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記:澳大利亞小說《荊棘鳥》散記

來源: 塵境心影錄 2018-08-25 19:44:2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1627 bytes)

作者:史遇春

1.題記

關於這部小說,隨便說幾句話,作一篇散記性質的文字。

以前讀書,讀完之後,非常熱衷寫隨感、評說性質的文字。因為熱衷於寫這種被稱作是“文字遊戲”的東西,曾經被人譏諷是在做“最沒意思”的事。那時,似乎很在意別人對我的指點、批評,所以,之後是盡量少做、甚至是不做。盡管如此,我的積習仍在,總是忍不住會技癢,讀罷書,老是想寫隨感、寫評說。

關於周邊人事的異動和變化,我很少去想,也懶得去想。每每閑下來,我總是會自覺不自覺地去想那些已經過眼的文字。

澳大利亞小說《荊棘鳥》讀完了。

小說讀完之後,要是還在這裏重複小說的故事梗概、內容情節,那真是“最沒意思”的事了。但是,要把讀完這小說所寫的文字上升到所謂理論的高度,用所謂專家學者們慣用的“框架”去解釋,我自知,我沒有那樣的能耐。

藏拙,是中國自古以來就宣揚的美行。我想,不獻醜或許多少就是在含蓄吧。

所以,關於這本小說,我所能說的,都隻是淺見,或許這些淺見也都隻在窠臼之中。

但是,動筆寫這些文字時,如果僅僅是為了抒寫“淺見”的話,那可完全不是我的本意。

這是我必須認真交代的。

2.散一

所能記得的小說中的經典台詞,是那個男人對“絲”說的:

“如果不想娶你為妻,我是不會要你的。”

這裏的“要”,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在說什麽。大概也並不需要什麽“明眼”,大多數的成年男女一看就會明白他在說什麽。

“要你的”什麽呢?當然不是財產,在正常男人的思想中,他所“要”的,除了身體,這裏不會再有別的任何深意。

這話,如若是用一個男性作家的筆觸來描述,我會說,這大約隻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謊言。然而,這話出於一位女作家之手。所以,我不得不說,這大概隻是一位善良女性的天真的幻想、美麗的夢想,甜蜜的理想。

在現實生活中,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不論是東方、西方、還是其他什麽方,追求“絲”的男人那樣的人,或許是有的,但是,畢竟為數不多。對於大多數的女性而言,這樣的男人,想想、夢夢也就罷了,要想親身碰見他們,隻恐怕是“白了少年頭”也不見得會有這樣的機會,即便是有這樣的機會,也不見得就能夠成功結合、能夠白頭偕老。

盡管如此,我還是對作者這樣的台詞表示真誠的讚賞,就像讚賞那個追求“絲”的男人的美麗言辭。

我之所以對這本小說有意,或許很大的原因恰恰就在於這部小說明顯的特點,那就是行文之間毫不掩飾、從不不做作特色流露:女性化以及女性情懷下的人性化。

3.散二

泛濫的情欲像一條河,有時會淹沒一個人。

泛濫的情欲像小說中的那場天火,有時會吞噬一個人。

能夠淌過情欲的河,能夠不為情欲的火燒得麵目全非,似乎完全是不可能的。

基於以上幾點認識,我總是覺得,小說中的人性化、女性化的特征或者說傾向,有時候,反倒成了這本小說的一種負累。

正如所有的雙刃劍一樣,小說中自然流露出的女性化會讓我簡單地感動,會讓我體味到這位作者筆觸的細膩;小說中所體現的人性化讓我看到了西方文化中對人的包容,讓我看到了人性真實地展露。這是小說中人性化、女性化展現給我的好的一麵。

但同時,女性化、人性化的另一麵,在我看來,似乎也產生了負麵效應。這種負麵效應造成了我所認為的小說的“硬傷”:為了“大團圓”而讓人覺得小說中故事情節的發展似乎有些牽強;另外,小說中除了幾個主要人物外,其他人物連個性都十分模糊,幾乎成了無足輕重的裝飾品。

或許你會說,小說中的非主要人物不需要著墨太多。但是,必須清楚,著墨多少與人物個性的豐滿與否沒有必然的邏輯關係。中國小說或其他文學類作品中,非主要人物雖著墨不多、但個性鮮明的也不勝枚舉。

4.散三

“梅”所走的路,其實是其母親“菲”的人生途程的翻拍版。在這部小說中,凡是關於母親“菲”的模糊的事跡、不明了的形象,小說的作者都在對其女兒“梅”的記述與描摹中清晰化、豐滿化。

與其說,小說講述了三個女性的人生,其實不如說,小說隻刻畫了兩位女性,因為“菲”和“梅”在我看來,是可以合二為一的。“絲”其實多少也有他的母親、外祖母的的影子,但是,在作者的筆下,“絲”總體而言還是別樣的,所以,她可以獨立地成為小說中的一個人物。僅僅從人物來看,也可以發覺這位女作家思想的局限性。

以我挑剔的眼光來看,“絲”的性格或者說個性,與其說是小說中這個人物對其所生活環境中固有狀況的反叛,倒不如說,這種反叛是小說作者刻意使然的。為什麽這樣說呢?因為,如果“絲”再繼承了母親、外祖母的性格,那麽,這部小說的故事情節就隻能不斷演繹蒼白的重複。其結果將會使這部小說陷入無限循環的怪圈,以至於無法結束、不能收場。

正如此前所言,三而二、二而一,三個女性的人生到後來就隻會成為一個女性人生故事的記述,這不但會大大壓縮小說時代的空間,壓縮小說人物周邊環境、人事的空間,而且會大大降低小說本身的可讀性。

比如說,你在看一個記人的故事,這個故事中第一個人的人生經曆、故事發展、情節展開,十分引人入勝,讓你非常喜歡;同樣的故事,裏麵還有第二個人,這第二個人的一切,和第一人並無二致,隻是換了姓名,想來你大概馬上會興味索然;同樣,這故事裏還有第三人,這第三人繼續重複前兩個人的所有,猜測你一定會覺得無聊至極。

這部小說中,上述的那種重複,不隻是“菲”、“梅”、“絲”三人。這種重複,還在“吉”與“恩”身上有所體現。

“恩”的形象,隻是在補充“吉”二十多年中小說未曾記述的此人的全部。二十多歲以後,“吉”的一切將很可能是“恩”接下來所要發生的。如果這樣,這個人物又會進入重複與循環的惡俗。所以,作者想了一個辦法,其解決之道,就是讓“恩”英年早逝。

關於“恩”與“吉”的一切,為了說明我的看法與觀點,我上麵的敘述或許是簡單的、粗燥的。

但是作為一個聰明而偉大的小說家,這本書的作者對“恩”與“吉”的處理,其過程自然會用很大的心思,比如說,小說家運用盡可能生動的情節;比如說,小說家盡可能排布合理的事件;比如說,小說家在此過程中更多地加入自己對生命的體察與感悟……

盡管,小說中的一切在普通讀者與一般大眾看來,似乎是無縫的天衣。但是,這些瑕不掩瑜的小疵,要逃脫創作人的深究、要避開批評者的挑剔,要躲過法眼的冷靜,要掙開慧眼的深邃,似乎還是要繼續在火候上下功夫。

5.散四

小說,自然不能和現實劃等號。但是,完全背離現實的生活化小說一定是失敗的。

小說家是在力圖描繪現實生活的圖景。這圖景,我們不能強求它就是現實生活原封不動的再現。如果非要去如此強求,也會顯得非常幼稚可笑。為什麽不能這樣呢,因為小說畢竟是文學作品。

但是,對於內容與現實生活相關聯的小說而言,假如讀者不能在其中看見現實生活的影子,讀者便會昧乎茫然,往往會產生遙不可及的感覺,從而無法設身處地、或者感同身受,因為小說中的一切與自己完全了無牽連,讀起來大概會有一些隔膜。對於同樣是以現實生活題材為背景的小說,如果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不能在其中看見高於現實生活的寫照、高於自身思想的體悟點播……這小說,似乎隻是在重現生活,果真如此,很多時候,讀者在現實生活中的許多情感,比如理想、失望、悲憫、仁慈、惡毒、凶殘……等等,便不能升華,從而導致精神的快感便無從享受。這快感不隻是樂感、喜感、愛感等積極快樂的感受,當然還包括苦感、悲感、痛感等消極悲哀的感受。

有人說,源於生活,高於生活,這還是不無道理的。

既然以現實生活題材為背景的小說源於生活,便不能有太多違背常識、叛逆常情、或者有悖常理。當然,這種要求僅局限於那些描述大多數人都熟習的生活的小說中。

如果小說家為了自己所作的小說結構的完整,為了小說結局的完滿,或者小說的作者因為自身的局限而刻意去違背常識、叛逆常理、或有悖常情,這樣做,要麽是自作聰明式的把讀者當傻瓜,要麽就是作者自己已經寫到了江郎才盡的田地。

6.散五

在這部小說中,大多數作者自覺不自覺中流露出的人性化描述或傾向,都讓我讚不絕口,真心欽仰。但是,作者對於“菲”的眾多兒子的記述,我覺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作者為了完結這個家族,似乎刻意把“菲”的這些兒子一個個寫得就如同那被閹割的群羊。這一點,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如果說老大是在暴躁與暴力中釋放了體內的能量,在監獄中耗盡了青春,他的那種“被閹割”的狀態還是勉強可以理解的。

對不起,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如果說老八還是老七,是因為戰爭中的一顆子彈丟了男人那話兒——命根子,他的無欲還是說得通的。話雖然難聽,但他實實在在是被戰爭所“閹割”的。

除了上麵所說的那兩位,我們可以自行解釋之外,其他幾個兒子的無情欲、不結婚,完全說不通,也無法辯解。莫非,他們中了女巫的蠱?

麵對我的疑惑,不知道小說家會做如何的解釋?

依我愚見,原因隻有一個,也十分簡單,小說家隻是為了完結這個家族。當然,不是說這個家族不可以完結,但是完結,也該完結得讓人覺得順理成章才是。

這一切,太不合常識、邏輯、情理。

本文前麵說過:

泛濫的情欲像一條河,有時會淹沒一個人。

泛濫的情欲像小說中的那場天火,有時會吞噬一個人。

這部小說中,“吉”是把自己交給上帝的人,教義要求禁欲,他那麽地敬奉天主,對於俗世中的情欲,他尚且不能免疫。

“菲”的八、九個兒子,全都一樣,無情無欲,這可能嗎?合理嗎?

小說中,“帕”是正常的男人;“吉”是正常的男人;主教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男人,至少,他理解正常的男人;“梅”的丈夫更是正常的男人;“恩”未及做個男人便化煙化灰了,根據整部小說推理,如果“天假之年”,他必然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開個玩笑:我是個男人,不能說我有多了解男人,但是,我至少對自己多少有所了解,在這一點上。

7.散六

瑕不掩瑜,小說的大部分內容還是值得讚賞和必須肯定的。

我們都在追求完美,所以,難免會對小說的作者顯得有些苛求,但是,必須清楚,這種苛求,並無惡意,都隻是善意的批評。

關於小說的敘述方式,說幾句。

如若小說的敘述,采用的是第一人稱的方式,作者的情感便會在這個第一人稱的言語行動中體現,自傳體的小說,往往采取這種方式。我暫且將這種敘述方式稱作自我敘述式。

相對於自我敘述式,另外一種敘述方式我們可以成為他者敘述式。他者敘述式的特點,大約就是以講故事的方式在寫小說,書中的所有人物,都是作者講述的對象。

這部小說的敘述方式,就是我所說的他者敘述式。

對於他者敘述式的小說,我的觀點是:關於小說中是非善惡的評判應當公允,如果太過情緒化,似乎不大好。

因為,作者如果一味感情化、情緒化地評判其所講述的對象,會出現以下問題:

第一,似乎是對讀者判斷力的質疑、不信任。

第二,會影響讀者對書中人物的判斷。

第三,如果讓讀者感覺到是在被人牽著鼻子走,讀者會非常不舒服。

第四,作者把自己的情緒化一直表現在對講述對象的強烈的愛憎上,會讓人懷疑作者的理性與否、公正與否。

就我的看法,他者敘述式應該盡可能保持一種理性公允的態度。

按照我的這一觀點,這部小說的作者就有讓我難以接受的地方。比如,對於老太太的描寫,作者有非常明顯的厭惡情緒在裏麵:稱她為“老蜘蛛”,把她的死寫得惡心可怖。

按照我的想法,死的惡心可怖,作為小說情節的需要,完全是可以這樣處理的。但是,一直用帶著反感情緒的筆觸去刻意醜化這一人物,就失之公允,甚至有些不近情理。

老太太真得就那麽惡心嗎?就小說中的事件而言,似乎還不至於此。隻是一直鬧情緒的作者在強迫讀者在文字的刻薄上厭棄老太太,這樣,似乎不太好。

(全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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