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話點到為止,可能不容易領會更深的意思。這篇文大致說了一下為什麽一個年輕鮮活有共情能力的男孩子會變成一個失去觸覺冷漠陰鬱的土菩薩。因為他身邊的所有人(包括父母)都隻拿他當個土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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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學萍)
天然地,看到身邊的人們吃苦受罪,我們的內心都會體驗到一些充滿人性的悲憫和同情。但是如果在很多這樣的時刻,那個叫做 “製度” 或者 “傳統” 的聲音,總是蹦出來大咧咧地扯著我們的耳朵說——那是因為他/她的身份和我們不同,他/她就應該理所應當吃這份苦、受這份罪——慢慢地,慢慢地,可能我們最終也就會情感上習慣這件事,並把當初的那份悲憫和同情,深深藏匿到無意識的世界之中。
比如魯迅和閏土,還有那些愛上 “四風” 的少爺們。
最終,他們都會成長為一個和當初憤恨的那些老男人一模一樣的人。
遺憾的是,當這些鮮活的少爺終有天老成一個幹癟的老爺,他們的確從此穩穩地坐在那個“被尊崇”的位置之上,卻再也尋不來當年的那種觸動心靈的柔軟愛意。
一個奴仆,是無法 “愛” 主人的。
情況好一點兒,是忠心耿耿;差一些的,就是懼怕和順從了。
所以,當主人死去,奴仆通常也會哭,但絕跡不是出於傷心,而是 “不知道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下一個主子會不會更差?” 的慌張和恐懼。
所以,前兩年看《甄嬛》,我是生生覺得那皇上愚蠢,也生生覺得那皇上可憐。
我怎麽會想寫這樣一篇文章呢?
還是自我總結唄。
身為在一個極度傳統、極度男尊女卑的家庭裏長大的小丫頭,很長一段時間,我頭腦中的女性都是受苦受難的一個群體,總覺得身為女人的苦男人永遠都不會懂,每每提起 “男尊女卑” 的話題,也總是滿肚子的憤懣委屈。
但是精神分析卻說: “關係中的感受都是一致的,如果一方不舒服,另一方也必然不會舒服”。
我不懂。
然後就思考了許久,觀察了許久。
後來的後來,我才慢慢發現,原來不論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有自己的苦,沒有什麽 “誰比誰更苦” 的高下之分。
舉個一個最常見的例子,很多女人抱怨:我家男人多麽多麽霸道,什麽都得聽他的;但如果我們去聽那個男人講,反而會聽到他在抱怨家裏的女人一點主意都沒有, 什麽事情都得我操心——也許,這女人從來沒有嚐試過不帶怯懦地表達自己的意見,這男人也從來沒有嚐試過讓女人單獨做一次決定並承擔相應的後果。
以前大兔也經常很委屈地提醒我說:“豬,你總是先把好吃的東西留給我,然後在我把它們全都咽下肚子以後,然後再轉過來告訴我你自己吃的都是不好的。你知道那種時候我有多憤怒,多想把那些東西吐出來嗎?你才是我們之中那個 ‘真正有權利’ 的人,你有權利把我設置成一個總是欺負你的壞人。”
如此等等。
我相信:每個人,無論男女,內心終歸都是渴望被愛,而不是被怕的。
像一尊佛像般被日夜供奉著,放在哪個大活人身上,實在都不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