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當農民

回鄉當農民
/格利

父親在世時曾經跟我說過這樣一件事，他說你媽和你們兄妹倆當年差點被安排回鄉當農民。

可能是一九六二年左右的事情，中國大陸三年（1959-1961年）“自然災害”剛剛結束，農村餓死了很多人。城裏吃飯的人多，就業的崗位少。我母親當年並沒有正式的工作，一直是打零工，主要靠我父親在縣機關當股長的薪水維持一家四口的生活。

我少時的記憶是我母親有一段時間在縣農械廠裏當過電工，有當時她穿工裝的照片為證。但我不知是臨時工還是固定工，我父親現在也不在了，這事也不知道該問誰？

父親說，當時單位領導找他談話，說國家現在暫時困難，城裏吃飯的人多，就業的人少，你的家屬需要暫時安排回農村原籍自謀生活，自己解決糧食問題，等國家經濟狀況好轉後再將戶口轉回來。

我父親平時老實巴交，什麽都聽領導的，很難見他與領導頂撞一次。但這時遇到這個事關家庭生活幸福的大事，他什麽都不顧了。

他向領導辯駁到，你說要她回農村原籍，她原來的戶口也不在農村，回哪裏的原籍？她出嫁前的戶口是在柳州市，你如果說要退回原籍就把她退回柳州好啦。

我聽我外婆說過不但我母親的戶口原來是在柳州市，就連我們兄妹倆的戶口原來也是柳州市的。後來因為三年困難時期，才把戶口遷到縣城跟我父親，因為我父親在縣機關工作，縣機關幼兒園有牛奶供應。

我父親鼓起勇氣這樣跟領導一辯白，領導啞口無言，自知理屈，此事才不了了之。

我父親的老家是在桂東南一個深山溝裏。他自己好不容易才脫離山溝溝，怎麽能夠舍得讓自己的少兒嬌妻又回到那個貧窮的地方生活呢？

多年以後，我在社會上也經曆了許多事情。才知道當年國家的那個所謂“臨時”政策害慘了很多家庭。原來說是三兩年內國家度過難關後就可以返回城裏，後來拖了很多年都沒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我有一個高中同學，當年除了他父親一個人留在城裏工作，還是一名領導幹部，一家母親兄弟姐妹五口人全部被安排回父親的原籍來賓縣農村。多年後才輾轉將戶口遷到我們縣城附近的農村，人生由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同學以後對我說起此事，不禁唏噓感歎。

如果當年我們兄妹倆跟母親一起被安排回到父親的原籍農村，我的一生包括我的家庭生活境遇將會與現在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