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先生是畫家，我是醫務人員，我們家來往的朋友多是做這兩類職業的人們。
記得大約十四五年前吧，有一次我和先生在洛杉磯與幾個畫家朋友相聚，我們準點到歺館，約好的幾家人都到齊了，我還發現了一個新麵孔！我看向先生，他輕聲道：“這是李燕晞，台灣畫家，很愛畫牡丹花！”
哦！記起來了，上次回國探親，婆婆提起過她！我不禁仔細觀察起她來，隻見她穿著一件絳紅色的毛衣，右胸口處畫兩朵很大的淡粉色牡丹花，穿著合身牛仔褲，雖似已經中年以上的年紀，但身材保持得很好，其實真正的美人並不會遲暮，隻見她臉上化了淡妝，明眸皓齒、鼻挺唇紅，仍然風姿綽約。正在這時，她對我說道：“ 歡迎你，我和你們家是世交呀！我是你婆婆的畫畫老師，她介紹我認識你先生，現在又和你見麵了，真有緣分呢！” 一口台灣腔的普通話又悅耳又急促，我思忖著該怎麽稱呼她？婆婆的老師，不得尊稱為太師？正猶豫間，她好像猜到了我的犯難，快言快語地講：“ 叫我李姐吧！大家都這麽叫的！”
“喔李姐，久仰久仰，終於見到了！” 我們一邊聊著，一邊大快朵頤。後來又零星見過她幾麵，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一直到了2019年的夏季，我因處理家事，一個人住在洛杉磯，這才與與李姐過從甚密，才對她有了深入的了解。
記得那是2019年六月初，剛到洛杉磯次日，開車去拜訪李姐，到她家門口不禁眼前一亮，前院種滿了牡丹花、玫瑰花、繡球花等等，還有翠竹灌木和叫不上名的奇花異草，遍地鮮花姹紫嫣紅競相怒放，空氣裏漂蕩著各鮮花混合的幽香，邊門上方有一塊匾上畫著紫藤花和玫瑰花，上書“紫晴園”三字，門柵欄上垂掛著長長的紫藤花，纏繞著深紅的三角梅，好一派花的世界，藝術範兒逆天了！李姐聽到泊車聲，出來迎接我，隨她參觀側院與後院，見到綠樹成蔭鮮花盛開，李姐講這些樹木花草都是她親手種下的，每日晨起澆水施肥除草不亦樂乎，傾注了許多心力才換來院子裏的四季美景。她在後院裏搭了個棚子，放置一張長方形大書桌，上麵放置著許多文房四寶、宣紙顏料之類。接著參觀李姐的畫室，這是車庫改成的，挺寬敞的，墻上掛滿她畫的各種花卉，尤其是牡丹和紫藤花占了大多數，還有許多她各個年齡段的照片和參加畫展的照片，令人目不暇給。我一邊細細觀看，一邊不斷拋出問題，李姐有問必答，娓娓道來！
原來李燕晞出生於台灣，自小喜歡繪畫，中學時是美術課代表。她成家生子很早，操持家務和撫養孩子的艱巨繁忙並未澆滅她心中的美術火苗，三十歲那年，她正式拜師胡克敏老師，他是台灣藝術家翹楚，擅長畫牡丹，於是李燕晞也下了很大功夫每天畫牡丹，技藝日臻成熟。1984年她隨夫攜子來到美國舊金山定居，初期的艱苦奮鬥自不必言說，一大家子的買汰燒重擔全壓在她的身上，但她並未屈服於家庭主婦的命運，不甘在柴米油鹽中沉淪，硬是擠出時間堅持習畫，還利用陪孩子們放暑假回台灣時繼續師從胡老師，在美國則向旅美台灣山水畫大師傅狷夫研習花鳥山水書法等，近年更經人引薦向百歲畫家侯北人學到了潑彩繪畫技巧和手法，在此基礎上更自創潑彩牡丹畫法技藝，於是她的畫技大進，所繪牡丹雅典富貴，栩栩如生。
“一天不畫畫，我心裏就不得勁！”
李姐說著，在畫桌上鋪開一大張宣紙，又調了墨汁裝在一個小碗裏，左手輕輕地傾斜著把墨汁潑向白紙，傾刻之間，墨汁氤氳滲透開來，深淺濃淡不均，此時李姐迅速手持畫筆劃拉幾下，又將幾個彩色小罐裏的顏料也輕巧地潑向宣紙，再用大畫筆迅速地畫出牡丹輪廓，然後換了小筆, 細心地描出花辮和葉片，不一會兒，一幅獨一無二的潑彩牡丹畫就大功告成了，望著如夢如幻又磅礴大氣，既有清純墨韻又有色彩斑爛的牡丹圖，我眼花潦亂又躍躍欲試。李姐同意讓我潑墨和潑彩，於是我就裝模作樣、煞有介事地潑墨潑彩，東施效顰行為藝術了一下，跟李姐玩好開心呀！
我在李姐畫室裏看到她年輕時的照片驚為天人！看來造物主厚待於她，給她美貌的同時還送她聰明才氣。
上圖是李姐穿越三十年的傳奇手繪牡丹毛衣
我在畫室裏東張西望，看見了許多李姐在中美台三地辦畫展的照片，她告訴我：“我祖藉是福建長樂，雖然我出生在台灣，又移民到美國成為美藉華人，但我一直有家鄉情結，認為自己要與祖國故鄉多聯係。於是1995年我參加了中國牡丹畫大賽，有幸獲得「中國文化部大獎」，成為當年海外畫家唯一得獎者，我的牡丹畫作受到多方贊賞，媒體宣傳時稱我為“牡丹皇後”，後來就叫開了！” 她又告訴我：“後來二十多年我回國辦了十幾次畫展，好累好開心，也就在那時，我在福州的省老年大學教繪牡丹，你的婆婆年高不輸少年，學得最認真，她有基礎，畫得很出色，還被選上作日曆呢！” “哇！原來是這樣！看來你是桃李遍天下了！”我由衷地佩服，也感謝她與我婆婆的師生緣以及和我們夫婦的友誼。
“我是很接地氣的，我很喜歡做女紅和手工，所以我常買來白色的T恤，白帽子、白色的絹綢、白布包、白瓷杯、白燈籠、紙油傘等，隨機創作畫上各種花卉，特別是我最愛的牡丹花和紫藤花。當年剛到舊金山，常去參加每周未的Art and craft 手工藝品展，很受歡迎，銷路不錯，著實補貼了家用！” 李姐眉飛色舞地回憶往事，：“當時先生和孩子們都幫忙賣貨，很好玩喲！”
我馬上記起李姐曾送我一條很長很寬的白絹子圍巾，上麵畫著粉紅色的玫瑰花，襯著綠葉，不知用什麽顏色，老洗不褪色，亂揉也不掉色，質地很輕柔很保軟，花色單看有些俗豔，但係在脖子上長帶飄逸卻很洋氣。
在她家喝茶見到瓷杯子都畫著花，屋頂垂下的燈籠也畫上美噠噠的花卉，她穿的T恤連衣裙外套上都畫上牡丹或紫藤花，她上街提的布包，雙麵也都畫了牡丹花！打開屋角的雨傘，牡丹花開了！
真是牡丹的世界，藝術與生活融為一體，學以致用到了極致了！我不斷讚歎著：“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李姐是個很有趣的人，那個夏天我和她一起玩遍洛杉嘰，兩個背景不同、性格迴異的女人變成親密的朋友。她知道許多好吃好玩的地方。常常一個電話過來：“咱們去吃韓國烤肉”！“有家buffet 包肥特別好！” “今天是節日要慶祝一下，我在歺館等你！”
吃飽喝足了必定還有玩樂，李姐開車很溜，帶我去幾處買衣物血拚，都是我未曾去過的實惠且奢華之處；去公園玩更是常事，還一塊去了好萊塢和小東京滿街逛，並且多次參觀博物館美術館……哈，和閨蜜一起玩，也是人生一大樂事呢！
李姐性格又很豪爽耿直，還常常有“知恩圖報”“不白受人恩惠”的範兒。可能她覺得吃喝玩樂時我較大方，她就會親手鹵了牛腩豬肚等美味，送來我家，還一本正經地說：“我這鹵湯已經不間斷煮二十多年了，我做的鹵味很有名，以前鄰居都聞香來買呢！” 她還拉我去她家吃拿手好菜“酸醋魚”，並請我喝過幾次精致的下午茶。我很欣賞她的這種與朋友相處的智慧，也很感動她的細致，要是朋友親人相處之中，把這種“不沾小便宜”的弦上緊，生活中應該會少了許多矛盾和糾紛，那些抱團取暖養老的人們也許不會都散夥了吧！
李姐不但多才多藝，既有丹青高手牡丹皇後之美譽，又是廚藝過人的主婦廚娘，「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就是她了！而且她還興趣廣泛，比如她很愛看電影，常和我念叨：“看電影能夠學習到很多，能提高藝術水平。又最值得，人家投資幾億，我們隻花幾刀錢就可以欣賞，太劃算了！” 她是一個什麽機構會員，每周有一天看電影是半價，帶我去看了幾場：“你請我吃飯了，我請你看電影！”，撲素的話語暖心，但我好笑的是她因聽不清對話，老是湊到我耳朵旁發問嘀咕。嘿嘿姐們，英文電影，咱們移民能聽懂大半，明白劇情就好啦！可她不，總是要問個明白，可愛又天真的象個小姑娘！
李姐性格樂觀豪爽，待人熱情真誠，和她相處很舒服，但是我們再也沒有什麽機會能一起玩了，李姐回台灣養老兩年多了！她的孩子們都成家立業了，她兒孫滿堂、功成名就、無牽無掛、自由自在地回到出生地，葉落歸根！她在台灣也不是無所事事，又辦了“紫晴園畫廊”，還是與在洛杉磯一樣，辦展覽、搞園藝、畫牡丹、畫瓷器、繪衣服包包、喝下午茶……隻是更加隨心所欲，輕鬆愉快！
李姐，你的藝術人生和煙火人生都令人贊賞和欽羨！你堅定執著地聽從自己內心的召喚，不浪費自己的才華，一生把繪畫作為自己生命的源泉，你活出了精彩的人生！
2024年2月6日寫於洛杉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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