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上的時光

    年前去一個美國朋友家裏玩，他們家十三歲的兒子給我們展示他的自行車，居然有五、六輛之多，各種式樣的車還有附帶的修理工具，看得我們眼花繚亂，兩個小朋友更是羨慕佩服得緊。我倒因此想起自己和自行車曾經親密接觸的那些時光。

    小時候，自行車在我們蘇北農村尚是一樣“奢侈品”，一個大家庭能有一輛也就是頗富有的象征了，更何況騎車是需要手腳靈巧的。我父親因為在供銷社上班，要騎車來去，家裏有一輛老舊的、輪高廿八寸的長征牌自行車，是父親的心頭之物，也是一件特殊的家產。

    母親每每在家裏聽到屋後路上自行車路過的車輪聲或者鈴鐺響，就能判斷出是不是父親下班回來，那默契常讓我們嘖嘖稱奇。家裏養的一隻狗，總第一時間衝到剛下車的父親身旁，蹭上躥下，快樂得汪汪叫。

    最神奇的還是父親騎車帶一家人，尤其是過年去外公外婆那邊拜年的時候。父親在後座右邊綁掛送外公外婆的年禮，讓我坐在前杠上，他垮上車慢慢踩起來。後麵母親抱著小弟弟小跑跟上，等到自行車平穩前行時候，母親縱身一躍，側身落在後座左邊。父親這時因為重量增加開始猛踩向前，然後逐漸勻速向前。一輛車，一家人，很多驕傲而幸福的旅程，就始於那麽一輛老舊的自行車。

    我生來平衡和運動能力較差，快初中畢業才勉強學會騎自行車。然後去城裏住校上高中，也沒什麽機會練習了，隻是每每看到城裏的同學們一個個如同小魚兒一般在自行車的海洋裏自如穿梭，心裏總是羨慕不已。讓人難堪的倒是偶爾同學一起出去，城裏同學帶車而我們沒有車，隻好一個帶一個。我長得不高大，車技亦不如人，隻能讓別人帶。記得有一次要去辦考試體檢，跟我的女同桌一起去，隻好讓她騎車載著我去醫院，至今想起來都覺得臉紅。好在她“英雄闊大寬宏量”，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

    到大學報到時候，首先注意到的是宿舍樓底下停著的密密麻麻、高矮新舊俱全的自行車，我入學不久也不得不買了一輛。好在那時候大家很少興騎車帶人，大多時候“獨善其身”即可。隻是看到大學裏談戀愛的男女們，男生或在後座帶著女朋友，或者“違規”地把女朋友放在前杠、順便擁在懷中，我們這些單身的單車族們都滿眼滿腔的羨慕嫉妒恨呢。

    不過後來我也有機會體驗和喜歡的人同車而行的滿足和喜悅。有一次帶著妻回家鄉，不想她雖然看著嬌柔，卻平衡能力甚好，第一次踩不容易掌握平橫的三輪車就得心應手。在鄉間馬路上，我騎車帶她，多少還有點膽戰心驚。不想她騎車帶我，倒是又穩又快。其時，青翠的麥子拔節生長，金黃的油菜花盛開，我們騎車帶人，短距離往返於本家和村頭堂哥的便利店，一路春風，滿懷爛漫，是在老家最美的風景和時光。

    如今在美國，家裏兩個小子不過三、五歲，每周末都吵著要騎他們的兒童自行車去附近的公園玩。我和妻常常一人跟著一個，雖時有煩惱，但聽得小朋友們興奮地踩輪、按鈴和尖叫，彼此目光交匯之際，倒更多是快樂著他們的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