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的翅膀

來源: 北美原野 2020-11-08 12:13:52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55765 bytes)

謹以此文獻給我們全家登陸加拿大17周年

   

世紀第三個年頭的十一月八日,北京時間下午四時許,我和我的師妹太太攜帶八歲的寶貝女兒從首都北京登上了飛往溫哥華(Vancouver)的國際航班,踏上了前往萬裏之外白求恩(注*)的故鄉---加拿大的獨立移民之路。

 

十世紀九十年代末,在國內掀起的移民浪潮席卷了大江南北。地處內地的古城西安的出國潮也悄然興起。各種移民中介在各大五星級豪華酒店鋪天蓋地、馬不停蹄地進行著加拿大移民的各種宣傳和輔導。在大學同學的正麵影響下,本人懷著好奇的心態參加了移民講座,而後下定決心展開了移民行動。

 

2003年國內非典爆發前,我意外提前收到了加拿大移民局移民免麵試通知,這意味著可以直接拿到前往加拿大的簽證和移民紙(Landing Paper)。當時作為世界著名的獨資企業優秀銷售經理,我正在辦理去澳大利亞旅遊的簽證。我放棄了澳大利亞之行,拿回了護照, 直飛香港拿到了心中想的移民紙(Landing Paper)並開始計劃訂購機票以便在規定的期限內登陸加拿大。

 

過約10個小時的連續飛行,飛機像穩健的巨型銀燕盤旋在加拿大的領空,而後從從容容地徐徐降落在一片燈火闌珊的美麗而寧靜的溫哥華機場。一個嶄新的世界就這樣赫然矗立在眼前。我不敢相信傳說中的全球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此刻就在我的腳下了。

 

一次出國就跨越遼闊的太平洋是做夢也沒想到的事,然而它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在和同機抵達的同伴們魚貫而行辦理入關登陸手續時,女兒隨身攜帶的行李中有一個大她5歲的堂哥送給她的信物(一個玩具匕首)被認定為禁止物品而不得不丟棄,女兒不解地眼淚汪汪,而此刻我也情不自禁地淚如雨下。那一瞬間,一種莫名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感湧上心頭。

 

們的目的地是多倫多(Toronto),需在溫哥華轉機。在加拿大的西海岸溫哥華飛往位於東海岸的多倫多需要約4個半小時,時差為3小時。

 

機到達多倫多皮爾遜國際機場的時候已是深夜11:30多了。師弟安民提前安排離機場較近的米西沙加(Mississauga)的朋友專程接機並暫時安頓在朋友的住處作為過渡。看到專程來接機的朋友,“他鄉遇故知”的溫暖流頓時遍全身。

 

清楚地記得11月8日落地多倫多機場後,靜靜的深夜,嗖嗖的冷風。第二天開始飄起了雪花,這對於我從小就喜歡潔白的雪的人來說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第三天就下起了大雪,我自作多情地想:這洋洋灑灑的雪花漫舞難道是迎合我對潔白的歡喜和渴望?在國內幾十年也沒見過幾次下雪。

 

西沙加市位於大多倫多地區的西邊,距多倫多市中心約35公裏,這個擁有60萬人口地方居然位於加拿大的第六大城市!還比不上國內城市的一個零頭呢,真是小巫見大巫。難怪有人說到了加拿大就會找到鄉下人煙稀少的孤獨感。

 

像以前了解的 ,加拿大的小學星羅棋布,遍布在社區的各個角落。太太送女兒離住處不到300米的小學,和藹友善的校長和老師熱情地接待了她,當天很快就辦理了入學手續。女兒第一天興高采烈地放學回來,那高興的勁頭像吃了一串串開心果,媽媽問她聽懂老師和同學們說什麽了嗎?回答:沒有。反正就是開心。孩子開心了,我們做父母的有什麽理由不開心呢?

 

安民的進一步指點和幫助下,我們順利辦理了各種手續包括清關,銀行卡,SIN卡,健康卡,圖書卡等,算是基本安頓了下來。經過短暫的倒時差和修整,一切從零開始,正式開始了移民生活的難忘旅程 。

 

11月的加拿大,人們已經開始籠罩在即將到來的聖誕節的氛圍之中了。我和太太一起參加了政府為新移民舉辦的學英語學習(Link)班。老師在課堂上告訴我們,在加拿大每個人都離不開的3個W日常話題即Work(工作)、Weather(天氣)和Woman(女人)。這個結論在後來日子裏得到了無懈可擊的驗證。

 

於普通人來講,無論走到哪裏,工作和養家糊口是硬道理。沒有當地的教育和專業背景,沒有語言優勢,隻能和眾多的移民一樣從基礎做起。經朋友介紹,我在一個香港老板的warehouse 得到了來加後的第一份labour工,負責搬運整理倉庫裏的食品包括卸車裝車等,每小時9.9加元。對一個曾長期從事腦力勞動的人來說,要“改行”到體力勞動確實有一定的挑戰。這份工作持續了不到兩周我就撤了。這更堅定了自己當初的“走專業化道路的”決心,於是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到處尋找和專業相關的對口工作。

 

眼一個月過去了,在朋友家臨時借住的日期也到了。我結清了房租,在一個大雪彌漫的銀裝素裹之日,冒著刺骨的寒冷和怒吼的狂風, 我們搬到了40公裏以外多倫多的約克區的一個公寓樓。

 

的工作背景是鍋爐、熱水及采暖相關。經過多方打聽,終於找到了一個當地白人開辦的正式培訓學校,在那裏可以交學費取得求職必備的煤氣技師牌照(Gas License)。我如饑似渴地加入了培訓班。迎著語言溝通障礙等的一係列挑戰,花了半年多的時間一舉拿下了可以找工作的2級煤氣技師牌照(Gas2 license)。當時那種如虎添翼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訓期間的一個小插曲值得分享:培訓課程的設置是課堂教學和現場實踐穿插進行,一周在課堂,一周到現場。現場實踐是學校聯係好公司業主,學員自行前往跟業主邊學習邊工作,這自然是沒有報酬的。可是當時我所在的公司業主對我的工作和學習勁頭有格外的好感,於是決定在現場工作時額外給我報酬。這個消息讓我喜出望外,它最起碼可以抵消一大部分我的學費啊!對業主的感恩之心更加激發了自己努力地工作和學習以回報他人和社會。

 

踏實地拿到了牌照,對應的工作就找上門來了。與此同時,太太也經過不懈努力以她雄厚的專業背景找到了相應的工作。有了工作,就有了安居樂業的基礎,就有了幫助別人的條件和資本了。人們常常說資本主義社會是金錢社會,仔細想想,所謂的資本不就是物質意義上的金錢嗎?除了共產主義,哪個社會離得開金錢呢?實踐證明,在很大程度上,錢是推動家庭美滿幸福,社會不斷前進的真正動力。有了一份和專業匹配的工作和相應的收入後會更加體會到在資本主義社會金錢的重要性,它無疑可以提高生活的幸福指數和社會的存在感。盡管在加拿大有完善可靠的義務教育,免費醫療等社會福利保障體係。

 

得來加拿大出發之前,摯友餞行時不無擔憂地問道:“去到那兒幹啥工作?”我半茫然半放鬆地回答:“沒多想,不知道,憑直覺。車到山前必有路唄。”我在獨資企業的頂頭上司丁總也很關切而誠懇地對我承諾:移民不容易,許多人都半途而廢了,有的還搞得妻離子散。你先去適應一下,我先把大區銷售經理這個職位給你留一段時間以防萬一,你可以隨時回來。後來半年多以後丁總得知我這邊基本穩定下來了,才把那個銷售經理的置位讓給別人。這是多麽知人善任的總裁啊!由此可見他可以把一個瀕臨虧損的企業做到700多個億的行業巨頭絕不是偶然之舉。

 

在回想起來這段移民之路對我來講也許就是冥冥之中命運的安排吧,盡管我對上帝有似是而非的認可。這也應驗了本人經常調侃的一句話:天涯何處無芳草,哪裏黃土不埋人?

 

啊,在國內的時候,那種戰天鬥地,熱火朝天的鬥誌和激情為無情流逝的青春歲月站台、背書,無怨無悔;現在開辟新徑,客走他鄉,從頭再來,依然癡心不改,為奮鬥的旅程繼續譜寫生命的讚歌。對一個以技術為飯碗,堅持戰鬥在一線的普通勞動者來說,二者本質上何異之有?

 

位新移民老兄剛到多倫多不久來找工做了我的煤氣技師的助手(helper)。一看他在安裝現場眼高手低,手忙腳亂的樣子就知道是“半路出家”的新手。果然他工作起來很吃力,在一起混熟了一點後,他自己很委屈地抱怨說:哼,我在國內在電力公司當領導,吃香喝辣,哪還會想到幹這樣的苦力活?!這落差也太大了。我半開玩笑地問道:那為何還要來這兒呢?他似乎無言以對了。後來這位老兄不再來了,何去何從不得而知。

 

一次拜訪一位客戶, 她說他們從香港來多倫多20多年啦。那時能明顯感覺到遭人白眼被人瞧不起,主要就是因為中國人窮,有點像城裏人瞧不起鄉下人。後來的感覺就越來好了,因為中國改革開放,人民慢慢富裕了,來多倫多大陸同胞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關鍵是華人的勤勞智慧帶動了當地的經濟和就業 。她說那時候要辦中國簽證必須要到500多公裏以外的首都渥太華(Ottawa)才可以,費時、費力又費錢,現在多倫多也有了總領事館,辦事方便多了。過去中國人走在大街上被人不耐煩抱怨甚至橫眉冷對:“怎麽到處都是你們這些中國人?,唉!”而現在我們走在大街上,逛商店,人們的口氣就普遍變得客氣而友善:“啊!到處都是你們中國人!”前後兩種態度的背後的潛台詞是中國人已是今非昔比。人們開始對100年前的“東亞病夫”開始刮目相看了。耳聞目睹到的這些著實讓人有一股說不出的揚眉吐氣的喜悅感。一句古話說得好:“貧窮鬧市無人問,富貴深山有遠親人和人是這樣,國與國之間何嚐不是如此?

 

人說加拿大是世界上移民最成功的國家,在加拿大的中國移民是最幸福的移民,因為在這個擁有約3400萬人口、平和包容、多元文化的國家中,占人口總數約5. 6%的中國移民在一起抱團取暖,相互照應,相互支持,在遠離祖國的萬裏之外,懷著割不斷的鄉愁和親情同其他族裔和睦相處,過著安居樂業的幸福生活。這個說法很有一定的道理。

 

年前,我懷著好奇的心情問我的在加拿大出生的6年級的兒子:“你們班裏有多少中國同學?”兒子認真地回答我:“爸爸,老師不讓問這樣的問題 ,我們班同學都是加拿大人。

 

子的回答讓我陷入了沉思。我想起了加拿大法律反歧視的條款反歧視法 (Anti-discrimination law)和(Canadian Human Rights Act)。

 

 

有一次全家開車出去旅遊,在限速100km的高速路上,我下意識地超速駕駛,坐在身邊的上醫學院的女兒不斷提醒:“爸爸,爸爸你超速了,請遵守交通法規,按速行使!”女兒的提醒也深深地教育了我:要自覺按規矩辦事。

 

17年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去了,它占據了我人生的幾乎1/3的時光。走過的路,經過的事讓我親眼見證了世界的多元和時代的變遷。作為一個普通的勞動者,更加相信了人類文明的力量和個人奮鬥的意義。

 

恩17年來一路走來認識的和不認識的, 熟悉的和不熟悉的親朋好友的熱心幫助和支持!感恩至親至愛的親人們的默默地鼓勵和無聲地陪伴!

 

前包括加拿大在內的全球正遭遇著新冠病毒的肆虐。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衷心祈禱新冠病毒早日過去,期盼各國人民能盡早恢複通航正常交往,還世界往日的繁榮和活力,還歲月靜好。同時也祝願加拿大和祖國風調雨水,山河無恙!

 

很多時候,每當我偶爾走在高爾夫球場揮杆擊球,抬頭仰望遼闊的天空中自由飄蕩的雲朵時,心中總會蕩漾起那首膾炙人口的經典歌曲《故鄉的雲》:

 

天邊飄過故鄉的雲

她不停地向我召喚

... ..  

歸來吧,歸來喲

浪跡天涯的遊子

歸來吧,歸來吧

別在四處漂泊

... ... 

 

根廷著名作家和評論家愛德華多·馬列亞曾經說過:來自過往的記憶造就了每個人獨特的命運。

 

是一個獨特的個體,我的獨家的點滴記憶構成17年來我獨特的命運。天空沒有留下翅膀的痕跡,而我已飛過。

 

附:

2020年11月8日登陸加拿大17周年整,是以作詞《七律.旅途》以記之

七律. 旅途

峰回路轉十七年,跨洋追夢隻等閑。

冬雪飛揚連萬丈,秋楓飄拂染九天。

同胞互愛心頭暖,摯友分離穀雨寒。

更喜途寬激情滿,推新廢舊盡開顏。

 

注*:白求恩,全名亨利·諾爾曼·白求恩(Henry Norman Bethune,1890年3月4日—1939年11月12日),加拿大共產黨員,國際主義戰士,著名胸外科醫師。1890年出生於加拿大安大略省格雷文赫斯特鎮,1935年加入加拿大共產黨,1938年來到中國參與抗日革命,1939年11月12日淩晨因病逝世。他在中國工作的一年半時間裏為中國抗日革命嘔心瀝血毛澤東稱其為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2020年11月7日 Oakvi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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