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靈隱士)
《天人五衰》:三島由紀夫?三痘油肌膚!
天人壽命很長。
雖然很長,但終歸會有一個盡頭。當那一天要來臨的時候,天人開始五衰:頭上的花朵逐漸枯萎凋零,衣服上沾滿了汙垢,而雙腋之下也不停地流汗,以至於通體上下陣陣惡臭,於是天人在寶座上再也呆不下去了。(自己也笑了,我這翻譯有才啊。)
曾經,天人的能力非同凡響,無論多麽奢華的服飾,多麽美味的食品,隻要想要,也不論何時何地,都會自動地湧現出來。(“人家怎麽會那麽容易!”愛貓眼裏噙著淚。)
可是現在呢?悲!一個字,點背,不過也別埋怨社會。因為——這世界上哪有一成不變的事物呢?如果非得說有,存有永遠不變的東西,那隻能說是永遠在變化。
妖嬈的浮雲呈現出魚鱗狀,遮蔽了半空。太陽在上方,靜靜地花灑著七斕的亮光,在下麵形成了一片影雲,於是青山不再,隱約為丘。
伊豆半島的老林子早已煙籠霧罩,撲朔迷離。有些時候,它像幽靈,也有些時候,幽靈也會消失不見。遠遠望過去,就小立在那兒,活像擱淺的鯨魚。(哈哈,書香的英雌英雄們,大家好哇!)
有船!船的亮相使一切為之一變。現存的整體結構於是發生了裂變,將一隻船從水平線迎入了懷中。而在此之前的世界,船出現的那一瞬間之前的全部世界,一下子變得麵目全非。
雲在流轉不居,大海的顏色瞬息萬變,船在水中不停地蕩漾——好像有龍母在作怪似的(肯姐你好。)。這每時每刻出現的,發生的是什麽呢?這每一瞬間所發生的一切,可能比火山的噴發還要非同小可,隻不過人們無動於衷而已。變化與否,合理與否,總是覺得無須認真計較,最後身邊的一切習以為常。
阿透是個容貌端莊、秀氣的孩子,臉色蒼白,近乎凍僵的蒼白。心也冷冰冰的,沒有愛,沒有眼淚。
但他曉得觀察的快樂。較之看得見的水平線,看不見的水平線要遠得多,以致眼睛之力無法穿透,認識之覺無法透澈。不過,在目力所及的範圍內,已經有各種各樣的存在——海、船、雲、半島、閃電、太陽、月亮和無數星鬥。對阿透來說,“看”這一行為超越了生活的存在,像翅膀一樣,把他帶往了無人知曉的境界。
——隻有放眼彼處,才是幸福所在。對阿透來說,“看”是一種登峰造極的自我舍棄。因為能讓自己忘卻自己的隻有眼睛,當然除了照鏡子的時間外。阿透有一對美麗的眼睛,仿佛總是蓄滿夜景。可實際上眼睛的目的主要為了去認知其它的美,可他就偏偏眼睛最漂亮!這真是一種諷刺:自己身上最漂亮的,竟是一個工具,一個用來分辨別人是否漂亮的工具。
阿透有個毛病,每當睡眠不足,或者身體疲勞的時候,便臉上出油,腋下生汗,油頭滑臉的,像個油燜非紫色茄子。(多有神韻!這要致謝活潑的立兄。)要使勁地,用香皂沫搓洗兩遍才行。每每這段時間裏,光線順著洗好的胳膊肉光光地往下滑移,使得香皂泡中時隱時現的左肋之上鮮明起來。
阿透掃了一眼,微微笑了笑。那裏天生嵌著三顆痣,昂首的星星一般。不知從何時起,阿透認定這是一種肉體上的證據,證明上天對自己的恩寵,一種獨特的恩寵,讓自己不受人世機緣的約束。今天感覺特自豪,阿透於是勁兒更大了些,搓得一直到皮膚泛了紅也不願停手。
咦?奇怪,不見了!三顆痣都不見了,也沒有流一丁點兒血。
“怎麽回事?”阿透有點懵圈,抓了一下頭。
“老天爺你不是逗我玩兒吧,你一定要這樣耍我嗎?”阿透心裏一陣委屈,人生第一次發火罵人:“OH,SHIT!”
“三粒青春痘呀,看來我隻是三痘油肌膚,老天真是瞎了眼。”阿透心裏失落極了。
“唯有變化,才是人生。”老天爺淡然地望了他一眼。“瞎眼的到底會是誰,總有一天會知道。”(在小說最後,阿透雙目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