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老,豬怕壯,看來有的軟肋是無法逃避的。
上周參加了一個聚會,一幫大媽們討論如何和兒子們交流。其中有個大媽介紹的經驗深得大家推崇。這位大媽說:美國這個地方你和兒子交流一定不能隨脾氣。打電話給兒子先要預約,送個message過去,說: 娘要給你打電話了,什麽時間可以?
打電話的時候不能多給建議,你建議太多,兒子會說:嘿,媽媽,我隻是告訴你這件事,imformational, 不是來征求你意見的!然後,媽媽就要受傷了。
後來有個大媽發牢騷,說兒子對她怎麽怎麽態度不好,完全不顧媽媽這份無微不至的愛。 我在一旁笑了,說: 與其給兒子這樣低三下四的示愛,何不把一部分獻給老公?
大媽瞥了我一眼,說:老公? 有這必要嗎?
當時她老公就在不遠處。他是個非常溫和的人,樂於助人,誰家有什麽困難,能幫忙他不說二話。 看著他蓬亂的花白頭發,我心中掠過一種不平和心酸。
在這樣發達的年代,男人確實非常難活。當家人和朋友要求你堅強的時候,你要天塌下來隻手頂,當家人和朋友要求你溫柔的時候,你要輕聲細語樂嗬嗬。當你需要安慰的時候,人們告訴你:男子漢大丈夫,別那麽娘。當你需要發泄的時候,人們又告訴你:幹嘛呢,你還算個男人嗎?
與同年代的女性比,你更悲催了。人家公開或秘密地展示性情,或笑或哭或喜或怒,都是應該的。一幫大媽們交流聊天,如有某個大媽傾訴點委屈,周圍的大媽立刻站出來撐腰,把這一切都歸到她老伴的錯誤上。如果有個女漢子在場,還能把她老伴拉過來,批評批判批鬥,你要不誠懇道歉,絕對不罷休。
大叔們呢, 一個個拿瓶啤酒,笑眯眯地聚在一起找些和自己生活無關的話題打發時間。 如果你忘乎所以,比如你昨晚看了本書,書名是《世界需要父親》, 然後你發揮一下,興高采烈地搞個書評,你就惹麻煩了。大媽們是看不慣大叔們如此興奮的,她們盡管沒看過這本書,也不管這書是誰寫的,立刻駁斥書中的觀點。把大叔們搞得鴉雀無言後,還給大叔們拋一句話:現代社會,男人的用處就是傳宗接代。
遇到這樣的情況,我隻好回想我兒時的情形。那時候大叔們是多麽風光呀,他們圍著飯桌,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想說什麽說什麽。大媽們站在一旁,輕聲地勸告老公別喝多了。老公還不領情,粗聲以對:傻娘們知道啥,咱這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別在這裏呆著,這菜涼了,拿過去熱一下!
別看我這人在網上喜歡胡侃,現實生活中聚會我基本是沉默寡言,為嘛?你一猜就知道我是怕這些大媽們。
當然有時候我心裏也會升起某種不平來,找個由頭與某位大媽理論一番。我伶牙俐齒,而且邏輯縝密,大媽自然會被我駁倒。不過她們不會認錯,常甩給我一句話: 你一個大男人,跟我們女人辯論,臉紅不臉紅?嘿,還真是,我立刻臉紅了。
最近我似乎找到個方法。上次中秋聚會,除了大叔大媽們以外,還有幾位中國來的年輕女性訪問學者。從月餅談起,我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識點匯集起來,給她們介紹。看到我那樣肆無忌憚地狂侃,大媽們放下她們熱烈的暢聊,也圍過來。長期對她們那種專橫積累起來的不滿刺激了我,我把這個話題說得妙趣橫生。
從表情上我看出來幾個大媽們臉上的不滿,但也看出了她們的無奈。那幾個年輕人專注聽講的表情是一一堵不可逾越的防火牆, 這時候我發現,大媽們也有軟肋。
不過她們不會就此認輸,一會兒我就聽到她們在一邊談起男人們花心的事情來, 有句話自然是故意刺激我的:男人們沒一個好東西,見到年輕的,誰不腎上腺上升呀。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勝利點。哈, 大媽們厲害是厲害,但她們這點還是比不上大叔。大媽們遇到小夥子的表現與大叔們遇到年輕女子的表現差遠了。
想象一下,哪天我如果有機緣撲在某位年輕女人懷中因情而泣,她會如何? 感動,嫌棄,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