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家那年月，後院養鴨兒的趣囧悲喜

前幾天和先生去洛杉磯的Legg lake 美腿湖自然公園玩，但主要還是去看我們放生的鴨子達達。這個公園在洛杉嘰地區算是很大的，占地近1500英畝，環湖走道長達三英裏，我們沿湖散步，看到岸上有五六隻大白鴨，還有黑壓壓一大群長相介於雞和鴨之間的黑醜小生靈，查找百度知道叫做美洲白骨頂雞，名字是雞，但它們又像鴨子會遊泳。在它們中間見到了一隻綠頭黃嘴巴花色羽毛的肥壯公鴨，是達達嗎？叫它幾聲，不理不睬的，我向它走近，隻見它搖曳生姿地急走幾步，跟著白鴨孒們下湖遊水了。隻見它一會兒深潛，一公兒浮遊，一會兒抖擻翅膀，一會兒又整理羽毛，它遊向湖心，離岸愈來愈遠，根本不回應我的呼喚。我不禁疑惑了，這是達達嗎？無所謂了，我就假定它是達達，它從家鴨變成野鴨，快樂自由地生活在大湖中，值了！

回家找出美編，翻到「家鴨放生」，瀏覽圖文，一下子，兩三年前飼養鴨兒的趣事苦樂浮出腦際……

那是在2021年的夏初，彼時全世界還是新冠疫情風起雲湧瘋狂肆虐進行時，我們宅家一年多了，在後院也鼓搗一陣子了種蔬菜瓜果了，絲瓜南瓜拂手瓜都大豐收了，就有了進軍後院家禽養殖的小心思。和養雞鴨多年的鄰市朋友聊天，他們講公雞打鳴養不住，母雞生蛋前後報喜也擾民，對了鴨子沒養過，而且據說番鴨是無聲無息的，可是哪兒能買到鴨苗呢？先生上亞馬遜網上找了一通，見到有番鴨的Hatching eggs 賣，配圖是毛絨絨的小鴨兒，嗯從字麵上看是正孵化著的鴨蛋？先生還欣喜地告訴我：美國多先進，鴨子快孵化好了賣，郵寄到家出殼了多好！我一聽還等什麽，趕快下單呀！不便宜呢六個蛋二十多刀呢！等了幾天，鴨蛋到了，商家很仁慈地多寄了6個蛋，說明是預防破裂或者未受精卵混雜。這些蛋放了幾天，卻不象有鴨子要破殼而出的狀況，又等了幾天耐不住了，我終於去查了穀歌，這才知道hatching eggs 不是正在孵化的蛋，而是種蛋（受精蛋）之意！嘲笑先生按字索義出笑話的同時，倆口子決定要買個孵化機來把這些生命之蛋孵化出鴨子來！上網買了個小型自動孵化機，又費了幾十刀銀子，但架不住對搞科研般的熱情和期待新生命的渴望，我們把十二個鴨蛋放入孵化機，細讀說明書，調整好溫度37.5攝氏度和濕度60%然後一天幾次去觀察機器上的數字，每隔一小時，機器會自動傾斜又恢複水平是在翻蛋呢！先生從網上查到可以在黑暗中用手電筒照著檢查孵化的過程變化，於是從第五天就開始照蛋，啊！哈哈有些蛋看到有血絲了，然後看到氣室了，但有四個蛋毫無動靜，大概是未受精蛋就檢掉了，一天又一天，真是望眼欲穿哪！這番鴨要孵三十五天左右才能出殼哪！又有幾個蛋停止發育了，剝開蛋殼見到小鴨子已經成形有頭有身子和毛，真令人痛心！現在剩下四個蛋繼續孵，果然第三十五天剛過，淸晨聽見一個蛋有裂縫，還有「啾啾」的弱聲，狂喜之下拿著鴨蛋細細端詳，看見小鴨子的嘴巴了，但它是扁嘴，無法啄大洞口，我想自己學過接生嬰兒，就想充當一回鴨子助產士，於是小心翼翼地剝開蛋殼催生，但發現有鮮血滲出，嚇得我馬上停止，倒是小鴨子拚命掙紮，蛋殼下部裂開，大半個身子娩出，但一隻翅膀粘在蛋殼上，我當仁不讓把蛋殼分離，擦幹蛋液，又耐心等待會兒，小鴨子終於掙紮出來，但卻有未吸收的小塊蛋黃掛在肛門與蛋殼間，依稀尾巴處見個血肉模糊的小洞挺嚇人，它混身濕答答的，又瘦又小，不能站立，隻有眼睛亮晶晶地瞧著我們，好令人憐愛！我不敢動它，讓它留在孵化器改成的溫箱裏麵烘幹羽毛，過去了幾個小時，它完全離開蛋殼能站了，我觀察到它的肛門處小洞已經完全愈合了。我趕緊把它移到早準備好的“嬰兒室”裏，是在一個小紙箱裏鋪上吸水的軟紙巾，一盞燈泡溫暖著紙箱，還放盤清水和切碎的麵包和麥片，妥妥的安排，初生鴨兒可以在裏麵踱步了。如此這般又助產了二隻鴨子破殼，第四隻沒有這麽幸運，它肛
門處的蛋黃很大團未吸收，咱這助產士無可奈何心急如焚，把它與蛋殼分離時失誤，它出血加上肛門有洞一直不愈合，死了。我心裏難受了一陣，好心辦壞事，醫療事故呀！好在經過溫箱和嬰兒室的細心嗬護，三隻小鴨兒都變得毛茸茸的，毛色是灰褐色的，可能怕冷都擠在一起，我就把個彎臂小台燈移近伸入提高紙箱內溫度，覺得一切妥當就安心去睡覺了。可是次日淩晨去看它們，有兩隻全身僵硬已經去了天堂，我驚呼著招呼先生一起來處理，心疼極了！餘下的獨生子小萌鴨也變得萎糜不振，不肯吃食喝水了，怎麽辦？看著虛弱的的小鴨兒瞪著亮晶晶的眼睛，漸漸地站立不穩，肯定是餓的！我決定給它填食，我把它托在左手心，扒開它的扁嘴兒，先用小勺灌了幾口水，嗯，它吞了，然後用燕麥青菜揑成小因喂它，它不吞，我就塞入，幾口之後，見它的舌頭彎起，我不知有詐，繼續填食，唉呀，小鴨兒居然翻白眼，繼而身體發軟，腳一蹬，一聲不吭就上天堂了！我托著軟綿綿漸漸冰冷發硬的小鴨子，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小生命消逝，我幾乎哭出來，先生也一臉悲戚，孵番鴨徹底失敗了！究其原因大概是孵化時溫度控製有問題，鴨子出殼率低，身體虛弱成活率低，加上喂食不當，算是初步科研完全失敗了！

我不斷道歉和懊惱，心情敗壞，突然想起來清早讀微信，有個種菜群裏有人說在“拖拉機用品店TSC “ 買到幾隻小雞，嗯有戲！既賣小雞也會有小鴨兒！馬上找到洛杉嘰的此連鎖店的電話打過去，通了！單刀直入問“你們店裏有小鴨苗賣嗎？” “啊！你的運氣好，明天到今年第一批小鴨兒”！ “我們要小番鴨有嗎？ “從來沒有番鴨苗，是本地菜鴨要未？ ”好極了，明天見“ ！次日一早趕去離家最近、一個小時車程外的TSC店，果然有毛茸茸的小鴨子，店員講已經出殼三四天能吃能跑了，每隻6刀，但比自己全軍複沒的孵化可省錢省心多了！興衝衝地挑了四隻最活潑的，有兩隻純黃色的，還有黑黃交錯的，裝在小紙盒裏抱回家了。

怎麽養小鴨子呢？我和先生都沒有經驗，網上大都是鴨場的大規模養法，我上網找了些養鴨小知識，便自作主張給小鴨們定了食譜，首先給水充足很重要，便在小紙箱上掛個小礦泉水瓶改造的飲水器，它們的扁嘴夠得著，喝得歡，兩腳卻夠不著糟踏不到，小紙箱不會被搞濕。再拿兩個小碟子，放些切細的青菜和燕麥片，還浸了些碎米，又正好我們吃白煮蛋時剝了雞蛋黃不吃，揉碎了給小鴨子們吃得好香。給它們少量多歺投食，它們的毛茸茸可愛樣兒蹣跚學步的萌態太吸晴，我沒事兒就喂食和清潔，滿心歡喜饒有興致地伺弄這幾隻鴨兒。它們的胃口很好，吃了就擠在一起睡覺，生命力很強大，才過了兩天就在小紙箱裏不安份地想往外跳，小眼睛亮晶晶的，常歪著腦袋看人，好玩極了。

天氣很暖和，我把小鴨子們放進一大紙箱裏，鋪上木屑，搬到院子裏曬太陽，還弄個盤子淺淺地放些溫水，把小鴨子放進去踩水，訓練它們喜歡戲水，但它們似乎不大樂意，老是跑出來，也許太早了？不過它們很喜歡在院子裏跑來跑去，我在前麵走，四隻小鴨子搖搖擺擺地依次列隊跟著我跑，在院子裏能連轉幾圈，我喊口令「一二一」，它們似乎聽得懂，也或許把我當成鴨媽媽了，它們跟著我跑到後院草地的磚道上，人鴨樂此不疲地玩跑步遊戲，它們也會累，會拐進草地叼草吃，散開了。

我與小鴨嘻戲，似乎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不，比童年還更貼近這些可愛的小生靈，我小時候其實沒有養過這麽小的鴨子，隻是有年春節前大人從市場上買了成年鴨子準備殺了過年，帶回家後捨不得殺，買了個竹罩子關在小院裏養了一陣子，用剩飯剩菜喂它，沒有留下什麽印象。此次正值新冠宅家期間，這些鴨們帶給我們的歡樂至今想起都忍俊不禁。

咱倆鴨爸鴨媽開始操心它們的遊泳活動了！我每天幾次讓小鴨兒在一個從TSC買的金屬淺水盤練習，開始它們站一下就逃出來，是怕水冷嗎？我用了溫水，又把盤子放陽光下，小鴨子漸漸喜歡戲水，又過了兩天，可以在盤中多加水，它們學會遊了，盤子嫌小了！先生見狀，馬上去買了個方型大塑料盆子，四隻鴨兒們十幾天大了，都成了遊泳健將，但它們並非整天在水中，而是勞逸結合，遊會兒就出水找個幹爽處，三三兩兩地躺平，把脖子彎繞著將頭埋進翅膀小憩，憨態可掬。

鴨兒們長得飛快，一天一個樣，它們的食量驚人，每日喂在拖拉機店TSC依鴨齡大小買的飼料，還加了青菜、剩飯剩菜、蛋殼魚蝦頭尾之類，搶吃得歡快極了！印象中才十幾天時翅膀上就開始長出硬毛，一個多月後就長到了成年鴨兒的模樣，它們長得好漂亮，我常癡癡看個不夠，呆在後院時間也長了，一邊看鴨子，一邊在橙子樹下玩微信寫散文，有些後來還發到文學城上了。鴨兒漸漸外表上分出公母了，母鴨隻有一隻，個兒小巧，全身羽毛白色與褐色交錯，起了名字叫“麻花”。公鴨三隻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名字統叫“達達”，由duck的諧音，當然又昵稱“大達二達小達”。公鴨身上的毛是暗灰綠色的，但翅膀上有閃亮的綠色和藍色羽毛，尤其是養到近三個月時，公鴨頭脖變成綠色閃著幽幽的光，個兒比母鴨大一半多，抓來用彈簧稱一稱，有四磅多重了！養了四個月左右，母鴨開始下蛋了，初蛋生在下水道口，我以為是乒乓球堵住，用掃帚一撥破了，趕緊用大塑料桶做個下蛋窩，“麻花”很聰明又勤勞，每天淩晨進窩下蛋，我每早打開鴨窩就檢到一顆，居然連生110個不間斷。三隻公鴨開竅遲，終於見到“大達”常找“麻花”幹不可描述的羞羞事了，這下，我們有了hatching eggs了！

上次孵番鴨失敗，先生總是耿耿於懷，好了，有現成的種鴨蛋了，我們選了十個蛋進孵化箱，這次仔細調整控製溫度和濕度，每天更頻繁檢查，綠頭本地鴨28天左右出殼，可能生命力也更強，我們孵出了六隻健康活潑的小鴨子。有了上次養雛鴨的經驗，再加上“頭胎照書養，二胎照豬養”的觀念潛移默化，思想上疏忽又引起一出慘案。

我的畫家先生是妥妥的handyman巧手的汗滴男，他動手為這群小鴨子用泡沫箱子加塑料皮拚改做了個橢圓形的一米半的遊泳池，牆壁上還繪製了熱帶雨林小橋流水，意猶未盡，又做了個小木梯子放在水盆旁，當時鴨兒們才十天大左右，剛學會遊泳，在小塑料盆裏遊，我先生把新盆放半盆水後就忙別的去了，我觀看鴨子們在小盆裏戲水後都出來在地上食盤裏搶吃，一切都好，我回屋去吃午飯了。過了二十分鍾左右回到後院鴨窩，天哪！眼前的情形讓我嚇得一邊尖聲大叫先生，一邊一個箭步衝到鴨棚，隻見大水盆裏漂浮著四隻鴨兒，兩隻仰麵朝天已似無生命跡象了，另兩隻正在掙劄，我倆來不及悲傷，立即撈出它們，用毛巾擦幹再送入暖箱，兩隻奄奄一息的漸漸緩過來活轉了，一會兒就下地跑了，另兩隻卻回天無術夭折了！悲傷呀！氣人哪！鴨子不是天生在水裏遊泳的嗎？哪裏聽說過鴨子會溺水？生命對小動物來說也是非常脆弱無常的，傷心之餘，我倆又互相怪罪疏忽，同時也納悶，這麽小的鴨子是怎麽無師自通爬上小梯子跳入隻有半盆水的大池裏？有點詭異呀！從此把小木梯移開，小鴨子也許嚇著了，再也沒見過它們爬梯，直到它們長得夠高夠大能跨進大盆子去戲水遊泳。

這群當寵物養的鴨子給我們沉悶的宅家生活帶來許多歡喜，可這窩四隻鴨子未及成熟，後院養鴨就嘎然而止了。鴨們養到四十天左右時，一天上午，有兩個本市的公務員敲門，說是接到鄰居抱怨的電話，鴨子的叫聲和氣味飄過墻外引起鄰居不快，他們要到我們家後院查看，倆人倒是和顏悅色，說明本市有規定不能養雞鴨，我們則向他們說明剛搬來加州幾年，見到住其他市鎮都有朋友在養家禽，TSC 店裏常年都賣雞鴨苗，有些帶孩子去買的人家拗不過孩子的喜歡，還一氣買了十幾隻呢，就想當然可以在自家後院養，又因宅家想找些樂子，所以才當寵物養這些鴨子玩。倆位市府官員倒也沒有為難我們，沒有罰款與警告書，隻是告訴我們要把鴨兒處理掉，一個月後再來檢查就走了。過了幾天，我們收到市政府一紙正式通知，列了來復查的日期，還附一張類似市民須知的規則表，反正是不讓養家禽了，咱們是遵紀守法的良民，無奈隻好把還是青少年的四隻鴨子送給朋友養，生蛋的母鴨最受歡迎也去了好人家，三隻公鴨有兩隻命苦，含淚犧牲入了主人的五髒廟，最後一隻最漂亮的公鴨“達達”一直舍不得處理，養到市府來人複查前一天，送到美腿湖放生了！從此每隔一段時間，咱們都要去看看它，懷念與鴨共舞的快樂時光！

養鴨兒的跌岩起伏和悲喜交集，給宅家的日子帶來獵奇和童趣，既消磨時間也升華愛心，忙碌之中也鍛煉了身體，又增加動物知識，是平凡退休生活的一小抹色彩，逝去的歲月靜好！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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