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雜憶之九---我參加的一次搶槍行動
進入1967年6月份,中南地區武鬥一天天激烈。武漢武鬥雙方的"鋼工總"和"百萬雄師"共死了一百多人。7月中旬毛澤東親自出馬到武漢壓軍區司令陳再道就範也碰了大釘子,弄得自己乘飛機落荒出逃。6月6日,湖南省"工聯"派進攻孤懸河東的原中蘇友好館“高司”宣傳站,釀成流血事件,多人死亡,長沙城內氣氛極其緊張。外地的消息被添油加醋傳到廣州,加劇了原本就劍拔駑張的氣氛。
“1967年7月20日,坐落在廣州市西郊的華僑糖廠兩派從張貼標語發生辯論,進而升級至暴力衝突。參與者包括廠內人員、周邊農民和少數中學生。到21日下午,旗派被包圍人員得到接應突圍,據說旗派死亡8人,其中一名是糖廠副廠長,30多人受傷。此事激起旗派憤慨,廣發通知,召集各組織,於23日下午在東較場舉行聲勢浩大的追悼會,並抬屍遊行示威。但軍管會卻不知什麽原因將會址改為越秀山體育場。而此前,總派的中學生組織“紅衛兵廣州總部”也擬定於23日在中山紀念堂召開成立大會。兩個聚集地相距甚近,而中山紀念堂又位於越秀山體育場進場需經之地,遂發生暴力衝突。總派學生(時稱“主義兵”)有備而來,以紀念堂為依托截擊遊行隊伍。衝突武器為匕首、木棍、磚塊和少量步槍,較流行的是鋸尖了的水喉管。傷亡人數有統計稱50多人被殺,400多人受傷住院治療,輕傷不計其數。我沒親眼看到這些武鬥,文革期間紅衛兵小報的報道可信度又很低。以上的描述是文革結束後我看到的報道,過程大約不錯,但其中的死傷數字絕對誇張,不可信。
“七·二三”事件開始了廣州“文革”第一個武鬥高潮、治安失控。雙方開始將武器升級,向部隊搶搶。一開始,中山醫學院旗派犯了一個極低級可笑的錯誤。我們的頭頭林昌文竟然帶著幾十個人搶了離學院不遠處的"毛澤東同誌主辦的農民運動講習所舊址"裏麵陳列的槍支。那些槍根本不能用,政治影響又壞,趕快又尷尬地送回去了。
一個夏夜,東方紅公社的盧炳新司令神秘兮兮地來找我們班的旗派小頭目盧業貴,交頭接耳了一會。他走後我問盧業貴"有乜好嘢?"他答:"今夜去搶槍,你去不去?"這可是件刺激事,我當然要去見識見識。又問他幾點鍾,去哪兒搶,他一概不透露,隻說到時候你跟我走就行。
下半夜,盧業貴悄悄把我推醒。穿上衣服我就跟他出來,原來行動目標是廣州鐵路局東山區分局公安處,離學院不遠,我們共十多個人,每人發一支木棒,步行去的。到了那裏,先到的紅衛兵已將大院控製了。裏麵押出幾十個"俘虜",是公安處的幹部。學院一個我不認識的頭頭吩咐盧業貴帶我們看守俘虜。將他們排成一隊,麵對牆站好,隻準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
進入武器倉庫的紅衛兵顯然已經得手了,扛著步槍、木箱、還有一挺輕機槍小跑著出來。我聽到子彈撞擊的清脆聲音。俘虜中的一個沉不住氣,回頭望了一眼。剛好盧炳新司令右手提著一把手槍走過來,抓著他的頭發就往牆上撞:"幹什麽?放老實點!"不等回答匆匆走了。我對俘虜說:"你別動就冇事啦!"他有點不服氣地回答:"沒-關係,沒-關係。"
最後還是那個我不認識的頭頭出來,對那些俘虜訓話:"今晚委屈大家了,我們也是不得已借槍去用用。我們走後十分鍾你們才可以回宿舍,聽到沒有?"他們中有人小聲答:"聽到了。"
頭頭對我們把手一招,大家無聲地跟著他撤了出來。整個搶槍過程自始至終我手裏都握著一根木棒,連槍把都沒摸過。
從此,我再也不參加任何"革命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