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媛詩@文革(81-5 瑤琴:紅鏡照妖/逞威落敗)

(5)逞威落敗(1967)

   在全國武鬥頻發的背景下,兆瑤琴坐在旅長這張椅子上,危險係數便不知不覺間走高。但兆瑤琴不怕,為了保衛文化大革命勝利成果,為了保衛毛主席,她決不害怕流血犧牲。現在的情況是,徹底派雖然興風作浪,但貴州省的大權在省革委手中。由省革委發布措辭嚴厲的通知,唆使支革派奪回徹底派占據的陣地,並四處抓捕徹底派骨幹。其中貴陽的徹底派中堅“山城四一一戰鬥團”[ 山城四一一戰鬥團:此為小說虛擬,原型是文革中曾經產生過的“貴陽市大中專學校毛澤東思想紅衛兵四一一兵團”。1967年4月11日,時任貴州省革委會主任的李再含強行舉行“紅代會”(全省紅衛兵代表大會)開幕式,引起一些紅衛兵組織的不滿。當天貴陽師範學院、貴陽市六中等主張暫行休會的紅衛兵們,把開幕式會場衝了。由此,正式形成反對貴州省革委的“四一一派”。後來,省革委對四一一派采取了一係列鎮壓措施。]團部被“踏平”,骨幹分子望風而逃。不過,在徹底派看來,這樣的行為,是以李再含為首的階級敵人最後的反撲,這樣的形勢,是革命勝利黎明前的黑暗。在遵義,支革派要奪回電管站,徹底派堅據不讓。支革派發出最後通牒,限期解散非法的“新革命委員會”,否則強攻電管站大樓。徹底派則宣稱誰敢動武,將不惜為保衛毛主席革命路線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雙方隔著湘江河,對峙獅子橋,劍拔弩張,擺開陣勢。支革派人多勢眾,派人從百藝中學涉水過河,鎮守南門關、水風井,將鳳來路南端堵死,切斷了徹底派增援之路。照妖鏡聚集在大樓內的約一百來人,陷入支革派包圍,困守龜石坡上電管站孤樓。不過,他們所占據的電管站大樓,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支革派任何行動他們都看得一清二楚。支革派隻要有人接近大樓,磚頭石塊便從天而降,打得他們狼狽逃竄。不料雍衛紅很狡猾,不知他從哪個廠請來一支叫做婁山關輕騎兵的精幹人馬,然後廣播車先打攻心戰:“婁山關輕騎兵威名遠揚!反革命照妖鏡死到臨頭!”兆瑤琴自然不能服輸,心想得有備無患,便選了二十個年輕人組成武工隊,任命金淦當隊長。一旦支革派強攻,武工隊要抵抗。兆瑤琴讓金淦當隊長,其實多少有點私心。兆瑤琴是電管站第一美女,而這個金淦長得一表人才,是電管站的第一帥哥。金淦看著順眼,偏巧口也甜,平時兆姐長兆姐短的喊得很親熱。說實話,兆瑤琴喜歡他在自己身邊轉來轉去,便親自點將讓他當隊長。僵持兩天,支革派果然就要強攻。這天,改裝成為怪模怪樣的廣播車又開來了,它安裝了特製保險杠,車上支起如屋瓦一樣的兩邊傾斜的鋼板,護住車頂,不怕從天而降的磚頭石塊。車上插著紅旗,車身兩側是大標語:“婁山關無堅不摧!”“婁山關專砸反動派!”尖利的女聲一遍又一遍廣播著“最後通牒”:“反動的照妖鏡成員,立即投降!”“臭婆娘兆瑤琴,立即向人民認罪!”最後通牒的時限到了,照妖鏡看出這輛汽車一定是要來撞大門了,兆瑤琴立即命令武工隊長:“金淦,你帶人到一樓去!”頭戴安全帽、手拿鋼釺的武工隊員立即魚貫下樓,去加強一樓的守衛。武工隊還沒有來得及搬東西堵住大門,廣播車就真的對著電管站大樓開過來,直接開上門前的台階,馬達轟鳴著一次又一次撞向電管站大門。婁山關輕騎兵全副武裝的二十多個人坐在廣播車上,照妖鏡戰鬥旅守在樓頂上的人情知廣播車兩塊鋼板防護作用很有效,也不往樓下扔石頭。大門終於被撞開,但廣播車也被撞倒的大門神奇地卡住,動彈不得。婁山關輕騎兵的人還沒來得急下車,兆瑤琴對著麥克風一聲大叫“開戰!為毛主席拚了!”樓上的磚頭石塊便如雨點飛落,封鎖想通過獅子橋的支革派後續部隊,守在樓下的武工隊員在金淦的指揮下手持各種武器突然衝向卡在門前的廣播車一頓亂砸,婁山關輕騎兵的人困在廣播車上施展不開,被動挨打,有人負傷。他們見勢不妙,隻得砸碎汽車的後窗玻璃一個個抱頭鼠竄,而逃跑途中又有幾人被照妖鏡從樓頂上扔下來的石頭砸中,有慘叫的,有倒地的,狼狽不堪。

   電管站一役,照妖鏡革命旅大獲全勝,打傷砸傷對方多人,繳獲已被砸得麵目全非的廣播車,更重要的是活捉了兩個俘虜,其中包括支革派女廣播員。男的是二十多歲的工人,婁山關輕騎兵隊員,當時被石頭砸中了頭,滿臉是血,暈呼呼地在地上爬,逃跑不及便被捉住。而廣播員畢竟是女的,動作慢,當時可能懵了,也不知道跳出車窗,結果躲在廣播車上束手就擒。雖然把她從車上拉下來時她拚命掙紮,但幾個年輕力壯的武工隊員把她抬進電管站院內那真是小菜一碟。兆瑤琴來看關押著的兩個俘虜,她比較關注那個一身綠軍裝、腰紮寬皮帶的女廣播員。廣播員大約十七八歲,被綁坐在一張椅子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室內走來走去的人。兆瑤琴覺得她麵熟,後來想起曾經在廣播員培訓班上見過的。兆瑤琴懶得理她,讓金淦他們去審問,這才得知她叫全小花,是百藝中學的高中生,花香壩小學全浩勇校長的女兒,電管站紅江山造反團司令全浩嘉的親侄女,怪不得為支革派賣力呢。第二天,照妖鏡把兩個俘虜綁了,讓他們在樓頂上站著,故意給支革派的人看。兆瑤琴將麥克風放在他們嘴巴麵前,要他們念悔過書。男的死活不肯念,掙紮著要跳樓,金淦等人把他控製住。全小花說:“我念。”兆瑤琴把麥克風遞到她嘴巴上,沒想到她卻耍了個花招,對著麥克風大喊:“支革派戰士寧死不屈!打倒照妖鏡,保衛毛主席!”她這一喊,從高分貝的大喇叭傳出去,激起獅子橋那邊的支革派山呼海嘯般的口號回應:“還我戰友!”“向女英雄致敬!”“不踏平照妖鏡誓不收兵!”兆瑤琴氣得把全小花拖到支革派看不到的地方,甩手打了全小花幾個耳光,全小花卻朝兆瑤琴臉上吐口水,一副不屈不撓的樣子。金淦在後麵飛起一腳,直踹全小花屁股上,男人就是勁大,當即把被捆著的全小花踹倒在地,額頭在樓頂水箱上碰破了,流血不止。金淦還要打,兆瑤琴說:“你把他們拉到房間裏麵去慢慢收拾。這個女的恁個囂張,影響極其惡劣。你全盤負責,聽清楚了?她要是不投降,我對你不客氣。”

   或許是因為全小花這一嗓子,真的激起了支革派的囂張氣焰,下午兆瑤琴在樓上觀察敵情時,支革派突發冷槍,槍聲響起,兆瑤琴大驚,感覺到子彈在飛,而身邊的一個人中槍倒下,好在隻是打傷了鎖骨,子彈若再偏一點打到頸動脈就不得了了。對方動槍,讓照妖鏡非常緊張,他們四處搜羅情報,次日中午便得知支革派似乎搶了部隊的槍,遵義軍分區正在追繳槍枝。支革派若不肯立即上繳搶來的槍,則隨時可能動用真槍實彈來進攻搶人,電管站大樓必不可守。兆瑤琴召開緊急會議,決定夜間突圍,保存革命火種。經過短暫的爭論,他們還是痛下決心,把兩個支革派俘虜留在電管站,免得突圍路上不方便。半夜時分照妖鏡全體人員分批突圍,原作了種種壞的打算,不料卻非常順利。支革派的布防水平很差,照妖鏡隊員分開來走小巷,沿湘江河南行,避開南門關,繞道外環路輕輕鬆鬆跑到了徹底派力量最集中的遵義紅風006基地,

   紅風006基地是個國防代號工廠,生產軍工產品。那裏有一支造反派叫做“五洲震蕩兵團”。兆瑤琴受到英雄般的接待,她見到了遠房堂弟兆適純,也就是兆紅棗的弟弟。兆適純是紅風006基地運輸隊的司機,也五洲震蕩兵團的。五洲震蕩兵團有很多年輕人,他們聽兆瑤琴說了最近的事,都很不服氣。照妖鏡戰鬥旅躲在紅風006,每天都在討論如何殺回遵義城,奪回電管站,但說歸說,支革派有槍,照妖鏡豈敢輕舉妄動。有人說要文攻武衛,既然原長空閃電的人敢於向照妖鏡開槍,那為什麽不去重慶搞槍來同他們展開真正的戰鬥?006基地同重慶的軍工廠素有來往,他們向重慶方麵提供配件,知道重慶那些廠有什麽產品。一個叫陳適炳的轉業軍人自告奮勇,說他有不少戰友在萬江機器廠、建強機器廠工作,早就聽說這些廠的造反派用工廠的武器武裝自己。其中有個最要好的戰友叫肖齊誌,是萬江機器廠造反派頭頭,他們有的是武器。陳適炳說:“你們曉得,我從炮兵部隊下來的,好久沒有摸槍,更不要說打炮,手癢得遭不住,不如去重慶找老肖支持。”有人問:“你戰友那一派是支持哪個的?是不是保皇派?”陳適炳不清楚,一時語塞,旁邊有人說:“重慶那邊,八一五是保皇派,反到底是真正的革命派。我們徹底派同重慶的反到底有共同的革命理想,是一家人。”有人說:“到重慶一問就清楚了。”有人說:“反到底是保皇派的死對頭嗎?那好呀,要是遵義的徹底派同四川的反到底聯合起來,打垮他們支革派龜兒子。”又有人說:“聯合是好,不聯合也無所謂。隻要搞得到槍,管它哪一派呢。”兆瑤琴聽他們議論,立刻決定與金淦同赴重慶試一試。五洲震蕩的幾個頭頭研究了一下,覺得可行,當下決定由陳適炳陪兆瑤琴和金淦,一行三人赴重慶,講好若能拿到武器,電報用暗語告知,這邊立刻派車去接他們,初定由兆適純等二人駕車前往接人和武器。五洲震蕩兵團為即將上路的人每人開了一份遵義紅風006基地的出差介紹信,蓋上“貴州遵義紅風006基地革委會”的大紅公章,還準備了全國糧票和錢,令兆瑤琴激動得熱淚盈眶。三人將出發去執行高度保密的任務,五洲震蕩司令提議唱歌為壯士送行。於是,五洲震蕩與照妖鏡兩支造反派數百人一起唱歌,深情而雄壯的歌聲在紅風006基地的廠區飄蕩:

     親不親,階級分,

     革命戰友情最深。

     文革風雨來洗禮,

     並肩戰鬥心連心……

因為省革委下令嚴查徹底派潛逃骨幹,穩定貴州局勢,所以兆瑤琴等人不能在遵義火車站上車,由兆適純開著一輛解放牌大卡車送他們去泗渡車站。火車票由兆適純去買,很順利地把三個人安全地送上了火車。火車走走停停,每到一站,都有支革派的人上車來查。兆瑤琴等人分散在不同的車廂,以免被一網打盡。車上人多而擁擠,上車來查徹底派的人無法擠到每個人麵前,他們隻是裝模作樣地往車廂裏望幾眼,看見誰不順眼便要他出示單位證明。有的人說他沒有單位介紹信,查的人便隨便盤問幾句,草草了事。兆瑤琴等緊張著,但好在有驚無險,火車終於出了貴州省界,再無支革派的人查這查那,反倒是有解放軍戰士不停地上車來,他們背著槍,但態度和藹,一再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不要丟了隨身物品。兆瑤琴等人這才放放心心地聚到一個車廂裏,隨著車輪碾壓鐵軌的咣當咣當聲,他們知道:重慶,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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