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花隨風 30 (再執伊手意雙飛)

來源: BingTu 2020-10-15 22:24:33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5537 bytes)

第三十章  (再執伊手意雙飛)

 

     屠兵從多倫多回到紐約已是深夜,但他毫無睡意。他一氣兒給水又紅發了三十多張照片,且每張照片後都有描述。

     第二天他到中午才起床,想著這天是周五,他晚上可以和水又紅通話,心裏非常高興。

    他早早算著、等著,到了晚上10點,立即撥通了水又紅的電話。

    “看你在多倫多玩得不錯。”水又紅在那頭說。

    “是啊,沒想到多倫多有那麽多好玩的地方。”聽水又紅提起,屠兵立即來了興致。

    “你喜歡我拍的那些照片嗎?”

      “喜歡。”

     “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屠兵不無遺憾地說。

      “你最喜歡那裏?” 屠兵又問。

       “CN高塔的餐廳,在那天涯樓閣裏吃飯肯定別有一番滋味吧?”

      屠兵有點意外,他想著水又紅可能最愛尼加拉加大瀑布。

    “我高中時去過一次,因為時間緊,當時沒有登上CN塔,隻在外麵看了看。”

     “什麽,高中去過。”屠兵很是意外,心想自己高中時還沒有出過高縣呢,一時語塞。

     看屠兵不再吭聲,水又紅好像覺出了什麽,趕緊說自己那時跟著旅遊團,整天像趕任務一樣,當時也沒有覺得有多好看,倒是昨天晚上看屠兵的照片才意識到那裏真美。

    屠兵也回過神來,想著像水又紅這樣的家境,中學時去北美旅遊一趟,稀鬆平常。

     屠兵換了話題,問水又紅論文寫得怎樣了,水又紅說已經通過了,再有幾個星期她就畢業了。

     屠兵又問水又紅出國讀書的事兒。屠兵多麽希望她也能來到美國讀書啊!

     水又紅有點吞吞吐吐,但屠兵聽出來好像是她的父母不支持她出來。

     屠兵正要繼續追問,聽到電話那頭有個女人大聲嗬斥:“我和你說過了,不要和他再聯係,你怎麽就是不聽?”然後電話突然斷了。

     想著電話裏那人的話,屠兵心事重重,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後半夜才睡著。

 

    已是六月,天說熱就熱得心煩。最近兩個星期,屠兵打不通水又紅的電話,也沒有水又紅的來信,他不知道水又紅怎麽想的。也許水又紅真的決定放棄了。這個念頭在屠兵腦子一閃,他便不斷有一種絕望的感覺。

     他一連幾天都睡不著覺,白天頭昏腦漲,飯也懶得吃。好在這學期的課基本都已結束,再有一個禮拜,他就到了暑假。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堅強,若水又紅決定放棄,自己應該尊重她的意見。不過他隻想最後再見她一麵,也算給這段感情做個了結。主意一定,他即可定了飛機票。因是高峰時節,機票比平時高出兩倍,不過屠兵也不再計較。

    一周之後,屠兵回國到了北京。

    大姐屠金已等在機場,看著屠兵少氣無力地走出來,大姐以為他病了。

    “我隻是最近幾天沒睡好,沒病。”坐進大姐的白色豐田轎車裏,屠兵趕緊說。

     “不要壓力太大,實在讀不下去,就回來吧。”屠金想著屠兵在美國肯定不容易。

      “你累了就靠著後背睡吧。”屠金說完便不再說話。

       屠兵閉著眼,想著心事。

      因為不是上下班高峰,屠兵覺得很快就到了大姐的家。楚楚比上一次見時高了一頭,見到屠兵堅持要用英文對話。屠兵被“Uncle, Uncle" 地叫著,覺得好笑,幾次想回到中文,都被楚楚堅決地改了回去。

     楚楚的爺爺奶奶站在一邊直樂。“好了,可逮著個會英文的,好好練吧。”

     大姐拿出一杯冰水,遞給屠兵,問屠兵餓嗎,要衝個澡嗎。屠兵不覺得餓,也不想衝澡。他隻想用一下姐姐的電腦給水又紅發個信,說自己到北京了。

    吃過晚飯,屠兵和大姐一家人坐在涼台上聊天,楚楚不停地打斷他們,一會兒“Uncle, how to say 這個”一會兒又“Uncle, how to say 那個”。

     大姐覺出屠兵好像有心事,待楚楚睡著後,大姐把屠兵叫到客廳裏,問到底怎麽回事兒。

     屠兵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大姐沉思了一會兒說:“把她忘了吧。我們不是一類人。還是找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能實實在在過日子的。”

     坐在一旁的大姐夫也隨聲附和。

    屠兵沒有吱聲。睡覺前他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電子郵件信箱。水又紅回信說第二天上午10點紫竹園公園東門口見。屠兵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屠兵早早起床,和大姐大姐夫一塊吃過早飯,在他們兩出門上班之後,就開始準備自己和水又紅的最後一次約會。他快速地衝了個澡,用吹風機吹幹了頭發,並抹了些摩絲,把頭發向右梳了個偏分。他穿上一件潔白的T恤衫,黑色的西褲和一雙藍色的旅遊鞋。他要為這個終點留下一個最美好的回憶。他對著鏡子,發現自己明顯瘦了,臉上的嬰兒肥已所剩無幾,臉上的輪廓也漸漸分明起來。

    屠兵按時趕到紫竹園公園東門口,水又紅已經等在那裏,一襲白色的長裙,也好像比以前瘦了。她戴著白色的禮帽,寬寬的 帽簷遮住了半個臉。兩人相視一笑,都無說話。進入公園後,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走過一片綠地,繞過一池蓮花,走上白色的拱橋,像極了魯迅公園。屠兵想著既然是最後一次,一定要開心一些,盡可能地把這個句號畫得完美。想到這裏,他握住了水又紅的手,水又紅沒有拒絕,屠兵想著可能水又紅和自己想的一樣。

     兩個人手拉著手來到竹林,找個凳子坐下。近距離看著水又紅,屠兵吃了一驚。水又紅的左眼角下方有兩行指痕,雖然很淺,但在水又紅那白玉一般的臉上還是清楚可見。

    水又紅意識到屠兵在看她臉上的傷,趕緊把帽簷往下拉了拉。屠兵已猜到發生了什麽,但看到水又紅臉上用了很大的勁兒才擠出的笑,也趕快移開目光,閉口不問,不想觸碰她的傷心事。

    兩個人手拉著手,背靠著背,都仰麵看著天空。北京的那個上午,天出奇地藍。

    屠兵想不出該說什麽,也想不出水又紅會說出什麽樣的話。他們就這樣坐著。

    當聽到水又紅說的第一句話時,屠兵驚得一顫。

    “帶我走吧!”

    完全出乎屠兵的意料。

    “我已經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水又紅說著,倚在屠兵懷裏哭了。

    “她生了我,我好像就是她的附屬品一樣,一點不順她的心,她就責罵,有時

還會動手。”

      聽到這話,屠兵眼裏也有些濕潤。

      他一定要帶自己心愛的人離開這裏!

      人就是這麽奇怪,剛開始還想著怎麽說些告別的話,開開心心的給這段感情來個終結,現在卻想到了私奔。

     鎮定下來之後,屠兵首先想到的是簽證,他認識的一名德國來美讀書的男孩剛給他女朋友辦了簽證,他想水又紅也可以。

     他幫水又紅擦幹了眼淚,說出他的打算。

     水又紅說她春節去夏威夷度假時拿到過美國的簽證,好像可半年內兩次入境。屠兵一聽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太好了!我們今天就去買機票吧!”屠兵興奮地說。

     “那你家人知道了怎麽辦?”屠兵又有些擔心。

         我舅母去世了,我父母和大舅現在都在桃花岸處理喪事。隻有我二姑在這兒。她不怎麽管我。

       水又紅的二姑 水之東和丈夫離婚後,在哥哥水之南的資住下,開過服裝公司,幹過飲食行業,全都以失敗告終。現在隻幫哥哥打點在北京的房產。她每天就是去公園跳跳舞,和朋友喝喝茶,生活也算愜意。

        屠兵一下子來了精神,說幹就幹,他讓水又紅立即回家找到護照,他想訂機票之前搞清楚簽證什麽時間到期。

      水又紅的家離這裏不遠,屠兵在樓下等著,水又紅很快就下來了。

      啊,好險!再有一個星期簽證就到期了。

    屠兵立即趕回大姐家,帶上自己從美國帶回來的5000美元,去了一家機票代售處,正是暑期高峰,別說是一個禮拜之內,就是兩個禮拜之內也沒有。屠兵並不死心,他又去了另一家公司,也沒有,並且服務員說,他們都是聯網的,沒有都沒有,不用再找了。屠兵失望至極。

     想著在等著自己消息的水又紅,他告訴自己不能放棄。他想到去機場,那裏的航空公司裏也許有些票還沒有及時發到網上。

    屠兵想對了,他最終在機場買到了三天之後從上海到紐約的機票!

   當屠兵從機場回來,告訴水又紅這個好消息時,兩人都激動得流出了淚水。

  

    當天晚上,當屠兵告訴大姐自己要和水又紅一起去美國時,大姐嚇了一跳,埋怨屠兵說這麽大個事兒也不事先和自己商量一下。想了一會兒說自己想見見水又紅。

    見大姐要訂飯店,屠兵趕緊阻攔,他知道水又紅最煩人多的地方。

     那天晚上水又紅來到屠金家,見到了屠兵的第二個家人。屠金驚歎於水又紅的美貌,更為她那如出水芙蓉般的氣質所折服。這次會麵徹底打消了大姐心裏對水又紅富家小姐身份的成見和對他們未來的擔憂。屠金最後也支持屠兵的決定。第二天兩人離開北京去了上海。離開時,大姐給了屠兵2000美元。屠兵一直不要。姐姐說以後兩個人了,花銷會增加,別讓又紅受委屈。需要錢的話,隻管給她說。屠兵最後把錢收下了。

 

   到了上海,屠兵盤算著必須要做的事情。首先他和水又紅一起到同濟大學辦了20份成績單,他知道水又紅很快就會用到。因水又紅的戶口還在上海,他們又找到當地戶籍派出所辦了戶籍證明,出身證明和單身證明。辦完這些事情後,他們又到鬆鶴公園舊地重遊了一下,第二天就登上了去美國的飛機。

    屠兵沒有時間和自己的好友程啟小聚,也沒能回家看看三姐和小魚兒,有點遺憾。

      從大姐那兒知道消息的哥哥開車從南京趕來和他們吃了一頓飯,並把他們送到了機場。水又紅算是又見了屠兵的第三個家人。

    

     登上飛機,兩人都非常激動,好像第一次坐飛機一樣。水又紅不停地向窗外望著。當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水又紅好像有些緊張,她把屠兵的手抓得很緊。

      兩人在飛機上相依著並無說太多的話。但由於興奮,兩人都沒有睡覺。他們一起看了十幾集老友記,飛機便到了美國。

 

     打的回到屠兵公寓時已是深夜,室友們都睡了。

     屠兵把床鋪好,讓水又紅躺下休息,自己出去購物。他要買些食物,飲料,和牙膏,牙刷。  

     屠兵從超市回來,看到困倦的水又紅躺在床上睡著了,她手裏還拿著一個日記本。屠兵輕輕地把日記本從她手裏拿出,看到了裏麵夾著的他送給水又紅的那個書簽,書簽隔的那頁是水又紅剛寫的一首詩。

 

我是一葉浮萍

生於水中

但我厭倦了

這一潭死寂的濁水

春風助我

生出翅膀

我終於飛上天空

飛落在一片曠野

我成了一棵

無根的小草

請關上窗

我害怕那陽光的熾熱

將我焚毀

我要靜靜地生根

靜靜地發芽

靜靜地開花

  

    屠兵讀著,鼻子有些發酸。他轉臉看著熟睡中的水又紅,那種感覺就像幾年後他看著睡在自己懷中剛出生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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