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的雪飄，西邊的雨搖[散文]
我不喜歡雨，記憶中似乎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濕乎乎，水淋淋的，讓人一點都不覺得爽氣。加之原本就生多了幾根敏感的神經，再趕上這樣陰綿綿的天，便總難免要引發些顧影自憐的惆悵，於己於人都添了些黴氣，甚是不好的。可偏偏就是我這麽個不喜歡雨的，還就真被命運安排來了這麽個因為多雨而聞名的城市。
這些日子走在路上，常常的都是些綿綿的細雨，大雨都在夜裏下過了，便還不打緊。可前兩天的雨稍微大了點，前麵車輪揚起的水霧也大了點，這裏的人們便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開車了，讓我覺得甚是詫異。感覺中，多雨的地方，人們都該是雨天駕車的高手，象在Montreal那個多雪的城市，人人都是雪地駕車的高手一樣。
Montreal的多雪和她的寒冷一樣有名，但她濃重的藝術氛圍，和多彩的文化氣息，終了還是讓我義無反顧地去到了那裏，並且無限歡喜地呆了若幹年。清楚地記得那年的第一場冬雪，是在秋末的十月底，當樹枝尚且還未落得象把倒立的叉頭掃帚。下午四點多，開始密密地下來。雪片很大，有半個手掌的大小。本以為會覺著雪落在肌膚上化成水的那股冰涼，但卻是沒有，倒是輕輕柔柔的，完全沒有感覺到過。伸出舌尖來接住，也隻是覺著一股清涼，緩緩地化開來。往身上和頭上一拍，那些頂在發梢和附在身上的雪花就會像吹散開的蒲公英花絮，急急地四散開來，然後緩緩地輕飄飄地落去，竟完全沒留下絲毫的水汽。Montreal的雪總是這樣幹幹的，所以雪天歸來到了門口，抽了手套或圍巾來拍打一圈，盡可以不見絲毫飄雪的痕跡。也於是孩子們都可以在雪地裏恣意地滾打，然後拍去身上的雪屑，而不必擔心會弄濕了哪裏。
出門右轉那條常常要走的路，是個懶懶的下坡，延伸過好幾個路口。開車來趕上第一場冬雪的那天，就在紅燈的路口沒站住車，手閘拉死了都依舊覺得車還在蠕動著下滑，而且不是直著，卻是越來越橫了去。三個路口的車自然都是站住的，但歡樂的卻是三個車上的人都幾乎一起快速地衝過來，一邊開心地大笑著，一邊把我給硬生生地推過了路口，讓我可以直接去到車行換了雪胎。冬日的Montreal人都是這樣歡樂的，像是他們享受他們的雪天一樣。譬如你若是在路上打滑了而轉去了路邊的溝裏，那不一會兒就會在路邊碼上十幾台車，人們會端來熱汽騰騰的咖啡，美味誘人的點心，點上隻煙，並不急著，卻在路邊歡天喜地地聊上半天，像把這路邊的Party開足了之後，再一起又拉又推地幫你把車弄回到路上，然後各自趕路。我是到了第二年才知道，Montreal到了冬天的事故率原本遠低於它的夏天，而且也是整個北美事故率最低的城市，因為Montreal人的禮貌，也因為他們都深知雪地的厲害，便既小心也深諳其道，當然也因為他們幾乎毫無例外地都換雪胎。
我下班的路在並入15高速南的地方，是幾條下班主路合並的地方，可每每在那裏，都總是左一右一地很有規矩，於是就是慢些，卻從來沒堵過。在那個城市多年，似乎也從未見過任何人搶過任何一次。而任何時候在路上要換道，或者岔路出來，也總是會有人在第一時間讓你，從來不至於多等。這樣成了習慣，倒也讓我後來去到其他地方吃過不少路虧，也讓人叭過不少次，可我還是喜歡Montreal人的禮貌，至於後來我每每再駕車去那個城市，都總是會提醒自己要禮貌，可每次也都難免自責自己像是個野蠻人。
Montreal人開車竟也不是因為小心就磨蹭的，卻是相反。15號高速往北的高地上集中了百多個風光如畫的城鎮與湖泊，於是每到周六的早上便有半城的車會北上，又在周日的傍晚南下回家。為了夏秋時節的陽光與色彩，或者隆冬時節的滑雪季。每每到了這時，整條路上就會是車連車的。沒必要超車，因為整個兩小時左右的車程上，人人都以120-140km/h的速度彼此緊跟著。常常也會有警察的車夾在其中，或停在路邊，但也似乎沒想要慢下這車流，隻要你別太過分地在其中穿行，製造危險。你當然也可以慢點，也從不會有人叭你，但你會發現你前麵的車會像灌水一樣地插到你前麵。有一年夏天，一輛敞篷的跑車衝上來，我習慣性地點了一下，空出點地方來讓他並進來。坐在邊上的美女立刻轉過頭來，做了個明顯的口型表示謝謝不說，還誇張地退下短裙站起來，性感地扭動幾下圓圓的屁股，引得周圍的車都一起叭聲四起地為她喝彩。比較那兩個我曾經呆過，而車都開得快的城市，我總覺得LA的車快得野蠻，而Montreal的車卻快得豪爽，至於令人難以忘懷．．．．．．
雨還在下著，雨刷在不緊不慢地晃著，慢吞吞地跟著這下班的車流，心裏禁不住在想：Montreal是否開始下了她這冬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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