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誌朋:兩隻老虎跑得快

來源: 都是國貨 2019-08-23 19:53:55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8727 bytes)

陳誌朋:兩隻老虎跑得快

 
偶像

1988年,台北。宋文善花了兩個多月才找到那三個男生。

他的節目《青春大對抗》在台灣正播得火熱,連節目中充當助理的女子三人組合"小貓隊"都大受追捧。宋文善想:別的不管,先找三個男生,組一個類似的組合放進節目,總不會錯。

女生叫"小貓隊",那男生就叫"小虎隊"。

台灣造星工業剛剛起步的年代,行業裏所有人都盯著日本,又是抄,又是學。宋文善花一大筆錢從日本訂娛樂雜誌,一期期由飛機運來台灣。每隔兩三個月,他還要親自跑一趟東京,看看人家都在做些什麽,生怕自己落伍。

1980年前後,日本男子組合"澀柿子隊"與"少年隊"在台灣大火。六個男生,歌唱得不怎麽樣,但一亮相,那種年輕的氣味,前衛的造型,以及甜膩好學的歌曲,沒有人不喜歡。

當時的台灣樂壇,當紅的是李宗盛、齊秦、張雨生,他們什麽都好,就是少了點什麽。宋文善覺得,少的是"偶像味道"。他心裏清楚,自己真正要找的,其實是三個"愛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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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找到了吳奇隆。在台北市忠孝東路的地攤上,吳奇隆剪著利落的短發,穿一件無袖背心,露出健壯的臂膀,招呼著擠在攤前的女性顧客。

宋文善走上前問:"會跳舞嗎?" 吳說:"會。" "會唱歌嗎?" "會,還會空翻呢。" "那想不想上電視表演。" "想,但是沒機會。" "好,那現在機會來了。"

沒過多久,吳奇隆應約來電視台麵試。他隻簡單表演了幾個體操動作,現場的全體女性工作人員迅速給了"通過"。

之後,宋文善又找到一個叫蘇有朋的高中生。麵試當天,見他憨憨的,戴著眼鏡,穿著學生製服,坐在一個角落看書,頓時腦海裏蹦出兩個字——"兒子"。

這個蘇有朋既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簡曆上除了"建國中學"(當時台灣最好的男子高中)四個字,就沒別的可看了。可宋文善偏就看中了他身上的那股清新靈動的氣質,毅然決定將他錄用。

有了吳奇隆和蘇有朋,小虎隊隻差最後一人。他不像另外兩人的陰差陽錯,而是絕對的有備而來,你隻要一看他寄過來的報名照片就知道了。

時隔多年,節目組的企劃賴見和還是忘不掉那張照片。照片裏的男生穿著極有設計感的大廓形外套,頭發明顯抓過,尼龍紳士帽歪戴在頭頂,頗有心思地用手舉著繞到腦後,眼睛沒有絲毫閃躲地直視鏡頭。

17歲的陳誌朋儼然一副巨星的架勢。

可將照片遞給節目組其他人看時,他們卻猶豫了。照片裏這個男生長得太像張國榮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意味著很有可能再怎麽努力打造,他也隻能是另一個巨星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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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照片中那種呼之欲出的企圖不容忽視,最好還是把這人叫來看看。

出道  

很小的時候,陳誌朋就知道自己注定要當明星。他那時舉著香向菩薩許願:"菩薩,我喜歡唱歌,我喜歡跳舞,你讓我當一個明星吧。"

沒人知道這股激情從何而來,他自己也不知道。家裏開美發店,母親為了給客人解乏,備著各種各樣的報刊雜誌,他挑著把那些有關娛樂圈的文章看了個遍。考試考得不錯,回家跟父母要獎勵,別的小孩要零食要玩具,他要卡拉OK機。稍大一些後,自己有了零花錢,就買各種海報、卡帶。

進入"小虎隊"時,他喜歡的就是日本的"少年隊",尤其是其中的東山紀之。他聽他的歌,買來布料配件,縫製他那種式樣的衣服,學他的姿勢和神態,讓哥哥幫忙拍出一張又一張的"藝術照片"。那張寄給節目組的照片就是這樣誕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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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很早就舉辦過自己的"個人演唱會"。在家附近的公園裏,陳誌朋拉來鄰居家的小孩圍坐在一個小舞台前。他穿著自己設計的服飾在台上賣力唱跳,仰著頭感受聚攏在身上的目光。某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就是東山紀之。

太陽下山,小孩們陸續回家吃飯,他卻還未回過神來,站在逐漸冷下來的舞台上,他想:這一切還不夠。

接到試鏡通知後的那個星期,陳誌朋興奮得恍惚了,像做夢一樣,可臨走前,他才想起父母有可能不同意。

父母兩人都是台中最老實本分的普通人,虔誠的佛教徒,總覺得那些唱啊、跳啊不是什麽正經事。他小時候鬧著要學芭蕾,父親以這會讓他學壞為由,就是不讓他學,最後還是在幾位姐姐的勸說下,父親才鬆口同意。

但這一次,陳誌朋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怎麽陳述、怎麽回話、怎麽抗辯,他全都提前想好了。直到父母再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撓,他終於"帶著蓬勃的一顆心"北上台北。

他被錄用了,沒有任何異議。在他過硬的唱跳實力,以及那幅被確認為是天生的巨星風範前,長的像張國榮根本不是一個問題。所有人在那一刻都確信,他勢必發光發熱,不可能會是另一個人的替身。

十幾年後,或許他們會意識到,這個判斷出錯了。不過問題不在陳誌朋,也不在張國榮,而在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人生際遇。

最先看到陳誌朋報名照片的賴見和,後來經常想:如果當初把這張照片從應征小虎隊的試鏡名單中剔除,陳誌朋會不會成為一個更了不起的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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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時誰知道呢?所有人都在為"小虎隊"的齊集而興奮。團隊為了讓觀眾迅速準確地記住他們,根據各自的特質,給他們冠上了不同的稱號。第一次亮相,他們循著鼓點節奏,變換著站位,輪流對著鏡頭,興奮又緊張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與稱號。

"大家好,我是霹靂虎吳奇隆,希望你們會喜歡我。"

" 大家好,我叫蘇有朋,因為我的年紀最小,所以我叫乖乖虎,希望你們喜歡我。"

" 大家好,我是小帥虎陳誌朋,我喜歡唱歌,也喜歡跳舞。"  

宋文善親自帶他們,像父親帶兒子,吃穿住行樣樣都要管。三個人不聽話的時候,他先是訓話,後是扣錢,有時直接一腳踢過去。蘇有朋遲到,吳奇隆談戀愛,陳誌朋不顧易發胖的體質,偷吃粉絲送來的奶茶和蛋糕,全被他踢過。

1989年2月,經過將近8個月的培訓,宋文善覺得是時候將他們作為藝人正式推出了。他步子不敢邁得太大,適逢公司旗下藝人"憂歡派對"要出新年特別專輯,他讓小虎隊翻唱了一首"少年隊"的《What’s Your Name》,更名《青蘋果樂園》,塞進了這張專輯。

不曾想,這首歌一推出,立馬播遍街頭巷尾。人們驚訝地發現台灣也有男子偶像了,那些原先投放在海外團體身上的熱情,立刻發生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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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善記得,那時每天公司都會從郵局接到好幾麻袋的信,都是粉絲寫給小虎隊的,其中不少來自內地的粉絲,他們不知道公司的具體地址,隻在信封上寫:"寄台灣,小虎隊收。"

麻煩  

小虎隊一夜爆紅後,麻煩跟著來了。

首先是三人的時間安排問題。當時,他們都還在讀書。每天下課之後,台北的蘇有朋自己趕去公司,台中的吳奇隆騎一輛摩托車,先去接上陳誌朋,他會特地給陳帶一份便當,接著兩人騎行兩三個鍾頭與蘇有朋匯合。完成公司預留的工作後,三人再各自回去。

好多次吳奇隆與陳誌朋騎回台中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累是累,但還算應付得過來。

可後來不行了,工作越來越多,課業也越來越重。尤其是蘇有朋,建國中學的重點培養對象,全台灣都期望著他一舉考上台大,他的課業可一絲一毫都不能耽誤。

好幾次,時間完全協調不過來,宋文善甚至考慮直接換掉蘇有朋,替補的人都找好了,一個比蘇有朋小,但和他一樣清新的男生。但蘇有朋含著眼淚說,我不退出,公司的行動我會配合,我自己的學業我自己負責。宋文善不忍心,也就算了。

最大的麻煩還不是這個。在選拔的時候就能看出來,這三個人的心思其實沒放在一個地方。

吳奇隆整天想的是要投資什麽、做什麽生意,很早就有了副業。蘇有朋雖然展現出了對這份事業的興趣,但在當時的境況下,他不得不將學業作為重點。

真正想做巨星,想在這條道路上大展拳腳的,隻有陳誌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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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在排練室,陳誌朋總能最快學完所有的舞蹈動作,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吸塵器,"自然而然地不費吹灰之力照單全收"。之後,他站在一邊,看著另外兩人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一遍又一遍的失敗。他很難不覺得這兩人拖累了自己。

後來有一次,吳奇隆談了戀愛,這徹底激怒了他。偶像怎麽能談戀愛呢?此前無數個例子表明,一個偶像談戀愛,唱片成績一定一落千丈。實在沒忍住,他第一次對吳奇隆說了重話。

吳奇隆目瞪口呆,他完全意識不到其中的嚴重性。就算他意識到了,也沒打算改變。

1991年,梅豔芳的徒弟"草蜢"來台發展,媒體迅速尋到話題,大肆將他們與小虎隊比較。一些綜藝節目,甚至直接邀請兩個組合同台,並刻意安排比拚。

隻要是歌舞環節,小虎隊隻能是陳誌朋出來應戰,以一敵三,實在是吃力。隔天媒體報道全是小虎隊輸了,陳誌朋因此沮喪得不行。吳奇隆見狀來勸他,說,你看開一點,沒那麽重要。

這句話非但沒能安慰到陳誌朋,反倒讓他更生氣。就像他不能理解吳、蘇的隨性——甚至是懈怠,對方也同樣不能理解他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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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年,蘇有朋升入高三,公司考慮到他的學業,決定把小虎隊所有的工作計劃延後。日子仿佛一下子變長了。不像蘇有朋有數不清的課本作業,吳奇隆有死黨、有投資,陳誌朋除了小虎隊,一無所有。

他迅速變得空虛起來,開始抽煙、喝酒。一次被圈內同行看見,像是一種不能抑製的生理反應,他立刻開始檢討自己——偶像可不能抽煙喝酒。

他也想過像其他兩個人那樣去考個大學,但覺得念完書出來照樣是當藝人,那念書有什麽意義呢。還是去服兵役吧,到了這個年齡,早晚都是要去的。

1991年12月15日,考慮到成員三人各自的人生規劃,小虎隊宣布暫時解散,公司為此特意舉辦了一場告別晚會。現場隻能容納3000人,卻有一萬多名歌迷到場,公司臨時調來一塊大銀幕,安在場外,實時直播現場影像。

當天,蘇有朋嚎啕大哭,哽咽著說,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一起唱《青蘋果樂園》了。

第二天,陳誌朋出發去部隊。吳奇隆與宋文善前來送他,蘇有朋因為要上學,沒能前來。那個清晨,三人在月台上分別。宋文善哭得不行,吳奇隆與陳誌朋相比顯得很冷靜,沒哭,也沒說太多話,一直揮著手。

外人大概很難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其中有不解、埋怨、甚至某種劍拔弩張的較量,但同時也有積攢自年少時最為純摯、不可動搖的情義。

後來,吳奇隆為這一天寫了一首歌,歌名叫《祝你一路順風》。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 卻不肯說出口

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 卻不敢說出口

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

我隻能讓眼淚留在心底 麵帶著微微笑,

用力地揮揮手 祝你一路順風    

迷失  

自出道起,陳誌朋一直被認為是小虎隊中最不突出的一個。外界評價他們:吳奇隆有空翻,蘇有朋有學曆,他有什麽?他什麽都沒有。

在對待比較這件事上,每個人可能都差不多,起初出於對自尊的維護,你會對此表示不屑。陳誌朋那時驕傲地想,我很能唱,我很能跳,我有我的才華,是別人不識貨。

但隨著比較越來越多——粉絲的來信數量是一種比較;公司對他不聞不問又是一種比較;到後來,連最早的三個稱號都成了一種比較:"小帥虎"與"霹靂虎"、"乖乖虎"比起來,根本就是一個人人都能叫的稱號。

這時,他動搖了。他開始發自內心地覺得,好像真是如此,吳奇隆有空翻,蘇有朋有學曆,而我,什麽都沒有。

1993年從部隊回來後,陳誌朋準備複出。在他近乎"消失"的兩年間,吳奇隆發行了3張個人專輯,同時去香港發展,轉型演員。當時香港媒體將他稱為"過江龍",意在讚譽他過人的成績。同年王菲從香港去台灣發展,媒體將她稱為"過江後"。

而蘇有朋,順利考上台大,成為全台灣學生的榜樣,他的個人專輯像教輔資料一樣被大量搶購。他一如既往地得到所有人的疼愛照顧,甚至更多了。從一見麵便覺得他像"兒子"的宋文善開始真的叫他"兒子",而他也大方地回叫他"阿爹"。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陳誌朋接下來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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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很賣力,他們全麵分析陳誌朋的形象特點,決定要一改他以往稚氣男孩的形象,往"成熟的、性感的、舞台的"方向,重新包裝打造。陳誌朋更不用說,苦練唱功,為了減肥,不顧副作用,吃大量減肥藥,瘦成了皮包骨。

複出的第一年,他就推出了個人專輯《記住我的香》,緊接著又推出《霸道的溫柔》與《情繭》。但三張專輯無一例外的叫好不叫座。

陳誌朋苦惱地想:"可能是運氣沒來找我吧。"

媒體樂見這種結果。他們跑去采訪陳誌朋,委婉一些的會問他,吳奇隆和蘇有朋成績都不錯,你給自己打幾分呢?更多的人直接問他,作為三人當中最不紅、成績最不好的一個,你有什麽感想。

他完全不知道怎麽回答。

即使過了十幾年,小虎隊三人在虎年春晚聚首時,媒體來休息室采訪,話筒遞給陳誌朋,同樣的問題又被提起。他仍舊不知道怎麽回答。那一次,他直接打斷記者,停掉了采訪。

那幾年,他酒喝得更凶了。媒體常常拍到他出入酒吧,深夜買醉。公司不滿,要求他保持沉默,同時不再去公共場所喝酒。他覺得公司根本不理解他,從未體恤過他的處境。經紀人苗秀麗實在看不下去,勸陳誌朋去國外待一陣子。

陳誌朋同意了,一個人逃到溫哥華。國外日子靜謐安閑,他一度想過移民,可有時出門看個演出,看到演員們在變幻的燈光裏走動唱跳,他激動得不行,突然又開始覺得舞台充滿吸引力。於是還是回來了。

回來後第一個工作是那部叫《還珠格格》的電視劇。

1997年,陳誌朋與蘇有朋作為演員來到大陸。第一次來大陸拍戲,陳誌朋帶了七大箱行李,連濕紙巾都買好帶上了。他把當自己新人,看到演容嬤嬤的演員李明啟為了準備角色寫了一本厚厚的《容嬤嬤傳記》,他立馬學了過來,此後無論演什麽角色,他的手裏一定會有一本《XX傳記》。

可畢竟還是沒受過專業訓練,再加上一口軟趴趴的台灣腔,他和蘇有朋難免要受到一些刁難。一次,蘇有朋氣急敗壞地跑來跟他抱怨,說某某演員又把自己修理了一頓。

以往,陳誌朋都會忍下,可這已經欺負到小乖的頭上了,他覺得怎麽都不行。後來輪到他跟那位演員對戲的時候,他豁出去了,扯掉那人手裏的道具,破口大罵,差點就要幹起架來。

<《還珠格格》劇照>  

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但外界並不會因此停掉對他們的比較。後來的事情再簡單不過:蘇有朋通過五阿哥這個角色獲得巨大關注,緊接著,他接演《絕代雙驕》、《情深深雨蒙蒙》、《倚天屠龍記》,三個角色悉數成為經典;吳奇隆轉戰大陸後,隻演一部《蕭十一郎》,立刻就進入當紅藝人行列。

而陳誌朋,演了很多,但自始至終,一無所獲。 陳誌朋又逃走了,一個人在北京躲了幾個月。他甚至開始借助"神秘力量"來排解內心的抑鬱。他戴一種叫做天珠的東西,據說能調節身體的磁場,使之平衡;還去見了西藏的羅貢桑仁波切上師,皈依了密宗。

究竟有沒有用,隻有他自己知道。

在後來的一本自傳中,陳誌朋坦白說:

"那時我常常問老天爺,我還不夠努力嗎?還是,我還不夠認真?我到底要怎麽做,我才不會是‘比較’不好的那一個?這個話,我原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骨子裏、心裏、更多是表麵上,我都不願意,也不要承認,我是‘比較’不好的人。"  

徹底的迷失發生在2004年。

那一年,他接演了舞台劇《張國榮——負距離接觸》,飾演張國榮。當初,所有人都擔心他成為另一個人的替身。可今天,他竟主動選擇要當這個替身了。

站在台上,他扮成張國榮的模樣,用一口粵語,唱著"我永遠都愛著這樣的我",台下的觀眾一遍又一遍叫喊著"哥哥,哥哥",他被淹沒在這些不屬於自己的歡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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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負距離接觸》劇照>    

不夠  

直至現在,陳誌朋都很少主動聯係吳奇隆與蘇有朋。他將原因歸結為自己"小氣又自卑",害怕發展很好的他們覺得自己是在攀附。

有一次,他在酒吧喝酒,有人跟他說蘇有朋喝醉了,讓他去看一下。陳誌朋立馬起身,想說你現在這麽紅,來這種地方做什麽,決定過去說他幾句。可一見麵,蘇有朋抱住他就哭。他迅速把要說的話全吞進了肚子裏。

那是蘇有朋成功轉型演員後的一年,大量的戲找到他,他盡力維持著一個"優等生"的工作態度,壓力很大。陳誌朋拍著他的背,覺得心疼,但也無形之中覺得被刺痛。很少有人知道,他那時一度不願再演戲,恰恰是因為蘇有朋。

實際上,也就隻有吳奇隆會不時主動聯係了。自出道起,他便帶著一副大哥的姿態,如今還是。那次碰麵,兩人沒說太多話。他對吳說,工作固然重要,但你太拚命了。吳則對他說,你想怎麽做都沒關係,你知道我一直支持你,想清楚了來找我。

陳誌朋後來回憶那次碰麵,他覺得吳奇隆盡力維持住了他的自尊,沒有說破。

"他明白我的驕傲,他知道超過那個底線,我貧瘠得什麽都沒有了。"

"想清楚了來找我",吳奇隆說得輕巧,但這一件事情,陳誌朋花了十多年才完成。

陳誌朋在上海時,朋友陳小霞來找他玩。一次,陳小霞問他:小孩兒,要不要嚐試一下不一樣的自己。穿一身運動服的陳誌朋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她接著說,老娘幫你做幾條裙子穿。兩人去上海的一家老裁縫店,一口氣做了七件。

陳誌朋還真穿上了。他起初不好意思,戴一幅墨鏡,一上地鐵就把頭低著。可後來,他逐漸在這種變裝中體會到了一種丟失很久的樂趣。

那是在小虎隊之前,他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在家裏看媽媽給新娘子梳妝,他看那人在媽媽的手下變換著樣子,像一種魔法。

那次之後,他開始對自己的造型越來越上心。起初重點放在頭發的顏色上。那時,如果一周要跑三個活動,他就會給自己的頭發染三個顏色。他不知道有噴色這種新技術,隻知道一遍一遍地漂,頭皮痛得要死。

頭發折騰夠了,他開始想打耳洞。像當初去麵試小虎隊時,必須征得父母同意一樣,打耳洞之前,他也問了父母。他說,想做一些改變,打個耳洞看看。父母怎麽都不準,他們說起朱元璋與陳友諒,說那個陳友諒就因為打了耳洞,把皇帝的位子讓給了朱元璋。

陳誌朋不罷休,不斷相勸,最終父母讓了一步,說,可以打,但隻能打一邊耳朵,因為女生才能打兩邊。聽話的陳誌朋在一隻耳朵上打了一個洞,但很快發現,一個洞壓根看不見,於是又去問父母。

父母大概都煩了,讓他幹脆去打5個洞,因為5個洞預示著富貴。

2017年8月27日,亞洲新歌榜年度盛典,陳誌朋穿著黑色透視裝,頂一頭綠色的頭發,左耳吊一個菱形金屬大耳環,走了出來。他麵對鏡頭,張開雙手,不時轉個身露出整個後背,盡情地展示著自己的一身造型。現場許多人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攝影師舉著照相機一頓亂拍,主持人突兀地大喊著:露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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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天起,陳誌朋每一次出現,都會因為造型引起熱議。他的粉色透視背心,他的藍色貴婦皮草,他的自製哥斯拉長外套、他的皮質緊身熱褲、他的超高鬆糕厚底鞋…… 在一次采訪中,他篤定且若無其事地告訴記者,現在的他是中國時尚千麵男爵。

但他越是篤定,越是若無其事,無數的人就越想問:陳誌朋,你到底怎麽了?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個過氣男明星的"最後一搏",陳誌朋自己並不掩飾這一點。他曾在一個節目中,被要求朗讀觀眾對他的惡評。

他語氣平淡地一條接著一條讀:別再說長得像哥哥了,哥哥沒那麽辣眼睛;明顯是為了博眼球,已經不能用尷尬來形容了;年紀大了還賺這個錢,不容易啊;被時代吞沒的人,拿勇氣出來……. 讀到這一句的時候,他停頓了,突然抬頭望著鏡頭說,對,我就是拿出勇氣,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媒體願意來采訪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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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最後一搏"不再像他年輕時慌亂、盲目的掙紮,它有了方向,有了目標。陳誌朋終於在進入中年之時,找回了那個一直迷失著的自我。

在一次采訪中,記者問他,此時此刻,你快樂嗎?

他說,當然快樂,我很自在,很開心,沒人能控製我要與不要,隻有我自己要與不要。

2018年9月,一位青年設計師來找陳誌朋合作,邀請他為品牌走秀。本來設計師隻要求他穿一套衣服,走一次就行了,但陳誌朋覺得不行,他將衣服試來試去,最終執意決定要穿10套。

那次的秀台上,他穿著光怪陸離的衣服,目光篤定地望著前方。這讓人想起那個午後,在公園裏穿著自己設計的衣服又唱又跳的小孩,以及他的那句:這一切還不夠。

想必那一刻他是真的開心。

部分參考資料:   
《有誌者朋》,陳誌朋
《永遠的小虎隊》,宋文善
《陳誌朋:喝彩也好,嘲諷也罷,至少證明我有使用價值》,小也,貴圈
《陳誌朋:拷問中年叛逆》,橘子新青年
《陳誌朋:拒絕被設定的人生》,魯豫有約,2018-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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