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遊蹤（5）
2011年古巴、墨西哥、危地馬拉、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哥斯達黎加六國行日記
第十六天
11月16日 星期三 多雲轉陰
帕納亞切爾－索羅拉（Solola）－帕納亞切爾
早晨和科特又去湖邊。湖光山色跟昨天差不多。沿湖往北信步，突然一片山嵐被陽光照亮，嫵媚頓現，就像妙齡少女掀開了麵紗。
晨曦下的山嵐有好幾間小屋苦苦無奈地浸泡在水中。
早餐後隨貝卡到鎮上坐車去索羅拉，一個14,000人口的省會。
中美洲國家鄉鎮之間的主要公共交通工具俗稱“雞公車”（chicken bus），它們通常是由淘汰的美國中小學校車改頭換麵而成的巴士，車棚頂上有裝行李的貨架，車身油漆成種種五彩圖案（看到一輛車上甚至有“探偵紳士”幾個漢字。當然，“探偵”該為“偵探”）。被叫做雞公車，據說是因為它們常常像雞場的雞籠般擁擠。
車行約15分鍾。
盡管離聖誕節還有一個多月，索羅拉的廣場已經豎起了掛滿彩球的聖誕樹。廣場附近有座看上去挺漂亮的天主教堂。
貝卡說城裏沒什麽可看的，她帶我們來的目的主要就是讓我們體驗一下雞公車，因此我們在廣場周圍稍微轉轉就回撤了。
在等車時，經貝卡征得司機的許可，我們幾個爬上了一輛雞公車的車頂，站那兒親密合影。我、科特和愛爾蘭小夥加文隨後又在梯子上擺了幾個單手飛車的矯健架式。
登頂雞公車11:00回到帕納亞切爾。在湖邊餐館吃午飯時鄰桌有隻大烏鴉陪著我，每當我回頭看它時，它卻又害羞地把頭扭了過去。席間科特又從一對母女處買了兩條披巾。他說受上午見到的聖誕樹的啟發，決定在旅行途中完成今年的聖誕采購偉業。
羞怯的烏鴉
“看看，多漂亮！”
下午自由活動。飯後科特繼續逛街，我叫了輛機動三輪車去離鎮不遠的自然保護區。
那兒典型的熱帶叢林，枝蔓糾結，濃綠遮天。玻璃棚裏奇花爭豔，彩蝶翩翩。
這才配叫喇叭花
離開時碰到科特。建議再去索羅拉然後步行返回。上午在車上瞥見山穀對麵一大片色塊，不知何物，想去探個究竟。反正時間綽綽有餘，而且返程一路下坡。他欣然讚成。於是兩人又坐了趟雞公車。
天色轉陰，加上穀裏起霧，那片色塊遠不如上午豔麗。駐足遙眺，不難看出那原來是片墳場，那些嫩綠乳黃翠藍紅棕，乃是一棟棟小屋似的墓塚墓碑。
墓地也多彩3天前剛看過一個瑪雅墓地，這也是個瑪雅墓地，兩者卻風馬牛不相及。喪葬儀式本是民族文化傳統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在今天，真要細究孰是孰非孰偽孰真，看來不易。
一路途經一個棺材鋪，裏麵層層疊疊的幾十具棺材塗金飾銀，華麗奪目。而坡地上樹叢裏的棚屋大多破舊醜陋。宅旁粗放的地裏玉米已經抽穗。梯田上青黃相間。公路一彎道邊有幾家雜貨鋪，男掌櫃們偷閑在鋪子前狹小的空間踢球。危地馬拉足球在世界上默默無名，不過這些小夥子們的衝撞爭搶盤帶過人卻有板有眼。從鋪子後可以看到大部阿蒂特蘭湖，可惜霧氣太重。
死的光榮
身姿矯健 第十七天
11月17日 星期四 多雲轉雨轉多雲
帕納亞切爾－奇奇卡斯特南戈（Chichicastenango）－安提瓜（Antigua）
7:10從帕納亞切爾乘自包的中巴去奇奇卡斯特南戈。
最初一段路程昨天已經來回兩趟。有人玩足球的那處原來真是個觀景點，我們停幾分鍾拍了比昨天清晰百倍的湖景。
奇奇卡斯特南戈是周遭山區80多鄉村的行政和商貿中心，以周四和周日的集市名聞遐邇。今天正是周四，市場果然興旺，各色食物、水果、調料、蠟燭、燃香、藥材、雞、豬、陶器、工具、織物和工藝品琳琅滿目。有400年曆史的聖托馬斯教堂前台階上鮮花堆積如山，乍一看莫名其妙讓我想起那年四五期間的人民英雄紀念碑。
莫非土著婦女在家會穿得如此豔麗？
你想不到他們如此愛花集市裏95％以上的男女老少土著裝束。
我邊走邊看邊拍照，拍貨架時明目張膽，拍人物時鬼鬼祟祟，即把相機放在肚子前，把鏡頭對著比較有味的對象連續按快門，徹底免了取景（因為數量龐大，事後矮中取長，好歹篩選出幾張稍微象樣的，沒有完全浪費時間）。
瑪雅人黑眼睛黑頭發，普遍枯瘦矮小，容易未老先衰。以外形外貌而言，他們可能不是上帝特別眷愛的民族。不過他們的生命力一定旺盛，他們的繁殖力一定強大，到處都能看到女人的背兜裏有孩子趴著。
趕集的婦女
在集市那幾條街東張西望兩圈後又到小城的其它各處轉了轉，看到個迪巴，看到座似乎整修不久、裝飾著瑪雅風格圖案的城門，看到間堆滿大串碧綠的香蕉的倉庫，看到跟索羅拉附近同樣的多彩墓地，裏麵有些墓碑墓塚高達5、6米。
看看人家的陰宅到底有多高貝卡定的集合地點是鎮裏最大的一家旅館，裏麵正中庭院裏兩隻紅頂綠羽鸚鵡悠閑自得，對人來人往熟視無睹。門前台階下站著的十來個女人肩披手挽各種編織物，以殷切期待的眼光迎接每一個進出大門的人。
等待與期盼在奇奇卡斯特南戈停留近兩個半小時。
10:50－13:30從奇奇卡斯特南戈到安提瓜。
安提瓜曾是西班牙在整個中美洲的殖民地的第三個首都（1543－1776）。盡管1717年的大地震摧毀了城裏的大部分建築，迫使西班牙人再次遷都（遷至今天的危地馬拉城），安提瓜並沒有就此湮滅，相反，它浴火重生並再現輝煌。
以其濃鬱的西班牙殖民地風貌，安提瓜早在1979年就名登世界遺產地光榮榜（一方麵譴責詛咒殖民地曆史，另一方麵又以殖民地遺產為榮，這是世界各地常見的吊詭，哈瓦那也是如此）。安提瓜是中美洲旅遊的必到之地，來自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大型郵輪都會來此造訪。歐美的一些退休夫妻甚至貪圖這裏溫和的氣候、安逸的環境以及低廉的生活費用而選擇在這裏頤養晚年。
蒙蒙細雨中抵達旅館。放下行李後馬不停蹄與科特一起出外找吃的。在路邊的咖啡店剛吃完，雨不遲不早地停了。
從貝卡發的簡單地圖看，安提瓜小小市區中心的布局極為規整：從北往南是東西走向的第一街到第七街，從東往西是南北走向的第一大道到第八大道，街街之間道道之間大致等距。
旅館在這七街八大道的西北角外不遠。
將在安提瓜住兩個晚上，時間寬裕，因此一反以往按圖索驥逐個景點遊覽的常規，我們決定在這裏先來個以線代點，即從第一街西端走到東端的第一大道，南拐，到第二街後往西，走到第八大道後又南拐，再往東，直到第七街。
沒走幾步看到褪色的白牆間一扇緊閉的小門，門上黑框裏的文字說明那是個監獄博物館。再走幾步就是城裏的名勝之一La Merced Church。教堂建成於1767年，本是個男修道院的主要建築。
拉丁世界的教堂多為巴洛克風格，與古典主義教堂的剛勁、莊嚴、肅穆不同，巴洛克風格偏於熱性、奔放、浮誇、堆砌過分。由於人力資財時間等等的局限，中南美的巴洛克教堂往往因工藝拙劣而失色。除此以外，我也不喜歡巴洛克典型的色彩－黃色。La Merced恰恰是座工藝拙劣的黃色巴洛克式教堂，因此我們一顧而過。
幾條街下來，我總結出幾點：
安提瓜的美首先在於它的古樸、隨意。那些低矮的平房雖然刷成五顏六色，卻隻給人一種淡妝素抹的清雅感，絲毫不顯得刺目突兀；那些光滑的石礫街麵、高挺的綠樹、怒放的鮮花、黑瓦間玲瓏的煙囪、窗頂戶旁清新別致的飾物，更是在在令人心平氣靜。
別致的飾物其次，安提瓜的魅力來自散布於城區各處的古教堂古修道院的廢墟。那些廢墟也都是巴洛克風格，但地震抹去了它們原有的輕浮和脂粉氣。而劫後的支離破碎、斷垣殘壁特有的那種淒涼悲壯無以言喻、無從仿製。
教堂廢墟
教堂廢墟最後，安提瓜得天獨厚於端坐其正南的阿瓜火山（Volcan de Agua“水火山”）。海拔近4千米、幾乎終日雲帶纏繞的阿瓜火山不僅為小城提供了完美的背襯，而且賦予小城一種飄渺的靈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想陶淵明老人家也會鍾情這一片山色的。安提瓜的西麵還有兩座也是近4千米高的火山。
假如沒有那些車被第四、第五街和第四、第五大道包圍的中心廣場更像個交通樞紐而沒有社會活動焦點必需的人氣。其東側的聖約瑟夫大教堂和南側的首領宮都無甚出奇。
倒是另一傳統社會活動焦點－古代瑪雅婦女聚會洗滌並交換家長裏短傳播流言蜚語的洗衣池卻出乎意料地漂亮。宮殿回廊般的黃色長廊加上光滑平整的大池，其富派堂皇絕不亞於羅馬貴族的公共浴室。我估計這大眾洗衣處大概普天下獨一無二。
洗衣池？莫搞錯啊！一家藥房在營業中，鋪麵卻像牢房似的用鐵欄杆擋住。一個裝了欄杆的窗外又在窗框下埋了尖銳的鐵矛尖。這兩處景象提醒我們安提瓜離“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太平盛世還遠。
約5點時走到第六街西端，天色漸黑，諸色開始蒙上了灰調，於是掉頭回旅館。
第十八天
11月18日 星期五 多雲
帕亞卡（Payaca）火山－安提瓜
6點坐中巴去西南方的帕亞卡火山。
帕亞卡是座活火山，自1965年以來，它一直騷動不安，在1976、1998、2006和2010年都曾猛烈爆發。去年5月那次爆發中，它噴出的碎石和灰燼高達1500米，飄灑到危地馬拉城的黑灰據說厚達8厘米。
去年攀登智利普孔（Pucon）附近白雪皚皚的維拉裏卡（Villarica）火山的努力被狂風挫敗，今天終於能上次活火山了，也算了一宿願，盡管此山非彼山。
同行為男性全體加上蘇，那4個英國女人之一。十幾天相處下來，早知道那些女人都是第一次參加Tucan這類相對低檔、有大量自由支配時間的旅行團，而她們對這兩大特點都不很適應，同時她們的體力精力也算不上上佳。蘇說她從沒上過任何火山，所以報名，但心裏忐忑不安，怕爬不上去。
大家都給她鼓勁。實際上爬這山確實小菜一碟：山高2千5百多米，全程就2.8公裏，平均需時僅1,5小時，何況火山山徑都是灰渣，沒有石階，因而不必費勁跨大步登高。
一小時後車到山腳。向導邊走邊介紹。一做馱客生意的小夥騎在馬上，慢慢地跟隨在後，顯然是看上了我們中的薄弱環節。而蘇有了騎兵運輸隊的保駕，反而信心大增。
另一座火山
另一座火山山腰上有個圓湖，有東一塊西一條的玉米地以及在地裏勞作的農人。山下低穀白花花的村鎮依稀可見。山間開闊地上有個三麵籬笆正麵敞開的茅廁，不合時宜地招搖。
觀光廁所
臨到山頂時以鬆樹為主的叢林逐漸消失，代之以此起彼伏的黑色火山灰渣覆蓋的峰巒，以及從一處處黑色裏冒出的白煙。火山口的周邊極不規則，幾乎難以辨出碗狀。向導帶我們看一個又一個熔漿冷卻後形成的洞窟，他在洞窟裏鑽進鑽出，我們也跟著鑽進鑽出。那些洞窟會像蒸籠般一陣陣地吐氣，身處其中，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地球的喘息。有些熔漿形成的岩石像一坨坨泥巴或糞便。最令人驚異的是點綴在灰黑中的弱弱的綠色－在這死亡之地紮根立命的野草。
泥乎？石乎？一個小山包始終被或濃或淡的熱霧籠罩著，我們在朦朧中合影留念。
熱霧合影在山頂四望，西方藍天下金字塔形的富埃戈（Fuego）火山出類拔萃，它的頂尖在厚厚的帷幕似的雲層後似隱似現，儼然一付“猶抱琵琶半遮臉”的嬌態。
火山上的孩子12點下到山腳，隨即被拉去洗溫泉。3個水溫不同的池子，冷的才24度，熱的41度。按規矩我們每隔10分鍾得換個池，據說大有健身功效。在冷池和熱池邊有美女掌握時間並提醒到點。問題是冷池過冷而熱池過熱，我和科特還堅持了3個循環，其它人早早就放棄而泡在那個中間溫度的大池裏閉目養神了。
悠閑的時刻洗完澡後享受了15分鍾的簡單按摩。蘇、科林和加文不過癮，又添加了深度按摩。在大門外等他們時，我起身剛走了幾步，就有人前來勸阻，說別走遠了，“不安全”。我有點吃驚，並不得其解。從建築、設施、服務、顧客及車場裏停的車判斷，這溫泉是個高檔的場所，青天白日之下，它的周圍該不至於發生打劫謀財害命之類的事吧？
回安提瓜途中見到一輛超長的運輸車平躺在公路上，占了一大半路麵。我想在這方世界，相對於被暴力傷害，遭遇車禍的概率或許更高些。
它居然就翻了回到城裏後趁天色還亮，去走了昨天剩下的第七街。
晚上得知蘇病了，頭痛、發熱、眩暈，聽上去像中暑。她下山時還好好的，挺自豪的。也許是那溫泉的冷熱交替攻破了她身體的防禦機製。去探望時她直後悔不該做那深度按摩。
晚餐是告別兼迎新。老人馬中就餘下我和科特，其它6位明天將跟另一個團去伯利茲（危地馬拉始終堅持伯利茲是它的領土），同時補充了丹妮兒（澳大利亞悉尼）、莎麗（英國倫敦）、基托和達尼爾（瑞士人，同事）以及馬丁（英國曼徹斯特）5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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