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來從馬德裏到裏斯本還算順利，雖然途中在西班牙的薩拉曼卡和葡北的科英布拉停留，但乘坐的列車車票事先已在網上預定妥當，沒多少可以擔心的。在裏斯本東站上了開往葡南阿爾加維海岸的長途列車後，我們期盼著葡南阿爾加維海岸美麗的景色，同時心裏擔心怎麽才去得到那片美麗的海岸。
車票隻能預購到海岸線中部的圖勒斯，到海邊的小鎮還得坐區間列車，家頭那一半又開始擔心到時買不到火車座位，接下來咋辦。更讓她放心不下的是目的地又不確定，網上介紹了兩處地點，阿布費拉(Albufeira) 和本拉吉爾(Benagil) ，好像兩地都有船載人去看海上羚羊穀，但她還是放不下心，要我找列車員問個落實。列車員是一位身材壯實的中年人，笑容滿麵，他看了我打印的海上羚羊穀圖片後很有把握地說應該在阿布費拉下站，他以前去過，在海邊乘的船。
我們原來的想法是圖勒斯轉車時先存行包然後再去海邊，但幾天前科英布拉的經曆說明在圖勒斯站寄存行包的可能性不大。思前想後，我們決定先去海岸東頭法羅城預訂的旅館，放下行包後再乘車回來。於是我找到列車員補了去法羅的車票，半小時車程補收了十歐元，而前麵的兩小時車程才二十三歐元，補票貴多了，不知他是不是加上了手續費。
回程的區間列車從海岸東頭的法羅城開出，前往西端的拉各斯鎮(Lagos) ，兩地間的車次頻繁，每一兩小時就有一班。鐵路與海岸平行，有時在海岸邊有時在內陸，沿線經過的多是農村丘陵紅土地區，和四川中部的家鄉相似。半小時後列車到達阿布費拉，出站後我們找到一輛出租，對駕駛說我們要到海邊坐船去看海上羚羊穀，出租駕駛聽明意思後告訴我們站下錯了，正確地點是幾站後的本拉吉爾。我們一聽，一邊埋怨那個倒懂不懂的列車員一邊快步跑回站台，可能是我們大老遠來看阿爾加維海岸的誠心早感動了老天爺，列車還沒離開。
離本拉吉爾最近的車站是拉各瓦。這是一個小站，隻有一對看起來是當地人的老夫婦和我們倆人下車，車站破敗，沒售票處和候車室，老夫婦上了等候在外的出租離開了，隻剩下我倆。我們看見車站外公路對麵有一家露天餐館，便過去看能不能找人聯係去海邊的出租。
餐館主人的看來不像葡萄牙人，更像是巴西或墨西哥來的。我們先買了兩瓶水兩支雪糕，付錢時我拿出打印的海上羚羊穀圖片問店主咋走，他轉過頭用葡語問裏麵一位年近七十的老者，老人過來用英語對我們說本拉吉爾地點偏僻，隻有出租能去，我們便請他幫忙叫一輛出租。聯係妥當後他告訴我們去公路邊的候車棚等候，不久就會有車來。
謝過店主後我們到路邊候車處等候，幾分鍾後一輛出租出現在路左邊，看見我們後速度慢下來靠近候車處。駕駛是一位須發修剪整齊的中年男子，他降下車窗後探出半個頭來問我們要上哪去，我們答說去本拉吉爾。他又問我們叫車了不，我們說叫了，是51號。他馬上用手機聯係51號車，告訴我們車很快就到然後才離開，他們這種同行之間不爭生意的做法是文明達到一定程度的體現。
51號車的駕駛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金發，幹練，話不多，不像當地人倒更像是德國人。出租在靜默中行駛在路麵質量不錯的鄉間公路上，有時穿過一片白牆黃瓦房屋鏃新的別墅群，和周圍山野不甚協調，最後下了一個斜坡後停在兩座山坡之間，山凹開口是一片翡翠的色調，阿爾加維海麵，周折曆盡之後終於出現在眼前。
就像美國已故著名電台主播保羅·哈維(Paul Harvey) 一段節目後常說的那樣，And now you know the rest of the story。
十來分鍾後我們上了海邊停泊的一艘高速快艇出海去看海上羚羊穀，同船的有一對來自德國的年老人，兩位印裔中年姐妹，妹妹家住加州，在英國和姐姐匯聚後一同來葡萄牙旅遊，再加上我們倆。掌船的是一個年輕小夥，船到外麵深海後露出了葡人的本色，他調轉船頭掛上最高檔， 對著岸邊的洞窟開著快艇直衝過去，一路引擎轟鳴，水花飛濺，岸邊的懸崖急速向我們逼近。快到洞窟口子時引擎一滅，小艇急停下來但沒顛簸的感覺，真是藝高人膽大。
阿爾加維海岸蜿蜓曲折上百公裏，海浪千萬年裏無休無止地衝刷著黃金般的海岸，淘掘出無數的海岸奇景，一小時的遊程我們所看到的，是其中最精彩的部份。
葡萄牙小夥掌著船帶我們看了不少的海灘。阿爾加維海岸的沙灘很獨特，金黃色，岸邊懸崖圍繞形成一片新月形的沙灘。有的沙灘寬又長，綿延數百米，我們上船地點本拉吉爾海灘就是這樣一片海灘。這種寬闊的海灘通常在村落附近，即使以前沒有當地原住民，這些年也興建起來別墅，或者渡假中心。大沙灘的好處是交通方便，有道路通到攤頭，隨之而來的結果是沙灘上人多，適合拖家帶小的家庭逗留。
人跡寥無的懸崖下偶爾露出一片橘黃色的新月形小沙灘，不通道路，隻能搖船才能抵達，那裏是年輕人的天堂，兩塊青春的軀體纏綿在一起，是人們對自然最好的感恩，可惜我們華發早生，錯過的，就永遠錯過了。
海岸邊的懸崖是阿爾加維海岸的另一看點。海岸的懸崖大多不是岩石，而是遠古時候大海底部的沉積層，在壓力和時間的雙重作用下板結成塊，懸崖斷層上現在還可以看到不少裸露的白色貝殼化石。千萬年前，這裏曾經是大海的一部分，後來山海巨變，海底隆起成為地峽，原是大西洋一部分的地中海封閉在歐洲和北非大陸之間。但是，古地中海不幹就此孤立於大西洋之外，大西洋也不願失去通往亞洲的渠道，於是從地峽東西兩邊，地中海和大西洋開始了日以繼夜曆時千萬年的衝刷行動。
滴水穿石，地峽終於衝刷成了海峽，於是就有了我們今天看到的阿爾加維海岸千姿百態的斷崖，還有窯洞般的海洞。金黃色綿延的崖壁上隔不遠就是一個半圓形黝黑黝的孔，在洞裏小艇放慢了速度，狹窄處船舷幾乎快要碰著洞壁，九曲一彎，到底後才發現裏麵很大，小艇調頭毫無困難。有的洞窟裏麵漆黑一片，這時艇長小夥亮起手電，移動手電光柱在崖壁上搜索，找到了時他指著上麵遠古海洋生物的遺跡讓我們觀看。
這些海洞大多呈半圓形，好像大自然特別喜歡這樣的造型。小洞冒頂坍塌之後，孔洞最初的形狀可能不規則，但假以時日，洞窟一定會修正為圓栱形，在人類明白圓栱結構能巧妙地承載千萬年之前，大自然就產生了這種奇妙的造型。
本拉吉爾海灘西邊的海洞進進出出了好幾處，全是黑乎乎的，網上那些海上羚羊穀金色的洞窟一個也沒看到，我開始有些犯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葡萄牙小夥掌著小艇全速回開，本拉吉爾沙灘上船處出現在左前方，我們的遊程不會就此結束了吧，我在想。
還好，小艇到了本拉吉爾海灘正前方時繼續望東急衝，前麵是一個巨大的海洞，有一支小艇從海洞東麵急速而出，在海麵上劃出一道白色的浪跡，看艇上眾人興奮的表情，知道見證奇景的時候到了。
這就是阿爾加維海岸最奇妙的海洞，海上羚羊穀標誌本拉吉爾洞窟(Grutas de Benagil)。洞窟有一左一右兩個出入口，小艇進去時洞底大部分都淹沒在海水裏，我們的船開到洞窟中央然後停下來，我們抓緊時間用相機掃描洞頂和四周不放過一個方位。洞頂是一個接近圓形的孔口，午後的陽光從洞口透射而下經海水反射後，映得巨大的洞窟四壁金光燦爛。
海洞的盡頭是一小片沙灘，沙灘上幾人好像是一家的，目光向著我們，後來我們才明白，之前他們船送他們上洞內沙灘遊泳拍照，現在正等船接他們離開。我以為他們離開後我們艇長也會開到沙灘邊，讓我們上沙灘停留拍照，沒想到他啟動了引擎，竟駕著小艇從海洞另一開口一衝而出，沒給我們機會拍下本拉吉爾海洞標誌性的畫麵。後來我們才明白，阿爾加維海岸遊有兩種，普通的是一小時二十歐元，隻看不著陸，我們的就屬於這種，當時我們匆急之下沒注意到細節。另一種是一小時半三十歐元，可以在洞內攝影遊泳，還是一份錢一份待遇。
(網絡圖片)
下一個海洞隻有一個出入口，我們到洞口時正好遇到上一隻船出來。洞口看起來很普通，正麵一塊礁石露出三角形的上部，我們的小艇放慢速度繞過礁石，裏麵的洞窟不大但海水很深，一道陽光從上麵的天洞投射到水麵上，整個水體翡翠般通透碧綠。
遊程還剩幾分鍾的時候，掌艇小夥說帶我們去一個他最喜歡的海洞。進洞後裏麵半明半暗，洞穴盡頭是一片沙灘，一束陽光從左側投射到沙灘上，掌艇小夥說角度合適的時候，整個沙灘看起來一派金黃，我仔細觀察了一陣，有那麽點感覺，但驚豔的程度遠不如之前的本拉吉爾洞窟。
一小時的遊程結束了，回程途中掌艇小夥露出了葡人狂放的那一麵。他速度提到最高，和另一艘小艇在海麵上展開了你追我逐，浪花飛濺，潑了我們一個透濕。
回到岸邊，我們倆在沙灘呆到下午五點才起身離開，太座打電話叫車，我趁空沿山路上海灘兩邊的山崖上打望海景，於是，就有了記遊開頭的那一段。
2016.08.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