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展會的一天晚上要到香格裏拉酒店參加B公司的年度晚宴。赴宴之前，小宋經理拉住媛媛再三懇求，說是有一家比飛益達還要大三倍的巨型公司叫九天集團。九天集團的老板娘也被邀請參加B 公司的晚宴了。小宋經理添油加醋地說，九天集團的老板娘是一言九鼎的人物。隻要她點個頭，我們打進九天集團就勝券在握了。
小宋經理哀求道：婁經理，我們努力半年了，也隻打通了一個小小的采購員。你看看能不能想個辦法接近一下他們的老板娘。
小宋還特意拉著媛媛到九天集團占據正中央位置的展廳，悄悄指給她看哪位是國內赫赫有名九天集團的老板娘——齊秀秀。
隻見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穿著淺綠色香奈兒套裝，挎著愛馬仕桔黃色包包。但媛媛被小宋的喋喋不休搞得厭煩了，她低聲說：知道了，但我又不是神仙。你別對我期待太高，我頂多能遞張名片吧。
晚宴是訂在晚上八點開始。一開始是前廳的招待酒會，B公司別出心裁，每人發了一袋的紙幣做籌碼，在各個模擬牌局的麻將桌上做遊戲。入場的時候，媛媛特意跟一位相熟的廠商老板換了個位子，挑了一個靠近九天集團老板娘的桌子坐了下來。
媛媛今晚穿了一件無袖深藍曳地晚禮服，顯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這件禮服是兩年前專門請人定做的，非常合身。上身是精致的蕾絲，裙擺下垂感很好，她走動的時候，宛如藍色的波浪在隨風起伏。她盤了個發髻，幾縷卷曲的散發垂下，五彩小寶石發簪，配晶瑩剔透的碎鑽項鏈及耳環。
B公司是業界的翹楚，總部設在德國。兩位德國高層先後上台致辭。一位是常駐香港的亞太區域總監，媛媛跟他會過幾次麵，是個長相和藹的小個子男人叫MIKE。另一位來自德國的高層則氣勢咄咄逼人，英文口音比較重。
致辭完畢，當晚的主題節目登場——拍賣繪畫作品為農村失學兒童捐款。由各地兒童創作的畫作，一幅幅稚嫩的油畫、水彩畫被一一抬上主席台進行拍賣。主持人再三聲明所得款項將全數捐給失學兒童基金會。這個活動還引來了兩家電視台，強光照著一個個舉手競標的人物。
話說回來，這倒是個給自己公司打廣告的好時機。媛媛冷眼旁觀，注意著一旁的齊秀秀。
齊秀秀很活躍，頻頻舉手，轉眼已經拍下了兩幅畫作，都以五位數字成交。讓媛媛直呼看不懂。
菜過五味，媛媛覺得肚子也飽了，想找機會早點回去，她低頭擺弄著手機。
“你在幾樓？”此時，羅去冬發了個短訊給她。
“你也在香格裏拉？”媛媛問。
“是啊。這幾天香格裏拉都被幾家大企業給包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香格裏拉？”
“你那行的老大今天在這裏設宴，怎麽可能少了東南亞最大客戶出席？”
“哦。我在六樓，你呢？我這裏在搞拍賣會，悶死了。我還得盯著一位九天集團的老板娘，否則早溜了。今天在展會說了一天的話，累得腿打顫，真想早點回去休息。唉，命苦。”媛媛回複道。
“我在四樓，等會兒上來找你抽煙。”
“抽煙？我的目標有動靜了，難道她要去洗手間？我去盯著她。回聊。”媛媛眼角瞥見齊秀秀在擺動著手中的包。
齊秀秀果真欠身站了起來，拎著手裏的愛馬仕走出了大廳。媛媛連忙拿著自己的手提包，一路婷婷嫋嫋地跟在她身後。
在大廳門口齊秀秀遇到了MIKE ，兩人一見麵就熱情地打招呼，顯然是老熟人了。
媛媛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扭頭揚眉，對MIKE 嫣然一笑。MIKE 真是個人精，立刻向她招手，說介紹給她認識，這位是九天集團的CEO 叫齊秀秀。
媛媛連忙走上前遞上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名片。寒暄幾句，齊秀秀說了句失陪了。媛媛跟MIKE 做了個多謝的手勢，衝他擺手，旋即走出大廳，緊跟在齊秀秀身後。
“洗手間在這邊。”媛媛走在齊秀秀身旁向右手邊一指。
“哦，還是你們年輕人認路，我一出門就暈了。”齊秀秀踩著高跟鞋，跟著媛媛走進洗手間。
媛媛很快從隔間出來，在洗手池的大鏡子旁擺弄著自己的發髻，關注著身後的齊秀秀。
“你是從新加坡過來的？”齊秀秀一邊洗手一邊問媛媛。洗手間柔和燈光反射下，鏡子裏的齊秀秀還頗有些風韻猶存的味道。她眉眼極其靈活，一看就是個見風使舵的厲害角色。
“是的。齊總，你手上的翡翠鐲子好漂亮。”媛媛用讚賞的語調說。齊秀秀手腕上戴了一隻綠白相間的翡翠手鐲，光澤圓潤，與她身上的套裝很配。
“兒子送的，說是冰種翡翠。”齊秀秀擦幹了手，掩不住一臉的喜悅，特意在鏡子前擺動了一下手腕。她的手很富態，戴著這隻手鐲猶顯貴氣。
“很有心！”媛媛故意從鏡子裏瞄了齊秀秀幾眼，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你也喜歡翡翠？”齊秀秀不愧是商場女強人，快人快語。
“是，嗬嗬。”媛媛尷尬地笑了笑，捋了捋耳邊的碎發。
“有什麽話就直說。”齊秀秀警惕地從鏡子裏瞥了媛媛一眼，拉了拉手裏的皮包帶子，抬腳準備離開。她邊轉身邊說，“我知道你們公司，上次你們有個什麽人物在我們門衛坐了整一個禮拜。讓我都對你們公司有了耳聞。”
“哦，對不起了。他叫宋宇飛。隻是，我想告訴您，這個鐲子不是冰種翡翠，是水沫子，是翡翠與鈉長石共生的一種石頭，形象很像翡翠但……”
這時，齊秀秀已經走到了洗手間的走廊外頭，她一臉陰沉地聽完媛媛說的話，扭頭狠狠瞪了媛媛幾眼。
“你可真夠博學的！”她說完，怒氣衝衝地踩著高跟鞋走了出去。
媛媛一臉委屈和懊惱地呆立在走廊，目送著這個叱詫商場的女強人怒氣衝天地離開。裝飾華麗的走道裏，她的背影竟透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淒涼和哀傷……她的腳步卻越來越拖遝，背也有些駝了。
不知何時再抬頭正好看到從對麵慢慢踱來的羅去冬。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裝，打著藍色斜條紋領帶。正好奇地打量著從他身邊走過的齊秀秀，接著又上下端詳著一臉窘迫的媛媛。心裏不由地讚歎了幾聲，今晚她真很美，一身曳地長裙襯出她典雅出眾的氣質。羅去冬一時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挪開。
“又闖禍了？”他走近她，漫不經心地問，“這又是踩了哪位大人物的尾巴了？”
“小宋的大客戶，”媛媛歎了口氣，“我告訴她，她手上據稱是她兒子送的鐲子，是假的冰種翡翠。她憤怒不已！差點把我當場撕碎了！”
“你是好心提醒她。要看她有沒有那個肚量聽進去了。無所謂。”
“是嗎？我覺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搞砸就搞砸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肯定也不是最後一次。”他笑了起來，眼角顯出幾道皺紋。
“你……不想跟你說話了。”媛媛無精打采地走向電梯，“我出去打的，回去了。”
“你會打的嗎？說得跟女英雄似的。開玩笑的。率性而為，才是你婁靜媛。要是你知道那是假的，而不告訴人家，我才奇怪呢。那你就不是我認識的婁靜媛了。”他說著上前幫她摁了電梯。“下去抽根煙，然後送罪魁禍首回去。”
“你說過要請我吃大餐的。”聽到罪魁禍首四個字，媛媛氣呼呼地說
“明天晚上。展會一結束，我就來接你。這次一定是大餐！上次那個是熱身餐。”他說著，突然從口袋裏取出一串佛珠。“送給你。這串佛珠上寫的是大悲咒。”
媛媛好奇，伸手接過那串紫色佛珠，顆顆圓潤，居然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戴上這個可以防我闖禍嗎？”
“你要想闖禍，佛祖都攔不住。我估計可以減少點損失。這是個好東西，小心保管，我叫師傅給我誦了經的。”他拉起她冰涼柔滑的手，給她戴在手腕上，隻端詳片刻，悄然放下，心裏無來由地歎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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