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意外
回到家後，陳瀾想著裘法官問錢夠不夠的話，那分明就是想判繼續履行合同嘛！她抑製不住的興奮，想著裘法官要是當庭宣判就更好了。轉念又想自己千萬對翔龍態度要好，還得請人家一起配合過戶呢...
時間過得飛快，1月25號上午是個霧天，陳瀾在焦急地期盼著1月26日出判決結果。她心裏又一次問自己，會怎麽判呢？隻有判合同無效，或繼續履行兩種可能，而剛律師可是說過判合同無效根本沒可能的...
她想著等判了繼續履行合同，得趕緊跑銀行，讓甜甜安排資金監管把款付給翔龍。過戶完了，再用房子抵押，去貸款補充公司的周轉資金。等凡非的小學名額確定了，也就抓緊搬到中關村給他上學前班。
她心裏的計劃一環扣一環, 想著想著，腦海裏忽然閃過錢紅那張蠻橫的臉，還有馬大奔的無賴樣，怕翔龍過戶不太配合，就麻煩了吧。轉念又一想，翔龍要是有什麽不離譜的要求，自己都答應就是了...
這時電話響了，一看號碼是法院的，陳瀾趕緊接了起來，她稍微意外的是裘法官打來的，而通常都是由書記員馮嬌聯係的。
“陳瀾嗎？明天沒法按期宣判了，被告說已經把房子賣別人了，你撤訴吧。”裘法官語氣很溫和。
陳瀾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支吾中，裘法官已掛了電話。她馬上給法官打回電話去問，才意識到法廳電話是從來沒有人接的。她覺得五雷轟頂，這不可理喻呀，這太出人意料了！怎麽回事？
陳瀾立即開車趕到了法廳，在裘法官兩個開庭的中間找到了他。
“裘法官，我為什麽要撤訴呀？不是明天要宣判了嗎？”她站在審判席前，急切地問，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想著已經在司法攻防中拚了快一年了，怎麽可能不判了，法庭不是兒戲的地方呀！她盼著裘法官會說是搞混搞錯了，明天會正常宣判的。
“你訴的繼續履行合同和過戶，現在被告已經把房賣給別人了，我們就沒法判了”。
“你可以撤訴，另訴違約金。”裘法官沉吟了一下安慰說，接著有些釋然地補了一句：
“到時候是誰審就不一定了。”他的眼神飄忽地望向側後的門外，內廊聯著的辦公區。
陳瀾覺得蹊蹺，裘法官為什麽這樣說話？好像不審自己的案子很解脫、很開心似的？
“我可以變更訴訟請求嗎？”她忽然問，想著立案的艱難，潛意識裏想把自己的一百萬早點拿回來。
“法庭辯論已經結束了，不允許變更訴訟請求了，撤訴吧！”裘法官愛莫能助的樣子。
“被告說把房子賣了就賣了？有什麽證據？”她不甘心，情緒開始激動，抬高了聲音。
“人家說賣了，肯定不會開玩笑的。”裘法官說完，覺得似乎又有點不妥，補了一句:
“要不我出一個法廳調查函，你帶著到房地局自己查去？”
“這是法院的職責吧！再說，被告說賣了，被告應該提交證據吧！”陳瀾激動起來。
“願不願去查，你自己考慮，反正不會判了！”裘法官失去了耐心，開始收拾桌子。
陳瀾走到法庭外，她無法從難以置信中回過神來，她無所適從地在法院一層大廳裏轉著圈，腦子裏胡思亂想著，每次想見法官都不容易，她不能就這麽走了！
“對了，問剛律師。”想到這，她馬上給剛律師打電話，把剛才的情況說了。
“裘法官說的都對，的確不能判了，否則法院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判繼續履行合同又沒法履行。另外辯論結束了，不允許改訴訟請求也是符合程序的。”剛強話鋒一轉：
“看來被告早就想好這麽幹了。你還是去要調查函，一來搞清楚事實，二來也是一個重要證據，為下一步訴訟做準備。”
裘法官很高興陳瀾回心轉意了，開了調查函，讓她親自去麵對訴爭標的財產已不在的事實吧，自己不判就更合情合理了。
陳瀾拿著調查函到了房地局，過戶大廳內外人山人海，都是中介帶著的客戶。在過去的近一年時間裏，平均房價大漲了50%以上，讓所有人都活在亢奮之中。
排隊辦過戶手續的人群中，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興高采烈地聊著。賣主們在房價大漲後發了一筆橫財高興。買主們在激烈的競爭中勝出，收獲了踏踏實實的房產也高興。中介做著無本生意，不斷大筆收著中介費就更高興。
隻有陳瀾高興不起來，隻有她愁眉不展。在超乎尋常的審案時間裏，不但房子沒能買到，一百萬資金還一直在賣方手裏壓著，而現在這場艱難的官司又失去了方向。她感到悔恨，心裏埋怨起剛律師當時的意見，她苦悶地想著當初立案時如果做了財產保全，哪裏會是現在的結果。
她也對裘法官當時的態度產生了懷疑，時間長了，比對後來發生的事，就越發對以前的情景和話語咂摸出些味兒來。為什麽裘法官當時不理會自己財產保全的請求？她感到憤怒，她百轉千回地想，如果當時自己堅持財產保全呢？翔龍就沒法過戶給別人，如果當時...機關算盡，她越想就感到懊惱，悔得腸子都悔青了！
陳瀾從窗口拿到了翔龍把房賣給孟虎的合同複印件。看著合同，她心裏堵得慌，簡直不想看，那本該是自己的合同，本該是自己的過戶手續，直到看見合同的成交價格，她的眼睛直了！150萬？！
沒錯！她沒看錯，合同的成交價格隻有她當時購買價格的一半，150萬！更不用說在她簽合同後來房價還大漲過。
“我們公司一個老總對這套房也感興趣呢。”她耳邊忽然回響起錢紅喝咖啡那次說過的話。從合同上買方身份證號看，這個買主孟虎70多歲了，還買房幹嘛呀？他會不會就是那個老總的親戚？這裏邊有事！她腦子裏湧出很多疑團和猜測，趕緊給剛律師打了電話。
“翔龍和孟虎涉嫌惡意串通，明顯以低於市場價格轉移訴爭房產，以合法手段掩蓋非法目的！”剛律師電話裏興奮地連續說著：
“可以另訴他們轉賣的合同無效，你上一個案子不要撤，注意先不要通知裘法官。”
剛強那邊沉默了一會，忽然電話裏變得和緩，就聽見他說：
“陳瀾呀，這案子遠遠超出正常的判案時間了，我最近非常忙，接了不少大案，小案子沒多少標的，耗太多時間了，我不能繼續投入精力出庭了。”
陳瀾忽然感到一絲失落，一股無助，現在麵對困局，剛強也不幫自己了？
“陳瀾，這個案子確實有點邪門，但有問題你還可以谘詢我。” 剛強安慰著說。
陳瀾的心裏忽然泛起一陣絕望，是不是剛強也覺得這個案子不容易贏了，自己的中關村夢懸了？孩子的學區房要黃了？
她正想懇求剛強繼續幫自己把官司打下去，手機裏另一個電話又打進來了，看號碼是青藍紫幼兒園的，陳瀾和剛強道了謝，趕緊切換了過去。
“陳瀾嗎，趕快到幼兒園來一趟！” 是幼兒園寧園長的急促的聲音。陳瀾問她什麽事，她卻隻說：
“有一點狀況...你來了就知道了。”
陳瀾馬上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加足馬力開到了青藍紫幼兒園，班裏的王老師已在大門口迎著她。
一進班，就見凡非在小桌旁哭著，嘴裏邊塞著、桌子上掉的都是生活老師剛喂的飯，右眼腫著，睜不開了。
“我眼睛好痛啊！”凡非抽噎著
“上課時我低頭畫畫呢”..他語無倫次地哭訴著
“洋洋就...把鉛筆...戳我眼裏了，說我畫得難看...”
陳瀾看著凡非的淚水流過塞滿剩飯的嘴角，感覺自己的心已經碎了。
喧鬧中，園長在道歉，趕來的洋洋媽媽說以後有什麽醫藥費，她可以出...
陳瀾什麽也沒聽，抱起凡非衝了出去、跳上汽車、奔向醫院，哪個媽媽會為道歉和錢停下腳步呢？
“再往裏偏一毫米，孩子的眼睛就保不住了。”眼科大夫釋然地說： “孩子很幸運！”
陳瀾不喜歡這樣的幸運，想讓凡非退園，但凡非不想離開。凡非說舍不得幼兒園的滑梯、動畫片時間和手工課。她轉念想著當時想入園的艱難，碰了很多次壁後才被青藍紫收了，凡非與同齡夥伴的互動機會來之不易，既然凡非舍不得，就咬牙堅持吧，從此她心裏總有一條神經是時刻繃緊著的。
婆婆來看孫子時，看到凡非被紮傷的眼睛，流著眼淚數落兒媳婦： “別老錢錢錢的，別光顧著打官司了，孩子不管不要了？”
浩哥過來看凡非時，和陳瀾聊到官司的意外情況，又開始了語重心長地勸說。
“打官司裏麵的水深著呢，翔龍敢不顧法庭警告，轉賣給別人，估計一定有關係，人家還有後續手段的, 小百姓很難打贏，要不找人商量和解吧。”
晚上陳瀾終於把凡非哄睡了，葉青一大早就去公司忙了一天，剛回來又招待母親和浩哥，現在也累了，心大地睡著了。陳瀾看了葉青一眼，歎著老公對孩子、對官司都像個甩手掌櫃似的，哎！
終於安靜了，陳瀾睡不著，滿腦子千頭萬緒的事情。她想著婆婆、老公、浩哥都不支持自己打官司了，孩子在幼兒園經曆了這麽大危險，再出事都會是自己的責任吧？剛強律師也撒手不管了，這官司還能打下去嗎？還怎麽打？可不打的話，房子不就沒希望了嗎。她不由自主地起身，輕輕拉開抽屜，拿出那個竹頭銀柄的煎餅刮子，在手裏輕輕摩挲起來。
她想著去乞求翔龍和解，能得到他們的憐憫嗎？估計不能。她想著明明占著道理，自己卻半途而廢，是合理的嗎？顯然不是。她想著翔龍真像浩哥說的在法院裏非常強大，不可戰勝嗎？她不知道。
她左思右想著，疲倦地閉上了眼。恍惚間，自己仿佛經過了漫長的跋涉，又爬到了險峻的黃山天都峰的鯽魚背上，七十度的陡坡，僅容一人的險路，四周都是萬仞高峰、迷茫雲海，稍一不慎就會粉身碎骨，還要在凜冽山風中，不時回眸跟著的凡非。好難呀，姥爺，好美呀，陳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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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殤】待續 ……
【房殤】序言
好的小說書寫人生，比如餘華寫的“活著”。餘華說過“ 作家的使命不是發泄，不是控訴或者揭露，他應該向人們展示高尚。這裏所說的高尚不是那種單純的美好，而是對一切事物理解之後的超然，對善與惡一視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房殤】二十二萬字，共四十三章，從七十年代貫穿四十年，橫跨天津、北京和深圳，是一部70後女性的年代悲劇，一個比“都挺好”更有深度的故事，一部比“我的前半生”更有張力的連續劇（24-36集）。在一段以女主房產心路貫穿的驚心人生中，讀者能看到馬伊琍式的奮鬥，也能看到秋菊打官司的堅韌，前所未見的小學男生的悲催生活。
【房殤】充滿生動奪目的場景和意味深長的畫麵感，在情節推動下，主人公的成長心路、波瀾起伏的情感糾葛、艱苦創業的驚心悸動、房產官司的驚心動魄依次展開，始終貫穿著的是主人公對美好家園的憧憬，也浮現出民企環境艱難、社會道德錯亂、教育模式畸形、虛擬泡沫洶湧、房價暴漲傷心等眾多時代痛點。
【房殤】的主人公陳瀾和葉青，小人物在大時代背景下有悲歡命運，那些滄桑中的愛情、淪陷中的親情、感懷中的輪回，有時令人心醉，有時叫人心碎，冥冥中，又總有一種佛性的關懷。迷夢裏的主人公千辛萬苦的家園期望、愛情親情、望子成龍、執迷尊嚴，接近了美好，卻又被錯失、碾壓和破碎。身心俱疲的她，在輪回接引中，雲外天香裏，能否求解到姥爺早早留下的人生謎題？
【房殤】是對餘華老師【活著】的致敬，也期望隨著時代的變幻，寫出了新的意涵。
朋友們，帶著你們的畫麵感，隨年代推進，來一起體驗一趟人生之旅，到達多線共振的高潮，找到那謎題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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