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天道》&《遙遠的救世主》說說文化屬性（二）

（二）

不得不說，在現實生活中像芮小丹這樣的人確實不多。聰明貌美就已經少見，她還勤奮好學；家境優渥不算什麽，她還能生活簡樸吃苦耐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年輕人都想往國外跑，芮小丹卻從德國回來了。父親是國內知名導演，一心希望女兒報考電影學院，可是她偏偏報考了警官大學。畢業後，她不但當了警察，還當了一名刑警！她執意選擇了要過那種風雨兼程，刀光劍影，出生入死的日子。身為刑警芮小丹剛毅果斷，不遜於男兒，然而身為女孩兒，她柔情似水，冰清玉潔。她擅長散打，街舞，卻也熱愛古典音樂；她熱戀崇拜丁元英，但又時刻保持自己清晰的頭腦。芮小丹這樣的人甚至無法用文化屬性來歸類，放在哪兒都不合適，她的完美無暇隻能來自天國，她是隸屬天國的女兒。

芮小丹

在豆豆的三部作品中，芮小丹可以說是塑造得最豐滿，最有實感的女性形象了。雖說有些讀者認為這個人物放得太高而脫離現實，但是要靜下心來仔細看她的成長過程，會發現她的高格局是有一定的客觀原因的。芮小丹八歲隨母親去了德國，在德國完成了小學到中學的教育，為了讓她報考電影學院十六歲送她回國上高中。芮小丹用了僅僅三年的時間，用中文完成高中課程。順利地考上了大學。兩種文化的交叉教育，德國的歌德，黑格爾，尼采康德叔本華，中國的孔子老子莊子，外加馬克思列寧毛澤東共產主義接班人，多多少少會讓她和單一文化教育出來的孩子不一樣。猜想，她會不會視野會更寬闊，東西方文化的分別和趨同能不能讓她看問題的角度更多維？

有家國情懷的芮小丹：

芮小丹天生麗質，是天生當演員的料，而且父親是國內知名導演，有豐富的人脈資源。如果她聽從父命報考電影學院，憑她的美貌和智慧，大紅大紫對她來說或許就是在機會與時間的交錯之間！可是她偏偏報考了警官大學，畢業後，她不但當了警察，還當了一名刑警！不顧父親的強烈反對和母親深切的擔憂，她執意選擇了要過那種風雨兼程，刀光劍影，出生入死的日子。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中國，年輕人都想著往國外跑，可是拿著德國居住權的她，卻選擇留在國內。畢業後幾年了，在古城公安局工作，與同事相處融洽，多次出色完成任務受到嘉獎成績斐然。但芮小丹身邊的同事，甚至領導都還是帶著不解的問號看她，覺得她有點不可思議。但她從不解釋。這也難怪，一個人住在母親買下的別墅小樓，母親投資的歐陽雪酒店股份的分紅不知比她當警察的收入高多少，可是她心甘情願與同事一起吃苦受累，享受著當普通刑警的日子。

關於這一點，丁元英一語道破。他說，你芮小丹就是向往成為“國家的主人”，向往成為主流社會的一份子。穿上警服，為自己國家效力的感覺格外爽！小丹會心一笑。在德國，你可以享受和德國人一樣的公民權力，但怎麽都成不了“國家主人”，因為你的祖國在這！這可是字字說在了芮小丹的心坎上，一秒間丁元英成了知己者，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至於別人的不理解，丁元英還解釋道，這其實是因為兩種價值觀不兼容，相互無效。從世間法來看，人往高處走，求更好更安全的生存狀態是常態；從出世法來說，芮小丹她這樣，其實是奢侈。芮小丹求的是自性，自在，不昧因果而不自知。

有博愛情懷的芮小丹：

芮小丹與生俱來有一份幫助他人不求回報的善良。

她因為想要一套丁元英式的音響，結識了幾位古城的音響發燒友。其中馮世傑就在他破舊的小作坊裏，為芮小丹仿造了一套，其音質連丁元英都挑不出毛病，讚不絕口。關鍵是四十萬元的原價，馮世傑，葉曉明幾個隻花了2，3萬就做出來了！聽到丁元英對他們的肯定，這幾個發燒友動了心思，想請芮小丹出麵，關說丁元英出手給他們出點主意，指指路。

芮小丹做了一番了解，知道馮世傑的王廟村是古城郊區最貧困的村子，一直找不到發展的出路。於是她有了不但幫他們幾個發燒友，同時能帶動整個村子富起來的想法。可是芮小丹知道憑自己的能力肯定做不到，扶貧絕不是給點讚助款，給貧困戶發點錢那麽簡單，要想讓他們真正富起來，必須要給他們一個平台，給他們建立起一個致富的渠道，而這些，她確信丁元英有這個能力。

芮小丹可不是光動動嘴皮子，她對丁元英說，她可以把自己的存款和與酒店股份收入全部托出作為啟動資金，如果事成了，就當投資；如果賠了，她也不需要償還。小丹這種慷慨真誠和大方的姿態就連久經商場的丁元英也被打動了，在當前物欲橫流，人人隻想悶聲發財的潮流裏，這樣的女孩兒少有。

善於學習的芮小丹：

芮小丹正值26歲，雖然大學畢業已經工作了幾年，但她從學校到學校，從學校到工作，經曆簡單，閱世識人有限。但是她冰雪聰明，除了當刑警需要的分析和整理信息的能力外，追問與反思的能力也超強。在她抓捕的犯人中有一個高智商犯罪團夥的頭目王明陽，號稱冷血諸葛。曾以他的高學曆，高智商製造了諸多惡性犯罪事件。他冷靜傲慢，把走私殺人越貨視為生存藝術，藐視法律，毫無犯罪感。由於他掌握著其犯罪團夥的重要證據和線索，對他進行了多次審訊。但是由於他知道自己最終會判死刑，而態度強硬，完全拒絕和警方合作。為了能啃下這個硬骨頭，芮小丹請教丁元英。

丁元英大致了解了這人的情況後，說，這個人需要一個句號，你可以幫他畫一個。芮小丹一頭霧水，畫句號？什麽句號，怎麽畫？丁說，靈魂歸屬感，這是人性本能的需要。你給他找一個靈魂可以歸宿的地方，他受過教育，應該會有這個需求。另外，他需要的不是懺悔，而是懺悔的理由。如果這個理由得到他的認可，他便有可能改變。

實際上這簡直就是給芮小丹出了一份考卷。三天的準備時間，怎麽問，怎麽答，怎麽揣摩

他頭腦中的那個“主”？了解他崇尚什麽，相信什麽，想得到什麽，以什麽方式獲得，局限性在哪？破解這些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除了需要足夠的智商，還要不斷地觀察，揣摩，實踐，修正。但是芮小丹做到了，用她的聰明才智破解了王明陽的密碼，讓他心服口服地交代了罪行，芮小丹算是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整個審訊過程精彩，讓她的領導同事們都大跌眼鏡，刮目相看。

（描寫這段過程的第十五章堪稱教材，值得反複讀！）

《天國的女兒》是芮小丹在丁元英處第一次聽到的曲子，就從那一刻，不但打開了她的耳朵，她的心，冥冥之中像是天國向她敞開了大門，她和丁元英的愛情故事也就此開始。無獨有偶，芮小丹去看望父親時，發現她父親也正由此拍一部《天國之戀》的電影。但是在交談之時，她發現父親對這首曲子有嚴重的誤解，更是不能接受影片裏對天國愛情附庸風雅的表述。作者豆豆在故事裏用了一大段，敘述了父女倆關於《天國之戀》的討論。在這裏摘抄一些，讓我們來看看年紀輕輕的芮小丹，在和丁元英在一起後，產生了怎樣的飛躍。

她對父親說，天國並不是每個人根據自己好惡幻想出來的理想世界，天國之女也不是你所說的最美最善良的女子，天國之戀更不可能隻是大海，沙灘，美女，外加一頂太陽傘和塑料躺椅。

天是什麽？天是上帝，是神，是創造萬物者，是全能全知者，是遍在不可見者，一句話，天就是道，是事物規律和自然法則。天國則是天人合一的境界，那裏沒有醜與惡，美和善無從產生。正如老子所說，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而天國之女一定是覺悟到天國境界的女人，是沒有貪嗔癡的女人。天國之戀，那自然應該是覺悟到天國境界的人才可能演繹出的愛情了。

這一番話讓她父親瞠目結舌，沉思良久才說出一句，你不當編劇可惜了。

雖說這一段話是芮小丹剛從丁元英那搬來的，但也有她自己的思考。她確實說的精彩！天國的女人，天國之戀，不但沒有貪嗔癡，連對愛恨情仇都是遠離的，天國的女兒必須有一種地母娘娘的精神，愛一切她創造出來的。善與惡，美與醜，那是世間人的分辨認識，在天國，隻有事物規律和自然法則。

有自己堅持的芮小丹：

有一天，芮小丹和丁元英吃完飯，溜達到了一個廣場，隨著跳廣場舞的人群，芮小丹跳起了街舞，她那一招一式完美的舞姿和掩飾不住的表達力度讓丁元英耳目一新，頓時意識到，她那電影導演父親和話劇演員母親的藝術基因毫無疑問地傳給了她，她的藝術家稟賦與生俱來，怎麽可以浪費？！

丁元英臉上呈現出一種少有的嚴肅神態，語調低沉而凝重地說：“我有幾句不能跟你講理也無法給你解釋所以然的話，希望你能聽進去。關鍵一句：你應該辭職。請注意，是你應該，而不是我希望。隻要你一分鍾是警察，你這一分鍾就必須要履行警察的天職，你就沒有避險的權力。但是，國家機器不缺一個遲早要被淘汰的女刑警，而社會應該多一個有非常作為的人才，這不是通俗的英雄主義和通俗的平等意識可以理解的價值。”

丁元英的這番話可不是隨便講出來的。以他的性格，他可沒有指點別人生活的嗜好，就連他最好的朋友韓楚風要想聽他的建議還得請他喝酒，借著酒勁才能往外掏點。他之所以要說這番話，是因為他知道芮小丹自己意識不到，她不知道自己的藝術天賦非常了得，不知道如果從事藝術工作，她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和對社會做出多大的貢獻！

可是芮小丹完全不領情。她說，既然她自己意識不到，就說明藝術天賦至少暫時與她無關。她隻願意做此時此刻她自己意識到的，她喜歡當警察，她就一定會盡職盡力當一名好警察。她又說，雖然她非常相信丁元英，而且拒絕他也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決心，但是她還是要堅持做她自己，至少此刻不會因為丁元英的建議而改變。

後來，芮小丹死了。說到芮小丹的死，別說她的親人朋友接受不了，就是讀者，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哪怕就是舉著人生無常的牌子，也覺得沒法自洽。芮小丹命不致此！因為本來她已經圓滿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隻是在臨走之前幫了別人一個忙，結果讓她碰上了古城公安局通緝的在逃罪犯。她一人麵對三個亡命之徒，即便按警察條例，她也可以按兵不動隻求增援吧？可是單槍匹馬的芮小丹還是出手了，先是打爛了他們的一個車輪，讓他們無車逃跑，但是這也意味著他們可能反過來，鋌而走險奪她的車。三個男人對付一個女的，會讓他們感覺勝算極大。打了幾個回合後，聰明絕頂的芮小丹竟然會中了歹徒的圈套？！她被炸斷了雙腿，彈片摧毀了她姣好的麵容。看到救援的隊伍已到，她抓捕的罪犯被控製，她開槍自殺了。

丁元英後來回答肖亞文的詢問時，他說芮小丹之所以自殺，是覺得自己沒用了，不願意成為國家和親屬的拖累。可在旁人看來，她那聰明的大腦還在啊，大用之處還在前頭等著呢，甚至可以說她極有可能做出比當刑警更大的貢獻來！但是在那一刻，這些對她來說沒用，當她意識到當不了警察了，於是她選擇了死。

雖然早知芮小丹是個視死如歸的人。當生則生，當死則死，來去自如是她的信條，但是

她這樣的死法仍然讓人難以接受，甚至很長時間我都不能理解作者的用意。如果用文化屬性的概念來套，她這算是什麽？思前想後，突然明白了，其實故事早已暗示，芮小丹是超越了各種文化屬性的人，她屬於天國，是天國的女兒。難怪讀者群把她推上九重至尊位！

是的，天國的女兒沒有貪嗔癡，求的是一個自在。殊不知，最後芮小丹竟然用她自己的生命做了最好的詮釋。丁元英說，丫頭，你了不起！他自知他們不在一個層麵上，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