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的憤怒 - 卡裏巴大壩和當代諾亞方舟
(讚比亞之行二: 卡裏巴湖和讚比西河)
讚比亞境內江河眾多，水係稠密，主要河流即讚比西河，也是非洲第四大河，全長2660公裏，流經讚西部和南部。讚比亞國名取自該河，世界七大自然奇觀之一，維多利亞大瀑布，也為讚比西河一景。
讚屬非洲中南部內陸國家，與坦桑尼亞、馬拉維、莫桑比克、津巴布韋、博茨瓦納、納米比亞、安哥拉、剛果(金)為鄰。境內大部分地區為海拔1000-1500米高原，地勢從東北向西南傾斜，屬熱帶草原氣候。
高峽出平湖
卡裏巴湖(Lake Kariba)夾在讚比亞和津巴布韋之間，位於讚首都東南二百公裏處。湖中水下有個神秘的峽穀，60多年前，讚比西河曾在這裏彎曲流淌。如今湖水煙波浩渺，一眼看不到對岸，在湖岸極目遠眺，尤如置身於萬頃滄海。卡裏巴水壩位於湖東北端，是讚津兩國的主要電力來源。
其實卡裏巴湖是個巨大的水庫，水壩竣工於1959年，經過幾年蓄水，庫容量達到兩千億噸。水庫擁有幾個世界之最 - 全球最大人工湖、麵積最大、儲水量最多的水利工程和水電站。湖麵長寬220、40公裏，最深處97米，總麵積5580平方公裏，居然是三峽水庫的五倍。
50年代，上萬本地人和殖民當局工程師奮戰三年，在峽穀攔截讚比西河，建成水壩。經幾年蓄水，終成卡裏巴湖。水電站從60年起，向讚津兩國供電。湖區盛產鯽魚虎魚銀魚，為兩個內陸國家的主要魚場。
卡裏巴湖一年三季風雲變換，10至4月是雨季，雷暴往往伴著明媚陽光; 8、9月間，強風掀起波濤洶湧; 5至7月，天氣幹燥平靜涼爽。 最佳來訪季節應在9-12月，雨季帶來的雲彩，把單調的湖水裝飾得景像萬千。湖區不適合遊泳，湖岸也不能靠水邊飛釣，據說是卡裏巴的鱷魚很狡猾，從不挑食。另外本地蚊子對氯喹有抗藥性，來客要小心別被叮咬。
湖上著名的風景，有枯木從湖水深處直指碧空，白晝湖麵令人驚歎的藍綠色全景，夕陽映照下的卡裏巴湖麵，晚間銀河出現在天際中，形成無盡的星雲光芒。湖中有幾十個島嶼，其中一個叫羚羊島，一個叫香蕉島，現在即無羚羊也沒香蕉，大概都與建壩前的生態有關。湖麵國界的劃分，則依照原來讚比西河的走向，從水下映射到湖麵，提醒著人們，這裏水下曾經有過峽穀和河流。
河神"尼亞米亞米"
讚比西河流入卡裏巴峽穀處有一塊突出的巨石，巴東加人(Batonga)相信它是河神尼亞米亞米(Nyaminyami)之家。 峽穀被淹沒後，這塊岩石在30米水下。 大壩施工過程中，連續發生過兩次特大洪水，衝毀大壩。讓流離失所的巴東加人更加確信，這是河神的報複。
巴東加人一直在讚比西河穀與世隔絕，與外界很少往來。峽穀的生活簡單寧靜，人們居住在河邊簡陋的草房中，認定河神供給他們水和食物。在巴東加傳說中，河神和妻子居住在卡裏巴峽穀、讚比西河傍，控製著河流和沿岸的一切生命。
他們的生活方式，在20世紀40年代遭到破壞，殖民當局計劃在峽穀盡頭攔水建壩，利用水力發電，向羅得西亞(現在的讚比亞和津巴布韋)供應電力。從40年代末起，英國殖民當局開啟卡裏巴水壩的前期工程。原始森林被開出一條條道路，轟鳴的重型機械開進河穀，破壞了當地的安祥寧靜。
巴東加族人相信，建設卡裏巴大壩會冒犯河神，將他與妻子分開。卡裏巴(Kariba)原意為陷井，傳說任何冒險在那塊巨石附近活動的人都會被拖至水下，在那度過永恒。他們不願被安置到峽穀高處，認為河神不會讓大壩建造完成，當項目失敗時，他們還會搬回原來的家園。
卡裏巴水庫傳奇
1955年，一場前所未有的洪水湧入河穀，卷走了大量建築大壩的材料。當地巴東加人說洪水是河神給的警告，它不允許外人在此地建設阻攔河水的大壩。
洪水沒有擋住殖民當局的施工步伐，1956年卡裏巴大壩項目啟動。大型機器設備在山穀中轟鳴咆哮，斬斷生長了千百年的樹木、僻出道路、為建壩工人建立大片的定居點，以便攔截河流建造大壩。 巴東加人被強迫搬離家園，移往遠離讚比西河的山上，以避開即將到來的大水。他們中的許多人不相信大水會淹沒田野和房屋，拒絕搬離，最終還是被當局暴力遷移。
雖然洪災不斷，但是項目並未被放棄，在第一次災難之後，當局研究了河流曆史和當地氣候，以確定另一次洪水是否可能再次發生，結論是這種強度的洪水每千年才會來一次。工程師重新對河流的狀態進行評估，通過改進技術設計，希望大壩不會再被洪水沖走。但是到了下個雨季，情況比上年更糟，"河神"再次發威，洪水摧毀大壩、通道橋和主牆的一部分。
1957年的特大洪水，是讚比西河曆史上最嚴重的洪災，不但衝毀部分臨時用的壩體，衝走重型設備，許多工人也因此死亡，包括幾位歐洲工程師。最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人的遺體無處尋覓，搜救隊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隻好求助熟悉河流的巴東加人協助。巴東加長老表示河神非常憤怒，如果想平息它的怒火，必須作出一些犧牲，因此歐洲人宰殺了一頭白色小牛祭獻河神，將其浮漂入河中。第二天早上，小牛消失，部分工人遺體卻被發現！小牛的消失並不令人驚訝，因為河裏有鱷魚；但遺體失而複得，卻沒有合理的答案。
…
經曆多年與洪水對抗，河流最終還是被人類控製住。卡裏巴水壩於1959年完工，次年發電機入網，開始向津巴布韋和讚比亞提供電力。
當代諾亞方舟
蓄水始自1958年，次年卡裏巴水壩建成後，又持續到1963年，卡裏巴湖最終形成。當讚比西河上遊洪水湧入卡裏巴峽穀，淹沒土地森林，幾處小山包逐漸變成孤島。各類逃避洪水的野生動物，成群結隊逃至山頂， 並被困在那裏。四周洪水還在不斷上漲，大有世界未日將臨的危勢。
當局和有關組織適時發起"諾亞行動"，使用大型船隻救援動物，包括從危險蛇類到瀕臨滅絕的犀牛，這一行動最終挽救了六千多頭動物的生命。雖然諾亞行動對水庫帶來的損害有所緩減，但棲息地突然消失，仍對野生動物產生不利影響，沒有逃到山上而被淹死的動物更不計其數。
峽穀被淹沒後，自1967年起，從坦噶尼喀湖向卡裏巴湖空運魚苗，幾年後形成湖區繁榮的捕魚業。 幾種被引入卡裏巴湖的魚類，最有名的是虎魚， 一種凶悍的本地魚種，也是讚津兩國民眾餐桌上受歡迎的野生魚類。
尼羅河鱷魚和河馬在湖中茁壯成長，肥沃的湖岸和常年淡水供應也吸引了大象、水牛、獅子、獵豹和羚羊。 湖岸和島嶼變成鳥類天堂，蒼鷺、白鷺、翠鳥和鸛隨處可見，空中有非洲魚鷹鳴叫，地麵有灌木鳥和樹上的猛禽。
河神的報複
如今巴東加人住在湖濱山坡上，許多人依然相信有一天河神將履行它的承諾，將族人帶回河岸的家園。他們認為大壩把河神和妻子分開, 是對神明的不敬和侵犯。龐大的蓄水量導致地震加劇，1963-83年間，共發生過20次裏氏5級以上地震。最大一次發生在1972年12月18日，5.6級的地震在午夜1時18分53秒將當地人震醒。震中是距離大壩80公裏湖邊的一處斷層，深度7公裏。地震使巴東加人更加確信，那是河神試圖穿過大壩，去會妻子，總有一天它能摧毀大壩。
這場人神大戰，看似人類取得了暫時勝利，但還遠遠沒有結束，近年來大壩又出現結構性問題，加上頻繁的水庫地震，若大壩倒塌，將會使馬拉維、莫桑比克、讚比亞和津巴布韋等國幾百萬人口受到威脅。好在水庫已經從多方籌集到費用，大壩的維修，經年累月已近尾聲。步行穿過大壩前往津巴布韋一側時，看到施工的設備，新年期間還在工作，不用想也知道這裏的施工公司會來自何方。
在巴東加人的眼中，災難是河神用行動表示對水壩的不滿、給予人類的懲罰，希望有一天河神能帶他們回到祖先的居住地。
從盧薩卡的卡尼斯.卡翁達國際機場租車，開往卡裏巴湖邊的塞萬噶（Siavonga）小鎮，全程二百多公裏，四個小時。
一路來往車輛很少，也看不到幾個行人。後半程進入山區，一月初剛剛進入雨季的天氣，風景路況俱佳。
下榻湖邊度假村，這裏是首都盧薩卡人休閑常來的地方。
白天諾大的湖麵，看不到一艘漁船。太陽快落山時，湖上才出現幾點舟帆。
第二天乘快艇進湖，遭遇暴雨，一月初正屬雨季（10-4月）。
雨過天不晴。
夜幕將臨，湖上漁舟多了起來。
又過一天，雨季加上千米海跋，也沒讓人感覺到涼爽。下午走出度假村，翻過小山包，去探訪一個巴東加人的小漁村。
魚市上售賣的虎魚幹，還能看見虎魚的鋒牙利齒。
漁村裏簡陋的"漁碼頭"，漁船由兩條廢汽油桶拚接而成，上麵焊上鐵架，掛一排電燈，再裝個可以起降的圓篩網。在卡裏巴湖遇到的漁船，無出其右。
原來巴東加人利用虎魚喜歡燈光習性，專在晚間捕魚。漁船由廢油桶焊接而成。
從度假村遠望離島。
對岸是津巴布韋的馬圖多納國家公園。
卡裏巴湖夕陽。
夜幕降臨前，漁村裏小販駕船來兜售魚貨。
卡裏巴湖夜景。
前往五公裏外的卡裏巴大壩參觀。
從津巴布韋一側俯視大壩，左側為津巴布韋版的蛇頭蛇身（讚比亞魚頭蛇身）河神造型。讚比亞的河神，通常為魚頭蛇身，被視為卡裏巴大壩建造前河流和峽穀之神，不少遊客和當地人當做圖騰配帶，象征運氣和保護神。河神製品以木石動物骨雕刻，用於珠寶吊墜、裝飾、和傳統的雕刻拐杖，也有金銀製的時尚配飾，不失為訪問讚比亞的禮物或紀念品。（照片取自一位本地導遊Joseph）
卡裏巴湖的夕陽和夜景總能引人入勝。
湖對岸的津巴布韋小鎮卡裏巴，燈光依稀。津巴布韋好像處處與讚比亞一爭長短，兩國以讚比西河分界，平分眾多景點－大瀑布、卡裏巴湖、... 津在景點邊建個旅遊小鎮，直接叫維多利亞瀑布、卡裏巴。多少有點做廣告之嫌-"既來大瀑布旅遊，為什麽不住在大瀑布?"
返回盧薩卡機場時，走了另一條路, 以便最後再增加些目視景觀，留下兩小時在機場。探訪讚比西河卡裏巴湖，唯一的遺憾是沒帶回一件河神的圖騰。"尼亞米亞米"會在意嗎？
途中一段插曲。剛出山區時，就遇上一段阻塞，路標標明時速15公裏。怎麽不記得來時經過這段時速？再一看，路邊站著幾個警察，架著一台測速儀，就知道壞了事兒。夾在一隊本地車輛中，不快不慢20公裏時速，比騎車還慢。警察當然隻截停外來遊客車輛，... 罰款要到銀行支付，時逢周日銀行不開，國際航班三小時後按時起飛，一周隻有兩班，... 看這日子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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