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情事（七）
天高地矮
天高地矮是成語嗎？不知道，也許隻是四字組合詞語，反正小丫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是從老司機“老頑童”的嘴裏。小丫在公司裏被稱為“天上懂一半，地上全懂”之人，聽到這個詞愣了一下。老頑童笑嘻嘻地解釋了：原來 “天高地矮”是指公司唯一一對由同事成為情侶----二愣子與小桃。二愣子身高1米78，小桃卻隻有1米38，這兩個人都是本地人，不過家庭出身各有不同。也不知什麽時候兩人眉來眼去，對上眼了，成為情侶，公司明麵上不說，正副總卻對他們都暗自警告過。兩人的身高有著極大的區別，戀上了卻難解難分。他們的身高差在公司被人津津樂道，所以暗送了外號“天高地矮”。
老頑童是個老司機，隨便哪部車，他聽聽聲音，就可以知道是哪裏有問題；多年以後，小丫碰到另一個資深修車技師，也似老頑童的年齡，也似老頑童一樣的愛好，所有車子基本聽聽，就判斷出問題，讓小丫憶起了老頑童。老頑童一般的時候都是笑嘻嘻的，到處開玩笑，但嘴上不把門，沒人歡迎他，他也不在乎。公司鐵打的算盤流水的兵，司機來來去去，跟著領導的不同也不同，其實小丫感覺：有時司機比任何人與領導的關係都“親密”的多。
老頑童一般人都不買帳，但對小丫不錯。小丫看上去冷峻，實際裏平易近人。老頑童有兩個兒子，都子承父業，當了司機。不幸的是，大兒子一次陪領導出差，醉駕，出了重大交通事故，長媳雖然孝順，終究沒耐住窮日子走了，孩子丟給了老倆口；小兒子與小兒媳隻顧自己的小日子，隔三差五會上門揩揩油。手心手背都是肉,老頑童隻好多攬私活，偶爾出車接紅白事。小丫結婚時，老頑童是作公事出的勤，小丫卻不含糊，私人包了紅包答謝的。老頑童也是懂事的人，小丫有時睡過了頭，誤了班車；老頑童經過時，總會在樓下按喇叭，等著小丫下樓。老頑童不喜歡小桃，小桃是個“雁過拔毛”式的女孩。小丫記得老頑童說過的一句話：“開車並不在於你的開車技術有多高，而在於你車齡有多長。”意思就是，開車安全第一，技術再高，不注意安全，分分鍾會成為馬路殺手，或輪下鬼。活到老，開到老最好。
小桃是小丫最不喜歡的女孩。大部分的時候，小丫不會隨意用“喜歡”、“不喜歡”、“好 ”、“壞”去評價別人，但小桃比較例外。小桃的父母是總公司的職工原因，矮矮的小桃總是帶有一種優越感，其實這種優越感是很沒有基礎的，這個"子公司"的人員關係錯綜複雜，盤根錯節，不是你認為自己高人一等，你就高人一等，但有的人確實玩弄權術是一種本能，哪怕手上隻有芝蔴綠豆大的權力。
第一次見到小桃時，小丫很驚奇世間有如此矮的女孩子，不過小桃發育很好，飽滿的似一顆水蜜桃，總是踩著8厘米的細跟高跟鞋，費力地在公司的走廊裏留下聲音，讓小丫擔心那鞋跟隨時會折斷了。公司沒有多少女孩，女孩們幾乎都被當大熊貓照顧著，除了小丫是技術工程部的人，煉有一副鋼筋鐵骨，其他的都如林黛玉般弱不禁風的對著男孩子們呼三喝四的。二愣子就是這樣接觸到了小桃。二愣子是家裏的長子，祖上是有田產的人，不過到他的父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幾乎把祖上的庇蔭都花了差不多，隻剩下幾塊空地，一直沒有錢起房,家裏裏裏外外都靠二愣子的母親張羅。當二愣子的雙胞胎兄弟生下後，生活開始有些捉襟見肘，但並沒有引起他父親的改變。三兄弟都隻有初中文化水平。二愣子小時受過傷，聽說被人拍過一板磚（江湖傳聞，未經證實），腦筋有些不清楚，但他愛喝酒，愛打牌，逢牌必打，在小桃來之前，他追得是辦公室的小品。他卻不知道小品的未婚夫是醫院的醫生，而且與小品眉來眼去的是小丫在技術部裏的另一個“江湖大哥”----星哥。小丫是個沉默之人，不喜空穴來風之事，攪亂一塘渾水，但小德子一直說她是茶壺裏煮餃子----心裏有數之人，小德子跟星哥來自同一個國營大廠，知根知底。
小桃的得意來自於明二哥的照顧。明二哥是個認死理的傳統人士，剛開始他不太喜歡小丫，雖然小丫也是係統內部的人，但小桃的父親是他在母公司的同事，用人還是有嫡係與旁係之分。但後來明二哥與小丫在下麵的一個城市開展銷會時，對小丫的人品與做事風格有了極大的改觀，開始重用了小丫。當小丫準備考研之時，他還曾憂心忡忡，怕小丫翅膀硬了飛了，不過裕總說小丫是有良心之人，他就爽快的簽了字，讓小丫參加了考研。那年小丫的母親與老公同時受傷，小丫的成績並不理想，後繼續為公司服務。其實小丫那時年齡有些大了，並無外心，隻想在公司混到生個孩子，就退隱江湖，然後體體麵麵的回歸到家庭，休整一段時間。人算不如天算，小丫並未按計劃完成自己的未來。
小丫與小桃的第一次交鋒來源於小桃對小丫的一次赤裸裸的宣戰。小丫不喜歡“樹敵”，“槍打出頭鳥”是母親一直告誡於她的。小桃說：“小丫，我也遞交了入黨申請書，從此以後我們就是競爭對手了，你可要小心些哦。”小丫對入黨一事並不是太上心，因為她的入黨申請書已交了有些年頭，還是在預備役，有也罷，沒有也罷，反正當時她是年齡最大的團委書記，並不在乎什麽時候轉為正式的黨員，再說得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自省檢討一次，小丫可不願意往自己身上拴根繩子、套牢自己。對小桃的挑戰，小丫置之不理，她明白小桃暗指的是錢副總，在明二哥來之前，錢副總是黨支書記，錢副總與鐵三角在競爭誰是總經理的比賽中是輸家。小丫很不喜歡小桃年紀輕輕，就隨意排隊，更不喜歡她這樣幾句話就把自己帶到溝裏，但她也還是答道：“爭什麽呀！歡迎你的進步！”那一段時間，小桃在單位裏紅火了一段時間，她們之間數次交手，丫都避開了，“不得罪小人”是丫的原則之一。小桃有一次在製作單位每個人的工作崗位銘牌，給自己打的是“文秘”，給小丫打得是“秘書”，又把小丫推入了尷尬之地，但小丫是“公司一姐”，上上下下都有口碑的，不太好摞倒。
一日，老頑童告訴小丫：“丫頭，你知道嗎？老鼠吃了耗子藥，跑不脫了。昨晚母公司的家屬大院的鐵門上，有個人被掛在了上麵。公司馬上就有喜事發生了。”小丫隨後收到了小桃的結婚請貼，並看到小桃上公司班車時總是小心翼翼，明白了老頑童話裏的意思，小桃與二愣子有孩子了。辦公室戀情真的不是好踩的雷，裕總找兩個年青人談了一次話，二愣子被調去當業務員，大部分時間在外跑業務，小桃不允許隨意透露公司的一些相關文件。結婚後的小桃，在嫁之前，借著長媳的身分拍定了婆家的兩塊空地，讓公婆白紙黑字的文件上簽了轉讓協議，並央求在銀行工作的姐姐幫忙，貸了款、起了一棟三層樓的房出租，解決了小倆口今後過日子的經濟問題。對於這一點，小丫對小桃是佩服的；在小桃回家休產假時，小丫代管了小桃的辦公室，將人事及勞資事務等挼了一遍，明二哥是主管公司人事的，小丫代管的那一段時間，大家都很平靜，沒有勞資糾紛。小丫在管理事務的過程之中，發現了小桃的混水摸魚，但都是雞毛蒜皮之事，小丫沒有驚動任何人，自己隻是個代管之人，沒有必要多事，何況公司的領導一個個都是人精，小丫“閉眼”走過。小桃回崗位後，小丫笑嘻嘻的將所有事物了無巨細的轉交，兩個女孩冰釋前嫌，過節的時候小桃主動邀請小丫去購買公司員工春節福利。人世隻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敵人。如果不能拍定一個人，不如選擇合作。
在與小桃的交往過程之中，小丫有幾次被撩的很氣憤，回家與媽媽聊天，媽媽說：“公司就這麽幾個女孩，你搞不好關係，隻能說明你能力太差。”小丫在公司裏生了冤枉氣，回家媽媽又給潑了冷水，心裏越發氣悶，但出了問題總得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是小丫未走偏路的處世原則之二。
數年之後，小丫一日夢裏念起了舊日同事，才知道已成為人婦人母的小桃也不再是當年青蘋果般的女孩。因為二愣子早年做業務員的一筆提成與裕總發生了衝突。其實這筆業務發生的時間很是久遠，那個年代，盛行三角債。公司規章製度規定：業務員未收回已發生合同全款的，不予提成：至全款收回後，方可提成。小丫當年對公司曆年的業務欠款及業務員未提成的合同，幾乎倒背如流，因為每一個銷售經理都等不及財務的查賬，張口就想要確切數據。至於後來公司是否收回了這筆欠款，是否由二愣子收回的欠款？還有在收回欠款的過程中，二愣子是否已離職，小丫不得而知。（若裕總補齊了這一段，說明他還是小丫的哥，他的內心是善良的，不過大家心裏都有傷，臉上已習慣帶上盔甲。小丫向他問好，不管歲月如何流逝，都不要耽擱於情。愛情永遠不是生活的全部。）小桃竟然向裕總發出了威脅：“你不給我辦好事，我找人做了你左手，就不會卸到你右手。出門小心點！”小丫在想如果自己有小桃一半的鋒芒，估計人生不會如此飄零，可是裕總真的是對小丫和小桃都不薄的人。小丫將此事告知母親，母親愕然，女同誌心恨起來，也當真是果斷與決然，“鋒芒獨步天下”！當年的裕總就說過，自己養了一頭不知報恩的狼，不過誰也沒料到是一隻母狼。小丫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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