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山居起始
盛夏尚未逼人,清晨的城市帶著些水汽,小蕙拎著一個素色旅行袋,站在城西高速口。一輛深藍色的車穩穩停在她麵前,車窗搖下,是周明。
“辛苦了,路不遠,一小時左右。”他語氣柔和,手指自然拂過副駕門鎖,打開了門。
車內清爽幹淨,略有一股柚木的氣味。她坐穩後沒說話,隻從包裏取出一小瓶精油,放在儀表台上。
“今天開始,就用這個調呼吸。你的肝氣鬱結,還在。”
周明側過頭,看了她一眼,點頭。
車窗外景色從城市逐漸變為山林。山道兩旁的青杉筆直挺立,雲霧纏繞,像是走進一幅墨染山水。半小時後,車駛入一處僻靜山莊,木屋掩映在鬆柏之間,安靜得仿佛能聽見每一片葉子的呼吸。
“這是我自己設計的,搬來住了三年。”周明領她進去,“客房在二層,有獨衛,平時隻有我和一個老管家,不用擔心。”
小蕙走進木屋,腳下木地板發出沉穩的聲響。空氣中混著香樟與紙墨的味道,一切都如他本人——克製、幹淨,帶著一種沉默的溫柔。
她沒有多寒暄,隻卸下行李,換上白大褂和柔底鞋。
“我們從呼吸調息開始。”
她引導他坐在通風的書房窗前,背對晨光,開始一天的基礎調理。她的“回春手”配合香息、穴位點揉,引導氣血在身體中循環。周明最初還有些拘謹,不敢呼吸太深,但在她沉穩的指法下,他的肌肉漸漸放鬆,眼神也逐漸沉靜。
“你其實很適合練氣,”小蕙低聲說,“隻是太久沒人碰你了。”
話語剛落,她意識到語氣或許略顯親昵,想收回,但抬頭一看,周明正靜靜地看著她。
“你手不冷,但很深。”他說。
那一刻,山風拂過簾幕,陽光灑在他鬢角,映出幾絲白發。
那一刻,她忽然意識到——這個在她學生時代眼中沉默寡言的叔叔,在喪妻多年後,其實一直獨自一人,對身體的不安、對情緒的壓抑、對生活的敷衍,早已深埋於骨。
“我會盡力。”她輕輕說。
那天的午飯是廚房提前備好的山菌燉雞、萵筍涼拌、一碗白粥。兩人幾乎沒交談,隻聽窗外蟬鳴。周明吃得很慢,像是久未享受過這樣有人陪伴的一餐。
午後她去書房繼續調理,他忽然低聲問:“你做這一行,會不會被人誤會?”
小蕙淡淡一笑:“誤會不重要,被治愈的人才重要。”
他垂下眼,良久輕聲道:“那……謝謝你。”
黃昏時分,她站在陽台,遠處山雲正慢慢低垂,像是一隻巨大的白鹿緩緩走近。她的肩頭搭著一條薄紗,風輕輕拂起,露出一截白皙手臂。
周明在院子遠處剪枝,抬頭看到那幕,忽然怔住了。
她沒有看他,隻繼續望著天邊,像是全然未察覺。
但那一晚,他失眠了。
不是因為身體的疼,而是那久未感受到的靜謐、那一點點回溫的人情與陪伴——像回春之手,也觸碰到了他心裏多年封存的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