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棕色的Cockapoo （可卡頗），剛剛滿月，隻有幾磅重。毛絨絨的小狗狗，虎頭虎腦的，到了新環境，也不認生，東張張、西望望，清亮的眼睛裏充滿了好奇。小家夥有個好聽且上口的名字：“BOBO”。聽到叫名字，他“噠噠”跑過來，搖搖尾巴；摸摸大腦袋，他“呼啦”一下，躺到地下，四蹄微擺，很享受的樣子。“狗和貓是不一樣，還真有點意思”，我暗自思忖，頓生好感。同上次養貓類似，喂狗、遛狗自然又成了我的任務。這兩項工作對更通人性的狗狗來說，顯然是很討喜的。小家夥很快盯上我了，不時地蹭到我腿邊，抬頭瞧瞧。不忍看他那期望的眼神，喂一小零食。這下更不得了，我被全天候黏住了：坐著，他躺在我腳旁；起身，他腿前腿後跟著；上樓，他在樓梯上等著；出門，他在門口候著。我儼然是BOBO最親近的人了！女兒和妻揶揄道：“原來養貓時，你是最不受待見的，如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一臉小得意。要走了，BOBO顯出老大不樂意的神情，他東躲西藏，不肯係坐車用的雙肩帶。我摸摸他的頭，道：“乖，下周回來跟你玩”。第二周，BOBO要回來了。不用吩咐，我挽起袖子，忙碌起來：用木板和紙盒隔出BOBO的活動區域；吸塵、拖地，插座用膠帶封住；門把用酒精消毒；吃食喝水的碗洗淨、擺好；玩具拿出來、攤開……。
BOBO通常每周回來一次，住一晚上。他在家的時候，我不看電視、不玩手機、基本不做其他家務事，幾乎所有的閑暇時間都用於陪伴他。出去辦事也盡可能帶上，像買菜、接人、修車、看醫生等等。早上，BOBO會臥在一樓樓梯口，等我起床遛他。等久了，他會拾階而上：等幾分鍾，上一階；過幾分鍾，再上一階。一天晚上，他悄悄溜上來、賴在我床邊，不走了。推推他，他低頭不動；用力再推推他，他索性躺倒。我心一軟：“好了，留下吧”。打那以後，到了晚上，BOBO會用頭頂開門，堂而皇之地睡到我床邊的腳毯上。半夜醒來，看看旁邊熟睡的BOBO：側身躺著、全身放鬆、偶爾還打聲呼嚕，很是愜意。一般遛狗，每天早晚兩次，我常常帶BOBO出去五、六趟，每次時間至少三十分鍾，周末有時超過2小時。對比女兒居住的多倫多市中心，這裏開闊的活動空間，顯然更吸引BOBO，周邊的小區、學校、公園、林蔭道，都有我們的身影駐留。要去的地方由他選擇，我被拉扯著，時走時停、時而小跑。女兒戲言：“這不是人遛狗，是狗遛人”。趁四周沒人，解開栓狗的帶子，望著自由自在的BOBO：在皚皚的雪地中，像鬆鼠樣，一蹦一跳、滑稽地跑圈；在碧綠的草坪上，撒開四蹄、興奮地狂奔。腦海裏依稀閃過，昔日他的先祖們，在草原上放牧、在山林中狩獵的英姿，頓感心曠神怡！在家一向聽話的BOBO，由於興奮過度、本性使然，放開後常犯“錯誤”：追逐飛鳥，奔上土坡；尾隨鬆鼠，衝入密林。有一次，他跑累口渴了，直接跳進小河溝裏，弄得滿身泥水,氣得我苦笑不得。最近女兒嚴肅地告誡我：不要對BOBO過於嬌慣，否則，在訓練班學到的技能，會悉數還回教練。加之，聽聞周邊樹林中有土狼出入，威脅狗狗的安全。於是加強了對BOBO紀律性的教育。
BOBO懂事、聰明。一次帶他去修車。到了目的地，聽到“SIT、WAIT”指令後，他順從地等我熄火、開車門。邊上一位女士驚訝地說：“這小狗真聽話，訓練有素。在哪兒訓練的？”。BOBO上過幾期訓練班，成績良好，每次都有結業證書。一次早餐，十幾分鍾過去了，他隻是盯著食物，不動嘴。我納悶：“BOBO是不是生病了？怎麽不吃食？”。噢，突然醒悟到：我們隻顧說話，忘了給他發“OK”的指令了。他清楚地記得，常去的幾處住所各有幾口人。每次到達後，他會先去找每個人打招呼，然後才安下心來喝水、玩玩具。一次女兒帶他回來，我們還沒下班。一進房門，未等給他解開帶子，就急不可耐、興衝衝地衝進廚房。“沒見到你們，明顯地看出他失落的表情”，女兒事後說。根據主人的動作，他能分辨出，是否帶他出門。如果不帶他，他會泱泱地立在一旁，望著主人離去的背影，悄然臥在門邊，靜候主人歸來。每次出門他都記得同行的有幾個人。一邊走，他會一邊回頭看：後邊的人是否跟上。如果後邊的人距離拉遠了，索性停住，轉身蹲下來，耐心地等候。一次帶他陪妻去洗牙，眼見妻進了牙醫診所，BOBO立即停止了在草坪上的嬉耍，使勁反扯著帶子，將我踉踉蹌蹌拖到診所門口，臥在台階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緊閉的大門。隨著口令，BOBO能做出許多動作：擊掌、打滾、直立、叼球、跳起旋轉等等。給他喂零食時，我們常常讓他做其中的幾個動作。不同的主人有不同的發指令習慣。BOBO有時會耍點小聰明：未等指令發完，他就三下五除二，做完這個主人習慣讓他做的所有動作。他知道我心軟，我們吃飯時，他總是蹲在我旁邊。隻要和他對視，他就自行開始表演：擊左掌、擊右掌、前爪彎曲、後爪立起……。我忍不住了，起身道：“OK”,他知道：小伎倆得逞了！一跑一顛地跑去，叼隻球球回來，蹲下，靜候佳肴。有時他犯了小錯誤，諸如：咬壞拖鞋、踐踏菜地等。女兒佯裝嗔怒道：“BOBO，BAD BOY”, 他立即趴下，臉緊貼著地板，不敢抬頭，一動不動。
有了BOBO，女兒改變了許多。過去養貓，她隻是同貓玩耍，吃喝拉撒，她全然不管。如今BOBO的一切，她全方位打理：喂食、遛狗、洗澡、剪發、訓練、看病、打防疫針等等。我們一同散步，她會心細地觀察BOBO的一舉一動。看到BOBO小碎步在草地兜圈，她馬上說：“狗要拉屎了”，隨即拿出塑料袋，準備拾糞便。看到有些雜草，她會說：“網上說，這草有毒，不要讓BOBO碰”。她經常上網，了解狗狗的生活習性和各種注意事項。一天早上，我給BOBO喂了顆葡萄，知道後她焦慮萬分地說：“狗吃葡萄會中毒的”。在家辦公的她，此時也沒心思上班了，急忙給醫生打電話。醫生說，判斷是否有中毒危險，需要根據狗的體重以及吃進葡萄的量，必要時要去醫院吃藥、催吐。我安慰她說：“吃進的葡萄很小，BOBO現在活蹦亂跳的，沒有任何生病的跡象”。直到晚上，看到狗狗一切正常，她才放下心來。BOBO有雙下垂的大耳朵，天熱出汗或洗澡時進水，不易揮發。女兒常常翻開BOBO的耳朵觀察、清洗。有次看到裏麵紅紅的，聞到異味。聯想起上次養貓的經曆，女兒火速帶BOBO去醫院看醫生。吃的藥、滴的藥，雙管齊下，一周後，就痊愈了。狗比貓憨厚，吃藥毫不費事，拌到食物裏，“咯嘣嘣”，瞬間全部下肚。BOBO走時，我們常常央求：留下他，讓我們玩一周，女兒總是認真地回答：“那不行，我還舍不得呢”。我們開玩笑說，BOBO像是女兒的第一個孩子，以後養孩子就更有經驗了。
這裏的西人確實把寵物當自己的孩子，幾乎家家養寵物。單位的高層領導在上任伊始、介紹自己及家庭成員時，也會同時介紹：家裏有幾隻貓，幾隻狗。出去遛狗時，每當遇到西方麵孔的、特別是年長的老人，他們幾乎都會同BOBO打招呼。走上前來，摸摸BOBO的頭，問：幾歲了？什麽品種？男孩女孩？BOBO也總是搖搖尾巴，友好地回應，甚至躺倒、興奮地撒歡。遇到同類，狗狗們相互嬉耍、打鬧，主人們也會簡單攀談幾句。如同國內大媽們，帶著孩子遛彎，見麵相互寒暄。人們談到寵物性別時，不說公母，而說男孩女孩。代詞也直接用人稱代詞“他”或“她”。養狗也有相應的法律法規。在公共場合，狗狗必須栓上帶子，出了問題，追究主人的法律責任。一次，鄰街的一條狗掙脫帶子，咬了BOBO一口。經檢查，BOBO沒有受傷，女兒仍然激動地申斥那條狗的主人。那個白人少婦不但沒道歉，還極力狡辯。女兒馬上打電話給寵物保護中心。工作人員很快就到了，詳細了解情況，責令對方整改。隨後又數次書信往來，追蹤後續過程。這裏有專門的狗狗公園。公園四周用鐵籬笆圍著，內有草坪、樹林，環境優美。沒有束縛的狗狗們無拘無束地、成群結隊地一起追逐、玩耍，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
BOBO快三歲了，他出生不久，就來到家裏，同我們為伴。三年來恰逢新冠病毒肆虐，這中間我們經曆了失去親人的痛苦、疾病蔓延的恐懼、遠離親朋的孤寂、單調生活的無奈，BOBO的加入，無疑帶給全家莫大的慰籍和快樂！他已成為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員，幾天見不到，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一個周五，女兒來電話說，BOBO去女婿家，這周不回來了。聽罷，我和妻頓時沒了精神，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刷著手機。“回來了”，妻突然大喊一聲，往樓下跑。原來，她聽見屋外BOBO的叫聲，女兒改變主意了！我也急忙翻身下床，衝下樓去……。BOBO生活在這個溫暖的家庭，無疑也是幸福的。盡管他不能用語言表達，但從肢體語言中看得出，他同家裏的每個人都有了深厚的感情。上個月去女兒的新居。對於我們的來訪，BOBO顯然沒有想到。驚喜、激動的心情久久無法平複，在空曠的屋子裏往複狂奔，十幾個來回了，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蹲下、攔住氣喘籲籲的BOBO,溫柔地將他攬入懷中，那一刻，眼裏潮潮的……。
“愛屋及烏”，現在似乎所有的小動物都會引發我的愛憐之心。在小區裏開車，看到路旁別人家的狗狗，不由自主地減速，欣賞一番；看到後院果樹上的鬆鼠、菜地裏的兔子，盡量不弄出聲響，以免驚擾到它們進食；在超市裏，妻去買活魚，我會躲得遠遠的，不願看到殺生的場麵。甚至還有了更極端的看法：狗比人可愛、更容易相處。人與人打交道時，本應相互關心、相互謙讓、相互尊重、相互理解。但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有各自的喜好、各自的性格、各自的地位、各自的思想，交往時難免相互提防、相互猜忌、相互誤解、相互傷害。而對於狗來講，主人是他們的全部，他們單純、忠誠、不記仇。不知為什麽，漢語中有關狗的成語、俚語幾乎全是貶義，像什麽：狗急跳牆、狗屁不通、關門打狗、狼心狗肺、狗腿子、狗眼看人低、狗改不了吃屎、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等等。剛看完一部謳歌先進人物、弘揚正氣、扶貧題材、評價頗高的電視劇，關於孩子教育，劇中有這樣一段話：“要有自己的理想和奮鬥目標，不要像寵物狗那樣，一生交由主人規劃”。真想抽編導一個大嘴巴！無聊至極，和狗叫什麽勁！自然界的萬物都有各自的功用和存在的合理性，狗更是如此。軍犬、警犬、獵犬、牧羊犬、導盲犬、治療犬，包括像BOBO這樣的寵物犬，他們給與人類各種幫助、解除人們的孤獨煩惱、帶給人們快樂。“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這一說法確實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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