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有愛則強)
水又紅的許多課都在晚上,隻要沒有時間衝突,屠兵都去接送水又紅。
已經接近深秋,樓前的幾棵楓樹非常不一致地分別披上了綠,紅,黃和桔色的外裝,好像是在宣布著他們個性的獨立。
這天晚上八點多種,屠兵拿著水又紅的一件風衣來到水又紅上課的教室外。已經下課,有學生陸續走了出來。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水又紅出來,屠兵推開教室的後門往裏張望,隻見水又紅和一名白人男子坐在一起,討論著什麽。那男子年輕英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水又紅的臉。不悅瞬間侵占了屠兵的心。
屠兵退出教室,站在冷空氣裏。他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但這些狂蜂浪蝶讓他不安,他突然覺得水又紅也有同樣的感受。他於是重新走回教室,那名男子還在那裏。屠兵徑直走了過去站在水又紅傍邊,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微笑著和那男子打了個招呼。那男子起身說了聲對不起立即出門走了。
水又紅收拾起自己的書本,跟著屠兵離開了教室。屠兵把風衣遞給水又紅,並接過她的背包。“這個微觀經濟學課有點難,好多美國人都聽不懂。” 水又紅一邊披上風衣一邊說,“這個美國男孩每次都問這問那。”
見屠兵不吭聲,一個人在前麵走著,水又紅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 旵豆,怎麽了?”水又紅緊走了兩步,趕上屠兵。
屠兵想著社會上的狂蜂浪蝶,心裏有些煩。被水又紅一叫,方才意識到自己冷落了水又紅。
“唉,你看這棵楓樹的葉子多美!”屠兵指著路邊的一棵楓樹說。
水又紅看得出剛才屠兵不是在看楓葉。
“旵豆,你是不是不高興?”水又紅又問。
“Jaz, 你知道自己很漂亮嗎?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都會為你動心。”說出自己的內心話,屠兵有些後悔,聽著好像自己很沒有自信。
“旵豆,原來你是個醋壇子。”水又紅聽後拉住屠兵的手笑了。
“旵豆,你到底不相信我,或是不相信你自己?”水又紅笑過之後好像有些不悅。
屠兵抓緊了水又紅的手,想說個笑話,但一時想不出。
“Jaz,我沒有懷疑過什麽,但你知道,這世上有許多無聊的狂蜂浪蝶,被這些人纏上,也許會有許多煩惱。”屠兵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旵豆,你還是不相信我嘍。”水又紅愈加不悅,“你知道,大學四年,除了你隻外,我沒有和任何追求者有過任何來往。我想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任何女子能象我一樣能和男人保持好距離了。”水又紅說完,掙脫屠兵的手,獨自往前走了。
屠兵聽了這話,覺得處處在理,都怨自己多想。趕快趕上去,又拉起了水又紅的手。
“你知道我是老小,童言無忌,請您老人家見諒。”屠兵向水又紅求饒。
水又紅笑了。
兩人很快就把這件事兒忘了。當天晚上兩人緊緊抱在一起,一直睡到天亮。
在農曆中秋節那個周末,淩建來了紐約。
淩建住在離他們不遠的沃爾夫大酒店。
淩建見到水又紅時,癡癡地盯著水又紅的臉,說:“怎麽這麽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屠兵一臉詫異,水又紅滿臉尷尬。屠兵從沒有見過淩建這樣地看著女人,心想他怎麽在自己的女朋友麵前也用起了“眼熟”“在哪見過”這些撩妹行話。
他們稍坐了片刻,淩建說已經在網上買了三張百老匯音樂劇奧賽羅的票,邀他們一起去看演出。演出是下午2點的,他們匆匆吃過午飯,趕到劇場。
這是屠兵和水又紅第一次看百老匯演出,都有點興奮。
淩建買的是劇場裏最好的位置,前排中央。他們找到他們的位置依次入座。水又紅意識到自己坐在了屠兵和淩建之間,因和淩建不熟,有些尷尬,趕緊起身,讓屠兵坐在了中間。
舞台華美,唱腔婉轉,舞蹈精致,情節曲折,一部音樂劇把莎士比亞的著名悲劇詮釋得淋漓盡致。
屠兵和水又紅手拉著手,高潮之處,水又紅都會不自主地往屠兵身上靠。
屠兵偶爾也和淩建交流一下,隻是覺得淩建整場都心不在焉。
劇終,奧賽羅在悲憤中自盡,水又紅流出了眼淚。屠兵則想著妒嫉這個人性的毒瘤,真是害人不淺。更有文人將之和愛情混淆在一起,真是大錯而特錯。
他們從劇場出來,本來是要一起去吃晚飯的,不知怎的,淩建看起來非常不自在,他說自己有事兒,得回加拿大了。當晚就坐飛機走了。
冷風吹落了樹上最後一片秋葉,一年中最歡快的節日季節來臨。
在充滿節日氣氛的大都市裏,日子過得飛快,轉眼聖誕節就要到了。 這天傍晚,水又紅在上課,屠兵在家裏想著能給水又紅驚喜的聖誕禮物,電話響了,是淩建的母親淩妃嫣。她說自己在紐約參加一個珠寶展覽會,想見一下他們。
屠兵在大學時聽說過淩妃嫣。他清楚記得,在宿舍裏,塗浩綻曾粗俗地評價過她:“著名企業家?著名開襠專家吧!褲子一脫,金錢一窩。”他們宿舍的人都跟著哄堂大笑。
屠兵當時看著空著的淩建的床位,心裏有個怪想:“這樣的屈辱需要多少年的發酵,分解重建才能成為淩建臉上那一份高傲啊?”
淩妃嫣也住在沃爾夫大酒店,因離他們不遠,電話之後,淩妃嫣很快便到了。
屠兵打開門,一個渾身珠光寶氣的女人站在那裏,隻見她身材高挑,胖瘦適中,她的臉五官都非常漂亮,但畫著濃濃的妝,粉嫩,粉嫩的,像商店裏的塑膠娃娃。她脖頸上戴著幾圈白色的珍珠項鏈,外加幾片紫紅的寶石。她手上有很多閃閃發光的戒指,其中一個鑲著一顆很大的鑽石,鑽石的光芒照得人睜不開眼。
淩妃嫣看著屠兵,像是對著一件商品,上下打量,“聽說你是月城的,是市裏的或是縣裏的?”她麵無表情地說。
“我是高縣農村的。”屠兵回答。
“高縣農村,姓屠?那你認識屠水京嗎?”
“你怎麽認識我父親?”
“果然是那個下賤的鄉巴佬的兒子。我說看著有點眼熟。”
這位靠吳清純飛黃騰達的白源華的情婦,看起來對和吳清純有著十幾年不正當關係的屠水京也了如指掌。
雖然屠兵怨恨自己的父親,但被人和他聯係在一起並當麵羞辱,還是一股憤怒直衝腦頂。
“他是他,我是我,請不要把我和他綁在一起。我敬你是我的長輩,不想和你爭吵,你走吧。”屠兵氣憤地說著,正好水又紅回來了。很少看到屠兵憤怒的樣子,水又紅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兒,繞過淩妃嫣快步走到屠兵身邊,挽住屠兵的肩膀。
淩妃嫣又開始上下打量著水又紅,也像對著一件商品。
“果然是絕代美人,怪不得害得我兒子朝思暮想。”
“你肯定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一個下賤的鄉巴佬的兒子。”
還沒等她說完,水又紅就大聲斥責:“你住口,他是他,他父親是他父親。他父親做的事兒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虧你想得開。你的男朋友不就是給哲學博士嗎,就算是個美國的醫學博士又怎樣?一輩子的收入也不過是我收入的零頭。”
水又紅聽到這話,一下子衝到淩妃嫣麵前,指著淩妃嫣的鼻子說:“你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麽最髒?什麽最髒?錢!你炫耀你有錢,不就是告訴大家你有多髒嗎?你的錢買不來你的尊嚴,更買不來你兒子的幸福。你給我滾,滾,滾出去!”
被壓抑了二十多年,水又紅終於在這個長得酷似自己母親的女人麵前爆發了,像火山一樣,那熾熱的岩漿殺傷力無限。
淩妃嫣被嚇住了,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水又紅咣當一聲鎖上了門。
屠兵看著這一幕,也驚呆了。他從沒想到,一向柔軟的水又紅也有這麽強勢的一麵。
真應了那句話,為母則剛,有愛則強!
兩個人抱在一起大笑起來。
窗外的街上,淩妃嫣低著頭,步履緩慢地走著,水又紅的話句句刺痛著她的心。
有錢人的傲慢隻能是對著跪拜的窮人,在水又紅和屠兵這兩個識金錢如糞土的人麵前,自討其辱是注定的結局。
自此,屠兵和淩建再無交集,直到若幹年之後,屠兵聽到淩建毒癮發作,藥物過量而死的噩耗,心中有些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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