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之後》四

“如果我們之間有1000步的距離，你隻要跨出第1步，那剩餘的999步就由我來走向你。”

這些年裏，有時在寂寥的夜晚，阿良總會想起何青，想到她的好、她的白玉般清澈的眼睛、她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單純、她無憂無慮的笑容、她的善良、她的善解人意……，每每那時，深深地悔恨就會像利劍般地刺痛他的心，他痛恨自己為什麽當初不先走那999步。

他們兩個一起在同一個附小，初中，就是後來搬去和外祖父母一起住了，他也選擇在附中住讀，和何青上一所大學。何家當他兒子一般，去了加一雙碗筷，一段時間不去就會惦記。小時候受的世態炎涼讓他比同齡的孩子心態上早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何青產生男女之情的，他說不清，但那一天的場景他記得分明。

那是一個春風拂麵，梨花飄雪的四月天，課後打完球的他滿頭大汗去找等他回家的何青，教室裏靜靜的，隻有何青一個人，她在桌上輕睡，沒有壓住的半邊臉白皙如玉，窗外有風而過，吹起了她耳際的一縷細發，他呆呆地站在教室門口望著，望著睡夢中的少女，望著少女的眉眼，鼻端，肉嘟嘟的雙唇，那一刻，他清晰地聽見了心中花開的聲音，光陰就此停止，時光永遠凝刻在那一個瞬間，至此此生癡守為一人。

情竇初開的少年，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每個人都是矛盾的，一方麵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喜歡的女孩，生怕別人接近，一方麵是自卑的，這種自卑就像一把雙刃劍，它會讓人不斷努力，不斷地讓自己強大變得足夠好, 有足夠的能力守護她或者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同時也會讓你跌入塵埃，看輕自己，以至於不敢表白生怕被拒絕後朋友都不是了。那時的阿良就是這樣，好在中學時除了何青誰都知道他是何青的守護神，沒人敢追。原來以為隻要他有耐心，對外高調守護，對內防盜防火防所有雄性動物，總有一天何青會明白他的心意，誰知在大一的下半學期，情況有了變化。

那一陣子何青老往校外跑 她同寢室的同學也不知她去了哪裏，問何青中學閨蜜冬梅也不知道。有一天好不容易逮到行色匆匆的何青，她的一句話更讓阿良心神不定，她憋得臉紅紅地說：“阿良，我喜歡上了一個人。我以後和你細說。” 然後留下如遭盾擊的他，說有事出校去了。

那幾天阿良茶飯不思寢食難安，最後決定不能再等，要先邁出第一步。正好六月是何青的生日，阿良將托外公從德國帶回來的水晶兔子書鎮包裝好去找何青，他和何青都屬兔子，他記得以前何青在她爸爸的書房拿著那塊玉石的鎮紙說過，以後要買一塊有自己生肖的鎮紙，外公買的一對水晶兔子晶瑩剔透表情生動可愛，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如果放在一起，可以看出兩個兔子是在深情款款的對視，外公給他的時候還笑著說：何家丫頭一定會喜歡的。

正當他在女生寢室樓下登記的時候，看到了雙眼通紅，一臉悲戚失魂落魄的何青從外麵回來。

“我和他結束了。” 在學校咖啡館靜坐了半小時後，何青終於擦幹了淚水，說了一晚上的第一句話！阿良的心中十萬個為什麽如千軍萬馬奔騰呼嘯，可他不敢問，生怕一個詞用錯無意中傷害到何青。可憋在心裏實在辛苦，雙手緊握骨節咯咯的響，“他，你們……？” 弱弱的聲音還沒講完，何青已經紅著眼睛搖了搖頭：“他已經有人喜歡了。” 然後站起來就走了！

那個水晶兔子那天自然沒有送出去，第二天何青似乎就恢複了往日的模樣，但阿良知道不是真的沒事了，她是在強顏歡笑，在她安靜的時候，他能看見她眉宇間恍惚而過的憂傷！後來他又去冬梅那邊旁敲側擊的了解到，何青喜歡的是城市另一端工科名校的一位研究生，其它冬梅也不知道了。

阿良想這時他能做的就是陪伴，等何青真的快樂起來再邁那第一步。可命運弄人，人算不如天算，沒多久放假的時候，外公建議他去香港的自家公司實習曆練，他舍不得離開何青，但他是外公家第三代唯一的男孩，他明白自己的肩上的責任。走之前他特意去何家告別，在離開時拉著何青讓她送，在樓下他認真的對何青說：“小青，我兩個月回來時有重要的事和你說，你等我啊。”

“去吧去吧，小屁孩哪來那麽多重要的事？” 何青一邊說還一邊將他往外推，嘻嘻哈哈的就上樓了。

張愛玲寫過：有些人，一轉身或許就是一輩子。阿良想到這句話，心中苦澀，因為在兩個月後他回來的時候，何青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