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獨上西樓 （一百二十一）佳期
下定了決心的冷尚生決定去跟包頤麗求婚。二人是故交，又是知己。雖然鴻雁傳書兩載有餘，可是誰都沒提過感情的事。隻能用心照不宣來形容二人在情感上的狀態。如今要捅破隔在他們之間的那一層紙，尚生還真不知從何入手。
雖然早就經曆過戀愛，結婚，生子，離婚，但是要麵對包頤麗說出自己埋藏已久的感情，冷尚生依舊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年輕人。他將包頤麗約在北海團城。那個時候，團城還沒有對外開放。作為古文物研究的冷尚生有特殊許可證，可以在規定的時間內進出。
時值隆冬，西北風噎的人喘不過氣來。團城裏的承光殿還沒有修複，也沒有取暖設備。大殿裏滿地都是灰塵，天棚上描金的彩繪早就斑駁不堪，金絲楠木柱子上的紅漆也掉的差不多了，漏出了漆底下的麻線和泥土。冷尚生一進大殿就把今天的主題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興奮地給包頤麗講著團城的來曆，承光殿的布局。正講的來勁，隻聽得背後包頤麗擤鼻涕的聲音。回頭一看，包大夫的臉凍的通紅，正拿著一條花手絹擦鼻涕。
“凍得夠嗆吧？今天這地兒有點兒不合時宜。要不然咱們找個別的地兒？”尚生靦腆地說。
“你約我來就是來看團城的啊，機會難得，還有你這麽個專家給講解。隻是天氣有點不配合，這五級大風刮的，真冷。”包頤麗有冷尚蘭提供的內部情報，知道尚生要和自己表白。她也知道像尚生這樣的書呆子，一旦見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就忘乎所以，將主題丟在了腦後。自己是女士，就算是再心儀一個男人也隻能暗示，不能主動挑明，這是她的原則。
說到這裏，尚生搓著兩隻大手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今天約你出來不光是讓你來看團城。我還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
包頤麗冷靜地看著尚生，眼神裏即沒有鼓勵也沒有期許，言下之意，有話您就說吧。冷尚生突然覺得氣餒，自己是離過婚的，還比人家大好幾歲，頭上還帶著一頂“反革命”的帽子。人家一個大姑娘，到底願不願意嫁給自己呢？但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結結巴巴地開始了自己的表白：
”頤麗，你知道，我離過婚。而且還是個‘現行反革命’。雖然現在大家都忙著進行第十次黨內路線鬥爭，顧不上我，誰知道閑下來會不會又把我揪出來。你，你，你是個好人，應該有更好的人來配你。我，我，。。。“他實在說不下去了。
”尚生，你也是個好人。我不在意你是不是離過婚。我也不在意你有沒有那頂帽子，因為我知道，你當年不過是壓抑，在日記裏發泄一下不滿情緒。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已經三十六歲了。如果你還打算再要個孩子，也許我不是最佳人選。“
”你願意跟我結婚！“冷尚生的眼睛一下睜得大大的，裏麵閃著亮晶晶的光。他一下抓過包頤麗的雙手，把它們握在自己寬厚的掌心裏。
一股暖流從尚生的手心通過包頤麗的雙手傳到了她的心裏。三十六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異性這般緊緊地握著雙手。滿含著羞怯，包頤麗點了點頭。
”哦，還有一件事。我母親現在沒有收入，我大概得跟尚蘭，尚正一起擔負她的生活費用。你知道，我母親。。“
包頤麗馬上打斷了冷尚生的話：“過去冷伯母一直拿我當家人看待。自從來了北京，不論是周末還是逢年過節回不去廣州都是冷伯母照顧我。如今做了她的家人，哪裏有不顧她死活的道理。”
二人約定通知各自的家人，選一個合適的日子結婚。為了避免家人的擔心，包頤麗隻告訴父母冷尚生離過婚，已經從幹校調回北京。完全沒提反革命的事情。冷家上下除了平平都替他們高興。冷尚生認真地跟女兒談了自己的婚事：“包阿姨對你來說也不是生人。她生性善良，一定會對你很好的。”
“再好也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你為什麽不能跟我母親一起過下去？”冷平平憤憤不平地對父親說。
“有些事情你還不懂。感情這種事情是強求不來的。我和邱婉怡已經沒有可能了。我相信你能夠慢慢接受這個事實的。”冷尚生不願意在女兒麵前褒貶自己的前妻。邱婉怡畢竟是平平的生母。
此時的包頤麗已經北京市婦產醫院的主治醫師。他們領了結婚證後，醫院給她她分配了一個一居室。簡單布置了一下，兩個月之後，二人擇佳期成婚。乘著南下的列車，二人啟動了南下探親兼旅行結婚的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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