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的“文物”中,發現了班長的愛情故事
日前回國一個月,我最大的兩個收獲之一,是把自己出國之前近20年的重要“文物”搬回了美國。這其中包括上千封信,約10本日記,大量的手稿,重要的筆記,以及所有的膠卷底片等。(在一個夾子裏,還發現了糧票和飯票)
這些東西在出國前一直跟著我,最後的落腳點是北京嶽父母的家。這二十幾年老人對此也精心,即使搬家挪地也一直保留著那個大紙箱。我過去幾次回國都犯懶,沒有去動它。如今嶽父已經過世,嶽母也80多歲了,於是這次我下決心打開那個二十幾年沒碰過的紙箱子。
我的行李箱空間很有限,於是一開始的想法是選出最重要的,把大部分扔掉算了。然而,當我撕掉幾封不重要的信件和發黃的手稿以後,我遲疑了。那裏麵有往日的歡笑、淡忘的故事、封存的愛情、激揚的文字。這樣處理掉它,我真舍不得、下不了手。於是我決定,另買一個行李箱(第二天就到了),我要把東西帶回美國。
我老婆對我說,你又不是什麽名人,將來你不在了,這些不還是要被扔掉嗎?我回答:1. 現在離我死還有一段距離,此間它們至少對我的生活有點意義;2. 我在死前變成了名人,這不是絕對不可能的,Who knows? 哈哈。
還是需要減少體積。於是我采取了一個重要的舉措 — 把所有的信從信封裏取出來,初步分類,壓平。信封畢竟次要,可以犧牲。這樣做果然有效,上千封信被粗分,然後對折,再用塑料袋一份份裝起來,體積減小了一半。我原來的那個行李箱可以裝下了!
堆在一邊的空信封有一尺多高。我對其稍加整理,把紀念郵票剪下來,然後打捆準備送回收垃圾箱。然而,在上千個空信封中,我發現混入了一個裝著信的,不知何故沒有把信取出來。是什麽時間、誰的信呢?寫的是什麽內容呢?我懷著很大的好奇心打開了這封信。
原來,那是我剛剛到北京工作時,收到的一封不長的“感謝信”,是大學的班長老張從母校發來的。他當時正在讀經濟管理雙學位,晚一年畢業。他感謝我日前京對他的款待,以及在他痛苦之中給他的精神鼓勵。
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時我剛在北京某學院上班。一天突然接到他的一封電報,讓我某日某時去接站。我接到他問怎麽回事,他說緊急趕來的。女朋友日前分配到北京工作,一到北京就不理他了,寫信給他說要結束戀愛關係。老張痛苦又困惑,於是來北京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說旅館你就別找了,住我的單身宿舍。我同屋是個北京有家的中年員工,隻在宿舍裏睡個午覺。你白天去辦你的事,看看女朋友那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隨後幾日,老張愈發沮喪。他從女孩口中得知,一到北京,她就與單位派來接站的小夥子對上眼了。女孩對他說,一切已經不可挽回。老張痛苦而又不解。那小夥子也跟他打了個照麵,不客氣地正告他,請不要再來騷擾我的女朋友。
在畢業之前,我見過那個相貌姣好的女孩一次,她是另一所高校的,那天到老張這裏來玩,他倆剛戀愛沒多久。我對她印象不好(想不起原因了)。這次在老張痛苦之中,又絮絮叨叨談了些他們之間的事情,我也問了一些問題。我記得我明確對老張說,“對於她,也許早分手對你好。”
後來老張又在我這裏住了好多天。我當時也剛到北京,想各處走走,於是周末我們就逛街或去各個公園玩。老張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那天送他去火車站的時候,他說下次來要送我一個匾,上書“避風港”三個字,掛在我宿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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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封信的故事就這麽多,但老張的愛情故事並不止這些,可是都不太美好。老張是江南人,頗有才學,人品也不錯,很會關心人。他個頭也有一米七五左右,相貌雖談不上多英俊,至少也不寒磣。
當時學我們這個專業的,大多意氣風發要當科學家,是衝著諾貝爾獎去的那種。現在看來,即使像我這種“人生無悔”一根筋、一條道走到黑的人,至少是生活辛苦且“錢途”不佳。在這方麵老張絕對是超前的,他在大三的時候選擇了經濟管理雙學位,畢業後也走的是經濟、金融這條路。那年頭像他這樣的專業人才不多,可以說他趕上了中國過去30年第二次洋務運動的所有的好日子。他40歲的年紀就已經是他那個領域的成功人士。
然而他的愛情卻始終不如意,有些讓人不解。
大學一開始老張就愛上了我們的“班花”小馮,一個美麗又有辣味的湖南姑娘。老張反複表現,小馮就是沒反應。老張兩年的熱情,也捂不熱小馮的心。大三的時候小馮跟別的係的男生戀愛了,老張痛苦了一年。後來的戀愛,就是上麵介紹的那個結局。畢業後很多年,有一次老同學聚會,幾杯酒下肚後,老張對在座各位說,你們別說我跟小馮怎樣怎樣了,其實大學4年,我連手都沒撈到跟她握一下……
老張1990年代初期跟他的一位同行結了婚,有了孩子。兩個人有的是錢,就是感情不好。他跟我的另一位老同學說,等孩子長大一點就離。
沒過幾年,遠在大洋彼岸的小馮卻先與她丈夫離婚了,具體原因不詳。那時小馮早已博士畢業多年,在實驗室裏做了多期的博士後,對前程也很彷徨。
聽到小馮離婚的消息,老張當即飛到美國,到大學城裏找到小馮說:我對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二十多年了。現在你單身了,我可以隨時單身。我們能走到一起嗎?如果你想繼續現在的工作,我過來在校園邊買房子;如果你不想工作了,可以選美國或中國的任何地方,可以嗎?
小馮的回答很簡單:謝謝,不行。
又過了多年,美國這邊老同學聚會,大家聊到老張,跟小馮開玩笑。小馮說,老張是個好人,但我跟他絕對不合適。哪怕暫時答應了、走到一起,也會離婚的。
唉,不要說什麽“旁觀者清”。其實人間的很多事情,旁觀者是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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