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水滸”，看宋江

北宋末年，徽宗、欽宗年間，以奸臣蔡京、童貫、良師成為代表的各個派係，為了各自的利益挖空心思，明爭暗鬥，在昏庸的宋徽宗麵前爭權奪利，互相拆台，導致社會陷入極其腐朽、黑暗和動蕩，社會生產遭到嚴重破壞。日益眾多的農民破家蕩產，“人不堪命，遂皆去而為盜”已成為曆史的必然。

四大古典名著之一的《水滸傳》就是描寫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以宋江為代表的一群草根們逼上梁山，揭竿而起，行俠仗義，征戰南北的栩栩如生的曆史畫麵。

宋江，字公明，綽號呼保義、及時雨、孝義黑三郎，身材矮小，麵目黝黑 ，可以說其貌不揚。他是這部作品中綱舉目張級的人物，在小說當中有“天魁星”之稱號，位列於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漢之首。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幾乎操控了所有故事情節的發展。

鄉黨保長晁蓋夥同吳用、公孫勝、劉唐等七人喬裝打扮攔路成功截取生辰綱，事情泄露後，當時在縣衙內供職押司的宋江及時通風報信，使得晁蓋們死裏逃生，後來無奈上了梁山。宋江之所以這麽做一方麵他講義氣，更何況他們是廈前屋後的鄉親們，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也許是他知道生辰綱是搜刮民脂民膏的不義之財，從這個意義上講托塔天王晁蓋們之舉有點殺富濟貧的味道， 就像現在一個小偷破門而入盜竊了貪官的豪宅，老百姓暗地裏拍手稱快一樣。這樣順便還賺了一個押送生辰綱的未來的梁山好漢楊誌。

要進一步了解宋江，就不得不提起他短暫的私生活，正是這段不幸的姻緣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當地的閆婆看上了“鐵飯碗”的官員宋江 ，於是把如花似玉的女兒，鄆城縣最有名的歌伎閻婆惜許給了他做外宅（非婚同居，地位不如小妾），希望女兒衣食無憂幸福過一輩子（可見當時婦女的地位），可誰料閻婆惜得不到宋大官人應有的關懷和愛撫，卻遭冷落，獨守空房。她終於忍不住幹柴遇烈火，和宋江的同僚張三（張文遠）情投意合劈開了腿而一發不可收拾。宋江對傳言半信半疑。閆婆為了調和他們之間的關係，特意安排一起晚餐來撮合讓他們親近，宋江不情願地答應了。閻婆惜心裏滿是張三的影子，對宋江的忽然出現感到掃興。別別扭扭地推杯換盞後閆婆獨自離去樓下休息，醉意朦朧的宋江指望閻婆惜主動和他親熱，可閻婆惜卻嘴裏嘟囔著什麽合衣倒頭而睡，宋江忍氣吞聲上床合衣睡在閻婆惜的腳頭。這更堅定了道聽途說的閆婆惜“紅杏出牆”的事實。自古道：“歡娛嫌夜短，寂寞恨更長” ，宋江徹夜難眠。次日清晨，他憋著氣出門，卻忘了昨晚來時帶的招文袋，那袋裏有晁蓋送給他的一百兩金條和秘密書信。閆婆媳趁宋江出門之際發現了袋子裏的金條和機密書信，知道了他裏通梁山賊寇。當宋江返回來索要招文袋時，她提出了三個條件，第一件，讓宋江休了她，再寫一紙，任從她改嫁張三。第二件，她頭上帶的，身上穿的，家裏用的，也委一紙文書，不許他日後來討。第三件，要求那招文帶裏的金條也歸她。宋江答應了前兩條，第三條沒法答應，因為他還未曾答應收下晁蓋送來的那根金條。閻婆惜以揭發宋江和梁山賊寇有染這“天字一號”大案相威脅，宋江好說歹說也無濟於事，實被迫無奈，一氣之下，忍無可忍怒殺了閻婆惜，可謂“手到處青春喪命，刀落時紅粉亡身”。他取來招文袋，燒掉了晁蓋的那封書信。從此他背負命案，棄別在家老父，流落天涯，走上了梁山泊的不歸之路。此舉成了宋江從體製內官員到江湖老大的分水嶺。

依宋江的性格，他仗義疏財，助人為樂，見義勇為，有勇有謀，講究孝道，有一定的才氣，城府也極深。他懂得“財聚人散，財散人聚”，由此他籠絡了一批誌同道合的英雄好漢，死心塌地地跟著他“除暴安良”，“替天行道”，從托塔天王晁蓋到智多星吳用，從豹子頭林衝到入雲龍公孫勝，從行者武鬆到青麵獸楊誌，從花和尚魯智深到黑旋風李逵，從霹靂火秦明到小李廣花榮，從九紋龍史進到浪子燕青，從小旋風柴進到病尉遲孫立，從病關索楊雄拚命三郎石秀到鼓上蚤時遷，從兩頭蛇解珍雙尾蠍解包到美髯公朱仝，從無羽箭張清大刀關勝到雙鞭呼延灼，從神宗太保戴宗到天罡星盧俊義，從母夜叉孫二娘到一丈青扈三娘，從立地太歲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閻羅阮小七到母大蟲顧大嫂... ...一百零單八將人人英雄虎膽，個個武藝超群，而且許多是有官僚背景的人物。可見宋江有呼風喚雨的組織才能和領袖風範。

雖然宋江“一失足成千古恨”，落草為寇，漂泊江湖，但“官本位”的觀念在他心目中根深蒂固。他憑著自己的文才武略處心積慮，臥薪嚐膽，一心想著有朝一日朝廷來招安好返回體製內為國效力，盡管以黑旋風李逵為代表的不少兄弟們堅決反對，但他還是我行我素，力排眾議實現了被招安的願望。

招安後的宋江被派遣攻打遼國。他率領一百零單八將鬥智鬥勇，百折不撓，晝夜奮戰，不負眾望，打了一個個勝仗，立下了赫赫戰功。

在征戰遼國的過程中，宋江毅然拒絕了敵國的收買並堅定地捍衛了“生是宋國人，死是宋國鬼”的信條，可見“忠”字在宋江心目中的位置無比重要。這一點從他接過晁蓋的第一把交椅後立即把“聚義廳”改為“忠義堂”中也可以看出“忠”和“義”已深入宋江的骨髓。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隨著宋江帶領的梁山好漢們在後來一場場慘烈的戰役和搏鬥中損兵折將，星落雲散，《水滸》的故事也走向了結尾。宋江是最後一個離開故事的人物，他被奸臣高俅的一壺毒酒了卻了一生，無所逃遁。嗚呼！

縱觀宋江毀譽參半的人生，也許讀者會對宋江及其所處的時代會產生以下共識或共鳴：

1.行俠仗義，心狠手毒。宋江一生行走江湖 ，踐行的是“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的格言，所謂“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人不可貌相，黑又低矮的宋江性格裏有仗義疏財，樂善好施的一麵，也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草菅人命的一麵，他為了迫使公人秦明入夥，狠心殺害了秦明的妻兒而徹底斷其念家的後路，這比《三國》裏的曹操挾徐母而迫徐庶歸順曹營有過之而無不及，令人唏噓。

2.紅顏禍水，禍起蕭牆。閻婆惜—“我的愛我做主”的烈性少女，隻可惜生不逢時,成了自己男人的刀下鬼。這個結果和盧俊義的紅杏出牆的老婆賈氏異曲同工，隻是盧俊義把賈氏和情夫李固（盧的管家）兩個綁在一起掏心挖肺歸西天，而宋江則是快刀斬亂麻刀下見菜，那個奸夫張三張文遠算是暫時逃過一劫。看來選身邊的人要格外小心，否則一不小心戴綠帽子的概率就直線上升，兔子還不吃屋邊草呢。設想一下，同樣是閻婆惜和賈氏，如果穿越到現在，她們的結局會是什麽樣呢？

3.家之不存，業之焉附？在傳統的觀念中，男人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女人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在宋江的一百零單八將中除了顧大嫂，孫二娘，扈三娘三對夫妻外，幾乎沒有一個人擁有完整的家庭，更談不上子女。沒有穩定的家庭 ，何以談及穩定的社會？至於建功立業的事，在當時食不果腹，人吃人肉的社會條件下，他們酒池肉林，吃喝當頭，充其量也就是為了一口填飽肚子的飯。那時的“梁山好漢”其實就是土匪，民國時期叫做軍閥，現在叫做黑社會，任何社會都會有類似這樣的群體，隻是表現的形式不同。

4.性格決定命運，格局決定結果。依宋江的個性和家庭背景經曆，他的最高理想不過是希望能得到朝廷的招安，做孝子賢孫過老百姓平常的日子，所以他處處為這個目標而不懈努力追求。倘若他的格局足夠大，理想足夠豐滿，沒準就變成了“拿破侖一世”，那樣的話大宋的曆史將會被改寫。隻可惜江山易改，秉性難移。

5.上行下效，淫俗將成。以宋江為代表的水滸一百零單八將，人手都有命案，話不投機，手起刀落，人頭落地。殺人放火家常便飯。常言道：人命關天。背負命案的個體，即便被招安也擺脫不了“水窪草寇”的汙點而無緣氣貫長虹的一世英名，正像從監獄刑滿釋放的犯人遭受社會的歧視一樣，“天地輪回，因果報應”，這也許是宋江們走向宿命的一個主要原因。話又說回來，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來。在當時那種搖搖欲墜的腐朽社會中，貪官汙吏無處不在，他們造成的殺人不見血的命案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又能奈何？可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不過那時候八百多年前路見不平一聲吼，拔刀相助要了命的所謂“壯舉”在如今這個時代恐怕會令人瞠目結舌。

《水滸》寫盡了一個時代的沒落，而每個時代中都有像宋江這樣的人。倘若“及時雨”宋江生活在現實的社會中，他又會是什麽樣的處境呢？

（3/10/2021 Oakv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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