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係列：像鳥一樣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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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鳥一樣自由

。。。這個世界上他隻想做一件事 ： 吹他的薩克斯風。。。
Jay McShann（著名爵士樂手)

   從切爾西市場出來，朋友遞給我一張紙條。
      我們能去這個地方嗎？他問。
      我看了看紙條上的地址：這在東格林威治村，離這裏大概10分鍾。。。

      在出租車的後座上，朋友問道：你知道比波普（BEBOP）嗎？
      我想了想，點頭：我看過全套的日本卡通《星際牛仔》（Cowboy Bebop）。
      朋友斜看了我一眼：你到是見多識廣啊。。。但至少你聽過裏麵的音樂。
      比波普（BEBOP）是一種爵士樂的演奏風格，特點是節奏快速和樂手現場盡興發揮，但又必須保持樂曲的旋律和結構的和諧。由於對樂器的高難度操作，沒有很多人能夠演奏。

      下了出租車，穿過一個小小的公園，朋友在路邊的花店買了一枝花。
      我們在一片紐約常見的紅磚結構的四層公寓樓前停下。看了看門牌號碼，朋友走到其中一幢漆成灰色的樓前，把手裏的花小心地放在門前台階上。
      我看了看牆上的一塊小小的銘牌，上麵寫著：查理。帕克（Charlie Parker)故居 - 國家曆史遺址。
      呆呆地看著朋友放在地上鮮豔欲滴的花，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站在爵士樂曆史上的一個巨人曾經的家門口。

查理。帕克在紐約的住宅

11歲開始自學吹薩克斯風，20歲開創了現代爵士樂，34歲闔然去世。。。這就是查理。帕克 - 20世紀最偉大的薩克斯風演奏家的一生。

查理。帕克

       帕克於1920年8月29日出生在堪薩斯城。他11歲的時候，他父親拋棄了他和他母親。為了安慰整日鬱鬱寡歡的小帕克，他母親給他買了一個薩克斯風，讓他放學後吹著玩。但他母親沒有想到：從他得到薩克斯風那天起，帕克就癡迷於這個樂器，每天自己一個人吹15個小時以上。四年以後，沒有受過任何音樂正規訓練的、無師自通的帕克輟學成了一個職業薩克斯風手。
      在堪薩斯城的幾個爵士俱樂部演奏了幾年。一天，帕克賣掉了自己的薩克斯風，用得到的錢買了車票，跳上一列開往紐約的火車。
      19歲的帕克帶著他的音樂天才和對未來美好的憧憬來到紐約。但沒有人知道：帕克同時也帶了一個一生都沒有擺脫的魔鬼。

      我注意到銘牌上方的窗戶上貼了張紙條。我走近看，上麵寫著：下午兩點以前不要敲門。那是房子現在的主人,一個帕克鐵杆粉絲，貼的。
      帕克那時每天在俱樂部演奏到清晨，回來後得一直睡到下午2點。朋友解釋道。

      剛到紐約的帕克白天在餐館洗盤子，每天掙一塊錢。晚上在一些小爵士俱樂部演奏。他沒有錢買薩克斯風，每次演奏都是借別人的樂器。他的天分和獨特的演奏技巧很快得到一些老爵士手的注意。他們好奇如果他有自己的樂器會是什麽樣，於是湊錢給他買了一個薩克斯風。
      帶著自己的樂器，帕克和他新認識的朋友，小號手吉萊斯皮（Dizzy Gillespie）（爵士樂史上的另一位傳奇人物）一起演出。每天晚上，朋友們一起演出，用各自的風格影響、挑戰、提高對方。他們的樂隊漸漸也變得有名了。但是，當帕克自如地演奏著經典的爵士曲目，內心卻常常躁動不安。
      我能聽到那些曲調裏的曲調，但就是演奏不出來。。。他後來回憶道。

帕克和吉萊斯皮

      朋友和我離開帕克的住所。街對麵的牆上有一幅巨大的壁畫：穿著灰色西裝的帕克在吹一支金色的薩克斯風。角上寫著“鳥（BIRD)"。

      帕克在他的職業早期就被人叫做“鳥”，形容他演奏的輕靈和美妙。
      一年後的一天晚上，當帕克在演奏爵士經典《切諾基（Cherokee）》，一首他演奏了幾萬次的曲目。他的搭檔們突然聽到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旋律和節奏。
      他的一個搭檔描述道：當時帕克變換了演奏風格：就像他突然進到了音樂裏麵：在保持原曲的旋律和節奏狀態下，用他的風格，隨心所欲地向你展現樂曲內在的細致和繁華。。。
      在那個時刻，帕克徹底改變了爵士樂的曆史：BEBOP和現代爵士誕生了。

帕克和另一個爵士巨人Miles Davis

   在去上城的地鐵裏，朋友從包裏取出一個查理。帕克的CD。
      給我的？我高興的問。
      他點點頭：另外，謝謝你的款待。
      他摸著肚子：剛才我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你覺得呢？我看著CD的目錄。
      地鐵在大都會博物館站停下。

      BEBOP的新風格演奏風格一開始遭到了一些成功的爵士樂手的不屑和拒絕。但帕克和他的同伴們堅持在俱樂部用新的方法演繹舊的名曲。觀眾開始從驚奇，到喜歡，到瘋狂。。。
      1945年，帕克、吉萊斯皮和他們的搭檔灌製唱片《Reboppers》，後被被譽為“史上最偉大的爵士演奏”。BEBOP在聽眾和樂手中得到史無前例的歡迎。5年以後，以帕克命名的“鳥地(BIRDLAND)"爵士俱樂部開放。帕克的職業生涯達到了頂峰。

      我們站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前麵，麵前是繁忙的第五大道。
      馬路對麵是是一座淺色牆麵、外觀優雅的旅館：Stanhope 旅館。
      朋友指著其中的一個窗口：鳥就在那個房間裏去世的。

Stanhope Hotel

       帕克找到音樂上的自由，但他的身體卻從來沒有得到自由。
      帕克15歲的時候，在一次汽車事故中受傷。在醫院治療時，為了止痛，他被注射了大量的嗎啡。從此以後，他一生都沒有擺脫毒品這個的魔鬼。
      1945年，灌製《Reboppers》唱片後，帕克和吉萊斯皮到洛杉磯巡回演出，但他們沒有在西海岸找到聽眾。失望的帕克尋求毒品和酒精躲避自己的失望，最後因為精神崩潰被送入精神病院6個月。
      同年，他2歲的女兒死於肺炎，這給了帕克的致命打擊。一年內，他兩次試圖自殺未遂。
      五年以後，當帕克的第二次歐洲巡回演出失敗後，回到紐約。他再次沉溺於毒品和酒精裏。他變得神思恍惚，行為乖張，常常無故缺席演出。越來越少的俱樂部願意雇傭他。最後，他隻能在街上賣藝，用賺來的錢來買毒品。最後他不得不變賣了自己心愛的薩克斯風。兩手空空，就像他剛來紐約時一樣。。。
      在所有的一切痛苦、瘋狂、和絕望中，隻有一件事沒有變：當每次帕克演奏時，他奇跡般的保持著他已變成完美的演奏技巧和百分之百的感情投入。

      1955年初春的一個雨夜，疲憊、疼痛的帕克來到朋友男爵夫人妮卡（Nica Koenigswarter）在Stanhope 旅館的總統包房。他一邊喝酒，一邊看電視上的滑稽劇。
     妮卡走到隔壁房間給他拿酒，還能聽到帕克響亮的笑聲。
      等妮卡回到起居室時，她發現帕克已經去世了，臉上帶著笑容。
      驗屍報告上標明他的身體年齡在60歲左右，但那年查理。帕克隻有34歲。

      我們兩個沉默地看著那個窗口。
      那個惡魔終於追上了他。。。我沉吟道：他有沒有可能既是查理。帕克，又不是查理。帕克？
      朋友詢問地看著我。
      他既是音樂天才，但。。。
      朋友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有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到底哪個是惡魔。因為他就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裏深處。

      在一個下雪的深夜，我在燈下打開朋友送的CD，帶上耳機，把所有的惡魔關在外麵，一小會兒。
      在管弦樂的背景下，查理。帕克開始吹他的薩克斯風。
      他金色的聲音像一隻鳥，自由自在陽光和山丘中快樂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