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到底在寫什麽——小議柳宗元《江雪》

《江雪》到底在寫什麽——小議柳宗元《江雪》

元好問寫過一組《論詩絕句三十首》，以詩人之眼評論古代詩人，十分精到。寫柳宗元說：謝客風容映古今 ，發源誰似柳州深？朱弦一拂遺音在，卻是當年寂寞心。大意是，山水詩起源於謝靈運，到柳宗元就寫得十分精深了，而他們寫的都是寂寞。柳宗元晚年做過柳州刺史，所以又被稱為柳柳州。葉嘉瑩《迦陵說詩》中柳宗元一章說，要理解柳詩就要理解他的生平，而如果要理解像韓愈的《山石》隻要讀詩即可。要理解柳宗元的許多詩文的確就要理解柳宗元的一生，這不假，但後半句是否也對就很難說了。實際上，我認為是大錯。韓愈詩歌的現代性的探索直到近些年才有學者開始論及。他在中唐時代所做具有現代詩歌的理念的變革探索超越了時代一千多年，實在可以稱為中國最偉大的詩人之一，而葉的書中所占篇幅極少。

柳宗元的家族顯赫，但在他出生後就開始沒落。柳從小隨家長流放而不斷遷徙。他很聰明，被家族寄以重振門楣的厚望。可是做官後，趕上永貞變革失敗，隨後被貶。這樣經曆其實在古代很常見。不過柳宗元也的確特別的苦，在被貶永州後，他的妻子去世，他又沒有孩子。不過，即便如此，如果是一個積極樂觀的人仍然可以再娶繼續生活過幸福的生活。但柳宗元實際上一直不能自我排解，四十九歲就死了。他的內心始終是絕望的，極度冷清和痛徹。所以，他的詩歌文字的本質也是極度的冷和痛。這種氣質在中國曆史上是比較少的，既不符合儒家積極進取自強不息的理念，又沒有從佛道中尋求解脫。但這也使得他的詩文具有了獨特性。所以他才能在《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中寫下：海畔千山似劍芒，秋來處處割愁腸。若為化得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撕心裂肺的詩句。有些都餘秀華了，以中國古代審美是較少會寫如此強烈的痛苦的詩的。柳宗元的文字實為性格個性與人生經曆共同作用的結果。我去年曾重讀了一下柳宗元寫下的柳永州八記，那時才真正的感體會理解了他的這些文章中的那種冷清。過去在中學讀到時，雖然喜歡，但是中學生是無法真正理解柳宗元的這些文章的。

《江雪》這首詩曆代的詩評都給予極高評價，但分析較淺，甚至沒有探討到這首詩到底寫的是什麽。因為其精煉文字造就的強烈的視覺效國一下子就可以把人震懾了。在讀了我的翻譯後，樹葉子網友留言說，她覺得中文原文寫的那種孤寂對比更強烈，而英文翻譯就弱了。

對比中文原詩和英文翻譯，我認為英文翻譯是從一個孤獨的釣者寫起，然後一下子畫麵轉到整個空曠的世界。這種對比是一種強烈的對比，寫出了寂寞和孤獨。

而中文原詩一開始就直接寫出天地間的空曠，然後才寫一個孤獨的釣者。這樣的對比反而弱了。中文的詩眼其實不在於寫孤獨、空曠，其詩眼在於釣雪，尤其柳宗元還用了一個寒字來形容，是釣的寒江的雪。所以，這就要結合前麵的分析才能理解。這首詩寫的仍然冷，是內心封閉的寒冷和絕望，而非關注於外界的整個世界的空曠。所以這首詩的名字也就叫《江雪》了。

立
2021/05/13

 

江雪

千山鳥飛絕，
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
獨釣寒江雪。

River Snow

an old man in the freezing cold winter snow
in a lonely boat fishing alone
thousands of the paths in the world are all empty with no man
and not even a single bird flying above thousands of the gray mountains away

li
2021/05/12

 

這裏我附上齊白石寫的《江雪》。初看這幅字寫的很好。如畫。我最喜歡絕和寒字。像翁字畫出了一個長著大胡子的老人。這裏齊白石也受到了小忒忒綠的不良影響。忒忒綠翻譯翁時加上了胡子。於是天真的小影雲也跟著用有胡子的男人形容老翁。其實中國人是不刮胡子的，所以年輕的時候就已經長滿胡子了。那時尤其在唐朝女性比較凶悍，夫妻爭吵時如果你不幸娶了一位悍婦，她就會一把抓住老公的胡子，然後一個大嘴巴。

但是如果我們理解的這首詩和中國的書法，深入分析就會發現這幅字寫的其實不好。

齊白石顯然在追求一種畫意，而尤其像雪字寫的具有了某種童趣的生動。這就和整首詩的內心的寒冷絕望相違了。在寫姚順那篇文章我談到過，中國書法的精神實際上並不在於書法的藝術，而是書寫與詩與書寫者的心境融合一體的一種綜合的藝術。從這裏來看齊白石的這幅字是在書法，而非寫詩。可以想象如果是柳宗元在下雪夜晚寫下這首詩時，一定是無意於追求這種文字的生動和畫意的。

 

 

不容形容的翻譯——大道至簡贈小謝

文學從某種角度就是重複的藝術，是廢話的藝術。

形容詞可多可少。關鍵看效果。沒有形容詞可以很好，也可以幹巴巴的。

我們可以說lonely和alone是重複羅嗦，但也可以說造成一個重疊反複，加強了孤獨感，產出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

所以這樣的評論其實是沒有意義的。隨便怎麽說都行時，就是要非常慎重。不然，圖痛快就是養成胡說的習慣了。

我們再來個大道至簡的翻譯。

需要注意的是，要用英文完全再現這首詩，是不可能的。

O,
man
ALL died
O,
bird
ALL died
but—— O——you
And—— A old man
is fishing
in snow on the river
O,
man
ALL died
O,
bird
ALL died
O，
MAMA
O——
——MY—— GOD——

 

no one in the world
on the road, now , and no bird flying
in the sky. but on the river
an old man is fishing in s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