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探險天下第一高瀑：巴拿馬和委內瑞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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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使瀑布

此行的重頭戲，是委內瑞拉天使瀑布。我自己認定的世界上四大瀑布，尼亞加拉，維多利亞，伊瓜蘇瀑布，都是以水量大取勝，而天使瀑並不大，它是世界上最高的瀑布，從山峰絕壁上掛下來，無遮攔落差就有807米，加上下端的層級階梯瀑布 cascade，總落差979米，李白描寫廬山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是誇張的修辭手法，3千尺？1千米。放在這裏，不是誇張，那叫寫實！

不過，在四大瀑布中，天使瀑布大概是最難達到的一個，你看看我怎麽去的就知道了，很難通過自由行到達那裏，而到達那裏的過程，本身就是個難忘的經曆，我這一路已經創造過好幾個“畢生首次”的紀錄，聽我一一道來。

首先，我從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機場，直飛玻利瓦爾城 Ciudad Bolivar，後半夜抵達，由事先訂好的旅行社接機，直接從機場送到Casida at Porsada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繼續出發。玻利瓦爾城，是天使瀑布這個區域的中心城市，基本上都會從這裏出發。我到達玻利瓦爾城的機票由自己預定，到達之後住所交通等等，就全都交給旅行社了。其實，從加拉加斯到玻利瓦爾城，可以飛也可以坐巴士，我怕耽誤時間，所以飛去回程坐巴士。如果你的時間不緊張的話，Aeroexpress公司的車很新也非常舒適，行李還有專門號牌，不會丟失，從加拉加斯有自己的專屬汽車站，一夜就到，從性價比上說，不失為一個相當好的選擇。隻是要注意多帶衣服，夜裏車上空調開得太冷。Casida at Porsada呢，則是由德國人開的一座度假村，環境幽雅，幹淨，吃得也很好，老板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在很少有人說英語的委內瑞拉，他可以提供很多幫助。何況德國人的嚴謹認真和守時，特別讓人放心。

第二天早上，我在旅館會合同團一位背包獨自旅行的德國女生Marlin，由專車送往機場，坐 1個半小時的飛機，前往Canaima國家公園中心的小鎮Canaima。以前在費城紐約之間，在尼泊爾，我也算坐過小飛機，14座雙螺旋槳。可是這次的飛機，真正創下我這輩子所乘飛機的紀錄

加上飛行員，總共6個人，臨上飛機前，胖子和瘦子的座位都要安排好，配重平衡！你知道，我恐高！

其實1個半小時的飛行並不算太驚險，今天沒有特別的氣流，飛行平穩。腳下是這樣的大山

附近區域的山頂都這樣，table mountain，幾乎是整塊巨岩，頂上如切割般平整。山上山下連片鬱鬱蔥蔥的原始叢林。所有去Canaima國家公園的遊客，都必須乘坐這樣的小飛機，因為那邊沒有路，必須飛進去，而且當地的小機場無法起降更大的飛機。

Canaima是一座湖邊小鎮，機場是和外界唯一的交通手段，鎮上有超市，有很多旅館和度假村。我大約在上午11點多到達，有導遊接到事先安排好的旅館。這座小鎮與世隔絕，在沙灘和湖水中漫步，坐在棕櫚樹下，看著對麵的瀑布，像是世外桃源

湖水清澈，隻及小腿，但是顏色發紅，和威士忌酒的顏色一樣，可能是水裏含鐵質。同團的大約15名遊客在Canaima的旅館會齊，吃完午飯，有一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我們很多人去湖裏遊泳。下午2點半大家集合，分乘兩條裝備了馬達的獨木舟到湖對岸

我們從側麵登上瀑布頂端。這麵瀑布，既是湖水的來源，它上遊的河流，也將是我們明天上溯天使瀑布的水道。

我們在瀑布頂上行走，拍照，水流很緩，可以在上遊遊泳。然後，大家走到瀑布底下的水簾洞裏。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走進瀑布背後，水很大，肯定會淋濕，大家都穿的泳衣。我的相機防水，原本就是用來在大堡礁潛水拍魚的裝備，但是大多數朋友不敢帶相機走進去，尤其是背單反的兩三個團員，隻能呆在瀑布邊上的小道盡頭給大家拍照。

從瀑布背後走出來，乘船回到小鎮的沙灘上，已經是下午5點半，湖邊日落了

度假村裏有電但是沒有無線上網，吃完晚飯回到房間，我隻整理了一些照片，寫寫遊記，8點就上床早睡。明天，會是很累，很曬的一天。

早上，走出房門，看見對麵樹上站著一隻色彩斑斕的大鸚鵡

它大概是旅館豢養的，也不會飛，喜歡在房簷和樹上跳來跳去，會說好幾國語言，還喜歡啄電線和電燈泡，非常上鏡。

吃過早飯，我們把所有的大件行李留在旅館，隨身隻帶相機，防曬霜，頭燈，和最簡單的換洗衣物，洗漱用品，放在防水塑料袋裏。遊客由汽車送到昨天所到的瀑布上遊河邊，分乘兩艘吃水很淺的獨木舟出發，沿河上溯。獨木舟上都裝備馬力強勁的發動機，因為河很淺，水又大，在許多河段水流湍急，你得硬衝淺灘。這是一段六個多小時的航程，每個人都在熱帶的陽光下暴曬，因為天使瀑布坐落在深山叢林中，根本沒有路，唯一的途徑，就是沿河上溯。

這是一路上大山倒映在河水中的景象

河水很急，我們的船必須迎著激流向上衝，在很多地段，一次衝不上去，被水流打回來，再衝一次。我記得有的地段衝了三次，擱淺，倒退，再上，如是者三，才過去。這是我們旁邊另一艘獨木船衝淺灘激流的情形

水很淺，經常能聽見船底磨擦河床卵石的聲音，有很多次，船就擱淺在卵石上動不了，船上的導遊和船工，就必須跳下船，站在湍急的河中心，把船推離石頭，趁著船底剛剛離開河床，可是還沒有被順流衝走的當口，再跳上船。我們一艘船大約7，8名遊客，兩位船工，1個導遊。他們在6個小時當中，幾十上百次上船下河，非常辛苦。

在深水中，船的馬力大，逆行速度很快，風很大，船頭激起的浪花，會飛濺到所有乘客身上，很多乘客的相機根本不敢拿出來。我的相機防水，自己裹著雨披，開頭半小時還挺幹燥，隻是不敢戴眼鏡和手表。後來，河道越來越淺，獨木舟擱淺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擱淺嚴重的時候，單靠工人已經無法推動船了，所有年輕的男乘客，都要下水幫助推船。這是我們一起下水推船的場景。穿黃雨披那個是我

我去程下了三次水，回程三次。有一次腳下沒站穩，差點被激流衝走，因為河床的岩石不平，當時腳下已經踩空了，還好手抓住船幫，而且我背後站著有人，能擋住我。回程有一次擱淺很嚴重，不但全體男乘客下水推船，連年輕女士們也下水了，隻有兩位老太太留在船上。

說實話，從旅遊安全的角度，這樣的探險旅遊，有點蠻幹的性質。你看船的螺旋槳就知道了：因為水淺，螺旋槳不斷會打到河底卵石，一次旅程下來，槳葉就得卷曲報廢。

但是，這樣的旅程，也是一生當中可能隻有一次的新奇和冒險的經曆，不是嗎？

大約下午4點到達目的地，棄船登岸。我們進入叢林開始登山。山路並不難行，時間也不長，大約爬一個到一個半小時。困難在於：這是熱帶叢林中的小道，山石樹根盤根錯節，時刻都要上下小心：頭上別撞到樹枝，腳底別被樹根絆一跤，或者扭傷腳踝。1個半小時之後，我們終於爬到瀑布腳下

這瀑布從上麵的山頂傾瀉下來，其實，山頂也是平坦的桌麵地形，所以才會有懸河。這條瀑布英文是Angel Falls，其實並不是“天使”的意思，而是以發現者，美國飛行員吉米·安格爾Jimmi Angel的名字命名的。Angel是姓，當然和“天使”是同一個詞，嚴謹地說，中文翻成“安格爾瀑布”更精確。不過，誰會在意呢？反正我更願意稱它天使瀑。1933年這個美國飛行員開著一架單引擎小飛機，發現了這座藏在深山密林中的世界第一高瀑。1937年，他開飛機帶著妻子再去，降落在瀑布頂上的山頭，結果飛機損壞，他們花了11天時間從山頂爬下來。今天，一般遊客肯定不能到瀑布頂上去，我很難想象，這麽陡峭的絕壁，他們怎麽可能爬下來呢？據說，山的背麵是緩坡，還有可能爬下來。

那架飛機？在山頂上閑坐了33年，最後用直升機空運下來，今天，就陳列在玻利瓦爾城機場的門口呢。

我們爬到瀑布腳下的時候已經5點半左右，天開始黑下來，所以拍照的光線不是很好，從方位上來講，天使瀑布的這麵懸崖向東，所以，隻要你在中午之後到達，光線都不可能合適。如果你不是專門雇導遊單獨來拍照的專業攝影師，都不可能在上午走到瀑布腳下，隻有宿營第二天早上，從河對麵的營地，遠遠地拍幾張晨光照耀下的瀑布。

既然跋涉了千山萬水地來到天使瀑布腳下，自然要在瀑布下的水潭裏遊個泳，哪怕天色漸晚也不怕。所以，等我們遊完泳，穿越叢林小道下山的時候，天已全黑。完全依靠頭燈，在夜暗中穿越叢林，在我來說，也是平生第一次。

下山回到河邊，營地就在河對岸。旅行社的人，已經在營地為我們做好了晚飯。

在熱帶叢林中的營地，就別指望五星賓館的待遇了。可是，簡陋有簡陋的新奇之處：今晚大家睡吊床！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睡吊床過夜。

其實，在叢林過夜，也不象大家想象的那麽艱苦：吃完晚飯之後，洗澡的地方還是有的，盡管沒有熱水----在熱帶雨林裏麵跋涉了一天，你還需要洗熱水澡嗎？宿營地周圍，應該噴灑了殺蟲劑，盡管燈光很亮，夜裏並沒有蚊叮蟲咬。當然了，我們每個人自己都額外自帶了防蚊劑。我的防蚊劑，是罐百分之百的 deet----基本上，那就是毒藥！營地的電燈亮到夜裏9點。之後整夜都有蠟燭，點在沙地上。

睡吊床也有技巧，象我拍照時候那種姿勢，是錯誤的睡法：睡成一條直線夜裏很容易側翻下來。正確的睡法，應該是躺成對角線，既穩定，也能最大程度展開吊床。夜裏還是很冷的，我們每個人都發了毯子。

第二天早晨天剛亮，我5點半就第一個起床，上廁所和洗漱這些事情，時間越早比較幹淨，昨天晚上也是如此：別人剛回營地坐下喘氣的時候，我體力好，不休息，趕著先洗澡，別人去洗澡了，我先上好廁所。這是我跟團旅行一向的習慣，絕對不願意和別人紮堆。等大家都起床了，我先出去拍幾張照片，提前吃早飯，然後，別人吃早飯了，我又躺回去補一小覺。

上午9點大家整裝出發，坐獨木舟沿河4小時原路返回，到Canaima小鎮吃中飯，取行李，下午仍然坐5人的小飛機飛回玻利瓦爾城，仍舊由Casida旅館的人接回旅館休息一下午，我沒有在玻利瓦爾城過夜，吃過晚飯，當天晚上乘夜車回到首都加拉加斯。

整個旅程3天2夜，由我事先email聯係玻利瓦爾城當地的旅行社安排一切。自己需要帶的東西：塑料袋或防水背包（裝載叢林一夜之用的隨身物品），驅蚊劑（我的deet含量百分之百，其實不需要那麽高），高SPF的防曬霜（我用了SPF 110的，曬黑仍然不可避免，隻是能防止曬傷而已，你想，僅隻在河麵上來回就至少暴曬十個小時，風大水急，不可能有帽子之類的任何遮擋，帽子一定會吹飛的），雨披（仍然不可能防止濕透），最好穿運動涼鞋（隨時要下水推船，那麽就排除了防水登山靴，光腳或者涼鞋最好。登岸就要爬山，要麽另外帶雙登山靴，要麽就穿水陸兩棲的登山涼鞋），相機最好能防水，頭燈。

3。加拉加斯

我為天使瀑布而去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僅隻是個必要的中轉而已。很多人把加拉加斯稱作南美最危險，治安最差的首都。其實，整個拉丁美洲各大城市，治安方麵的名聲都不好。我大學同學去秘魯首都利馬就被搶了，lonely planet指南上說秘魯的旅遊聖地庫斯科也危險。反而倒是哥倫比亞首都波哥大，以前因為毒品黑幫，而有世界最危險首都之稱，聽最近去過的朋友都說，隨著販毒集團被鏟除，無論是波哥大還是麥德林，現在反而很安全。無論如何，我決定在加拉加斯所呆的兩天一晚，絕對不在天黑之後，走出旅館一步。什麽酒吧餐館夜生活？安全最重要。

其實白天在加拉加斯的大街上走走，沒有任何不安全的感覺，還是挺繁華熱鬧的。這是我旅館門外的國家大劇院，挺漂亮的19世紀建築

加拉加斯本身不是一座旅遊城市，它最著名的地方，在於這是解放者西蒙·玻利瓦爾的家鄉。西蒙·玻利瓦爾生於1783年死於1830年，活得不長，47歲，用歐洲曆史作為參照係的話，他和法國大革命，拿破侖帝國，王室複辟同時代。其實南美洲在那個時代獨立，有其曆史必然性：那時候西班牙國運衰微，本國的波旁王室被法國推翻，拿破侖的哥哥坐上王位，然後西班牙半島內戰，法軍，英軍，西班牙遊擊隊打得不可開交，西班牙自己都差點亡國，哪還有心思顧及南美殖民地？也就這種時候，南美才能擺脫歐洲殖民而獨立。

西蒙·玻利瓦爾生於加拉加斯，他的家庭是大富之家，已經很多輩居住在南美殖民地。這是加拉加斯大教堂裏，玻利瓦爾家族的專屬小教堂

在加拉加斯市中心，保留著玻利瓦爾的故居

委內瑞拉議會和總統府門前廣場的小花園裏，矗立著解放者玻利瓦爾的騎像。當年玻利瓦爾所解放的國家，叫做“大哥倫比亞共和國”，相當於今天哥倫比亞，玻利維亞，委內瑞拉，厄瓜多爾的總合，基本上整個南美洲北部都尊玻利瓦爾為解放者。玻利瓦爾的墓，叫做國家萬神殿，Panteon Nacional，在加拉加斯市中心北緣山坡上，步行可以到達，但是我去的時候正好在整修，不對外開放。這是萬神殿的外部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墨西哥邊境以南的美洲大陸（如果不算十年前在加勒比海坐遊輪的話），後來這兩年，我還去了挺多神秘的地方，比如阿根廷首都看探戈，巴西阿根廷邊境的伊瓜蘇瀑布，號稱“世界盡頭”的烏斯懷亞，登上過南極大陸，深入過巴西亞馬遜河流域，從裏約熱內盧飛回來，甚至進過古巴。但是回想起來，這第一次是南美之行當中最難忘的，去天使瀑布這一路的經曆，比後來在巴西亞馬遜的馬瑙斯，Belem更像純粹的熱帶叢林曆險記。也許有一個原因，是第一次的新奇，正如我2007年第一次開始國際旅行的時候，我還能記得當初看見大本鍾，盧浮宮，新天鵝堡的激動和心跳，還記得那天晚上在大英博物館，第一次直麵羅塞塔石碑和俄爾金浮雕，真的是有種想哭的衝動。今天我已經走過全世界99個國家，南北兩極圈，赤道珠峰撒哈拉，全都留下過足跡，天下風景，能讓我覺得那種心跳和狂喜的，恐怕少之又少了吧。

（全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