道路的五哥和其他死難者。一位老領導建議可以在那山上種些悼念死者的玫瑰和菊花。恰恰是"玫"和"菊"這兩個字,潮州音裏讀"文""革"。國內唯一的文革博物館的想法就這麽在彭啟安腦海中建成了。它的資金全來自私人捐助,當局的態度是不反對也不讚成。
石筆:
石筆近觀:
在澄海縣塔山風景區,裏麵有文革博物館、思安塔、石筆書史、史鑒山屋、追思壇、明鏡台、碑林、墓園區等13個景點,建於半山腰,規模龐大,寂靜莊嚴,綠色成陰,有種特別氛圍,震撼著所有來訪者的心。我是2002年秋去參觀的,當時還在建築期間,故本文中的大部分照片是zt自網絡。
文革博物館:
筆者2002年騎單車去景區參觀:
在這座紀念眾多文革受害者的地方,獨缺兩位廣東省文革期間最著名的走資派:陶鑄、趙紫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