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愛,赤裸裸
“來,來,都進來。奏是(就是)有點亂。”用鑰匙開了門,李進城裝作沒看到楊柳枝稍帶些不自然的表情,熱情地招呼人們進屋。
李進城的家是套位於一樓的一室一廳的住宅。進屋就是客廳,入眼便是套著藍色布罩的三人沙發以及沙發靠背上搭著手工勾織的菱形白色織品。沙發前是張幽藍色的玻璃茶幾,茶幾的四條腿是金黃色,色彩搭配完美地符合了時下國人們的集體審美。
客廳右手本該是廚房的區域被打通,靠牆放了一張暗紅色木方桌,餐桌上堆著學校的寒假作業以及沒收拾的碗筷,凸顯了這張80×80的方桌在這個家中擔負著吃飯和學習的重任,也充分體現了這張桌子為這個家做出的傑出貢獻。
客廳左手邊靠樓房的外牆被打通,人為的把屋子朝外擴出去,在本該是一樓留作花園或者空地的地方,堂而皇之地在二樓陽台下方、就著陽台搭出了一個違章建築作為廚房,左右兩邊被妙手天工般地改造一番後,房子的麵積一下子就大了快十個平方。
從餐桌旁拿了兩把鐵鏽紅色四角方凳放到茶幾邊,李進城招呼著大家坐下:“恁們先坐,俺去把暖氣生起來。”
楊柳枝在沙發一角坐下,張北京挑了她對麵的方凳坐下。雷司令猶豫了一下在沙發的另一邊坐下。
“恁咋跟鄭所說的?”趁著李進城忙活的空檔,雷司令問起張北京。
“我說我們下午去村裏再檢查檢查。”張北京扔給雷司令一支煙,又拿出一支試探著遞給楊柳枝,見對方搖頭便放到自己嘴上點燃,“沒提咱這事兒,還不知道能不能成。等成了再說。”
仨人隨即陷入的沉默,直到李進城回來坐到雷司令對麵的方凳上:“水燒上了,一會兒給恁們沏茶。”
“別忙活了,開始幹正事吧。”張北京從隨身的書包裏拿出本子和筆以及原本屬於楊柳枝的通訊錄,轉頭問李進城,“電話呢?”
李進城起身走到客廳左手邊臨街的窗邊,一手掐住窗戶下麵用角鐵焊接的架子上的電話,一邊嘟囔一邊往回走:“好好的,恁嫂子非得弄成公用電話,恁說能掙幾個錢?”
“你可別小看這個,一個電話掙7、8毛,一天有10個打電話的,就能給你添個肉菜。現在那麽多帶CALL機的,用電話的不會少。你這片也沒啥公用電話,你家又臨街,生意差不了。”張北京笑著道,見李進城又要坐下急忙攔住,“別急坐,你先回屋把警服換上。”
指揮完李進城,張北京把通訊錄遞給楊柳枝:“裏麵的人你熟,挑幾個你覺得能來的人,一會兒先給他們打CALL機。”
楊柳枝翻了一會兒通訊錄,期期艾艾地開口:“可我不知道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張北京納悶。
“就是他們要是回電話了,我不知道怎麽讓他們過來這裏……”楊柳枝的聲音越來越低。
“這樣啊,”張北京早有準備,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揉的皺皺巴巴的紙遞給楊柳枝,“你先看看,看個大概就行,說的時候用你自己的話說。”
楊柳枝接過、展開認真地看了起來。這一看就是半晌。
三個男人怕打擾到楊柳枝,都沒再出聲。
楊柳枝看了許久,臉色越看越紅,卻始終低頭看著那張皺巴巴的紙,似乎在翻來覆去看又似乎心不在焉。
“看完了?沒什麽問題?”張北京沉聲問道。
“看,看完了。”楊柳枝支支吾吾的回道,頭卻始終低著。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吭哧了半天,楊柳枝終於在三人急切的眼神裏開了口:“你,你寫的那些,我,我說不出口。”
楊柳枝的頭埋得更深了。
“這他媽……”張北京止住了即將說出口的髒話,把手裏的煙頭扔進茶幾上加了水的玻璃罐頭瓶裏,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來續上,深吸了一口,緩緩地吐了口氣,才開了口,語氣輕鬆打破了屋裏的沉寂:“喜歡看錄像麽?”完全是一副聊閑天的做派。
“啊?!”話題轉換的有些突然,楊柳枝有點不明所以。
“錄像,港片啊什麽的。”
“喜歡,以前下午沒事的時候總是去文化宮看錄像,有時候一看就是一下午。”
文化宮的全名是中原市工人文化宮,一看名字就知道是文化大革命時期的產物,如同我們三位男主角取的名字一樣。
作為市裏原來最大的精神文明宣傳陣地,文化宮由一個能容納1000多人的兩層樓電影院以及四周若幹個麵積大大小小、隻有一層的多功能附屬建築組成的一個大院落。80年代電影院的還能經常爆滿,進入90年代後電影業的迅速沒落一度影響到文化宮的人流量,變得門可羅雀。直到改革開放以後,不知道在市委宣傳部哪一位幹預摸著石頭過河的領導的同意下,電影院租給私人開了中原市的第一家搖滾舞廳,並把麵積第二大的一個大廳租出去讓人開了個能容納600多人的錄像廳以後,這座死氣沉沉地工人文化宮在一夜間就煥發出了勃勃生機,從每天中午開始至午夜始終人聲鼎沸,各種充滿活力和打扮奇形怪狀的年青男女進進出出,當然,最終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市裏的治安重點區域。
幸運的是,哦,或許是不幸,雖然文化宮和大王村隻隔著一條馬路,這裏並不屬於大王村派出所的轄區。
“文化宮?我以前晚上也常去看錄像。哦,對,早就都是鐳射了,比以前清楚。我說,你喜歡哪些明星?”
“劉德華,他好帥!”楊柳枝脫口而出,停了一下又補充道,“呃,還有周星馳,好逗。”
張北京想了想:“那警匪片一定看過吧?”
“嗯。”
“那就好。現在我宣布你是我們派出所的一員了,當然,是臨時的,”張北京指了指雷司令,“就像他一樣。”
“協警!”雷司令挺起胸脯,頗為自豪,接著又補充了一句,“逗快有編製了。”
“你的意思,我,我現在是協警了?”楊柳枝一臉的不開置信。
頓了頓,不顧明顯有點著急的李進城,張北京回答道:“在這件事情上你可以這麽認為。”
“所以說,”望著驚詫、迷惑、不可置信的楊柳枝,張北京滿臉的鄭重其事,“小楊同誌,從現在起,你要把自己當成一個警察,怎麽說呢,按港片裏說的那樣,你是個臥底。你要做的就是把犯罪份子誘進我們的包圍圈,從而一網打盡。所以在說紙上那些話的時候,你是個光榮的臥底,不要瞎想、更不要有其它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明白嗎?我寫的小紙條容也就是個參考,你可以理解以後變成自己的話。給你點時間再想想,相信自己,你一定行的!”
楊柳枝暈乎乎地點頭,一旁的雷司令也不停地點頭,臉上的興奮溢於言表。
李進城也挑起大拇哥:“高,實在是高!”
這句是從電影《地道戰》裏學的,明顯是下過功夫的,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學的那叫一個字正腔圓!
留下時間給楊柳枝,三個男人悶頭抽煙。
“俺去給恁們倒茶。”聽到燒水壺響,李進城起身。一通忙裏忙外,總算在兩個白瓷杯、兩個搪瓷缸裏倒上了開水並撒了把茶葉碎,“小楊,別客氣,喝茶。”
楊柳枝道謝之後繼續埋頭看著那張皺皺巴巴的紙。張北京起身在屋裏轉了轉重新坐下:“李哥,你這房子還行啊,麵積不算小了。”
“運氣好,運氣好,”提起這個,李進城臉上洋溢出壓抑不住的得意,“分房那年還沒實行公務員製,局裏和我差不多警齡的都弄到了文憑,提了幹,就俺是個大老粗,提不了幹。誰知道到了分房的時候,他們是幹部、不占群眾這的分房指標,群眾裏俺在局裏的分排第一,結果這套房子就分給俺了,撿了個大便宜,哈哈!”
“運氣真不錯!現在大家都是公務員,工資上也不差多少。”張、雷兩人也麵驚奇,這種事顯然是頭一次聽說。
“說起房子,恁的婚房準備的咋樣了?”李進城笑嗬嗬地關心起張北京來,“恁應該不愁,恁爹恁媽都是領導。”
張北京他爸也是公安係統的,退休前是一個分局的局長,還有個姐,分房的時候姐姐還沒嫁人,所以直接分了個小三室的房子。北京他媽是一個有著2萬職工的大型國有企業的分廠廠長,級別是正處級。本來按規定夫妻雙方隻能有一方參與分房的排隊,可是公安局歸市裏管轄,企業太大直屬有色部管轄,所以北京媽也分到了一套大兩室的房子。
這情況當時比比皆是,但張北京所裏的人本來並不是很清楚。可架不住張北京有個同學在市局,在一次聚餐中喝多了說漏了張北京家有兩套房的事。在這個拉關係走後門被視為理所應當的時代,所裏的同事自然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表現出來的除了羨慕,也隻剩下特別羨慕了。
“我媽說了,如果結婚了她那套就裝修一下給我當新房。”
“還是張哥行,房子俺就不想了,俺家要是能把什麽他娘類四大件給俺準備齊就謝天謝地了。”雷司令不無羨慕的插話。
“急什麽,離2000年也就隻有3年了,到時候四個現代化一實現,全國人民都奔小康了,還能差你一套房子?”
雷司令張著嘴想了半天,最終也沒想明白張北京的話到底算是揶揄還是安慰。
“什麽四大件?”楊柳枝已經放下手裏的紙,小聲而好奇地問身旁的雷司令。
“彩電、冰箱、洗衣機和VCD。”雷司令脫口而出。
“哦,還是你們城裏人好。我們村隻有村長和支書家有電視,還是黑白的,我本來想著過年回去給家裏買一台彩電的……”楊柳枝猛地想到了什麽,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繼續沉默下來。
“咳咳,”張北京幹咳兩聲,打破屋內的尷尬,“別灰心,這件工作做好了,你能買台21寸的大彩電,還能留下幾百呢。怎麽樣,都記住了麽?”
“嗯。”姑娘點點頭。
“那咱先從你的通訊錄裏挑幾個你覺得最容易約出來的人,咱先打他們的Call機試試?”張北京一邊把通訊錄遞過去,一邊試探著問道。然後轉頭對著李進城道:“老李,去給我找個本子。”
李進城跑到餐桌上一頓翻,最終拿了一個孩子沒用完的作業本遞給了張北京。
“那就先這三個吧。一會兒如果回電話了,你記得把時間岔開,”張北京望著作業本上記的三個人叮囑,想了想又補充道,“別緊張,記住你是臥底,等會有電話了我們仨進屋等你。”
讓楊柳枝去撥打電話,三個男人再一次點上煙,開始閑聊。
“操,我說老李啊,怎麽到現在也沒一點暖和勁呢?暖氣到底生了沒有?”
“一進屋就生了,”李進城沒好氣地回道,“俺這是土暖氣,哪有這麽快!”
“張哥,別急,一會兒就好。”雷司令安慰道,“恁說市裏啥時候才能集中供暖?聽說幾個大廠子的家屬樓都有暖氣了。”
“也不是都有暖氣,我媽他們廠人少,倒是家家都有暖氣。聽說重機廠就沒有暖氣。”
“俺地乖乖哩,黃冶有2萬多職工,你還說人少?”
“你得看和誰比,和重機廠比算少的了,人家重機廠連家屬有7、8萬人,你說怎麽比?重機的效益也不差,可惜人太多。”張北京解釋。
“別指望市裏給裝暖氣,據說國家有規定,黃河以北才給裝暖氣,咱江江(剛剛)在黃河南邊,所以不給安。”李進城也加入討論。
“恁說說這公平不?咱們冬天一點也不比三門峽暖和,就差著這100公裏就不給裝暖氣啦……”雷司令憤憤不平。
茶幾上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
三人壓下激動與興奮,齊齊看向楊柳枝。楊柳枝努力地鎮定一下,在三雙灼灼的目光裏接起了電話,聲音幹澀:“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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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一部電影的話,交叉蒙太奇會把電影畫麵轉換到一間擺著三張辦公桌的辦公室裏。
一個穿著黑色夾克衫,白襯衣,脖領處領帶已經被扯鬆的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單獨一張辦公桌前、半咪著雙眼拿著話筒,臉色微紅,嘴裏吐出來的酒氣仿佛實質:“哪位打Call機?”
“請,請問貴姓?”電話的這頭,楊柳枝坐在沙發上,身子前傾,抓著話筒的手指更顯白皙。
中年男人用手扯了一下領帶,有些不耐煩:“你打的Call機,難道不知道給誰打的?”
“呃……,對不住。這裏是公用電話。”楊柳枝一愣,好在她的反應夠快。
“我姓周。”
“啊?您是周科長嗎?我是陽光的小柳啊,”楊柳枝的聲音一下子熱情起來,接著又急切地補充道,“6號,柳枝,您還記得麽?”
“咳咳咳!”周科長猛烈地咳嗽起來,好半天才停下,迅速瞥了一眼辦公室另一邊兩張並在一起的兩張辦公桌:一張空無一人,另一張辦公桌前端坐著後勤小王,見小王正埋頭寫著什麽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的動靜,這才又扯了扯領帶對著話筒說道:“啊,是李總啊,抱歉,抱歉,剛才沒聽清。”
周科長頓了頓、提高了音量,“李總,你那裏太吵,聽不清,能不能換個電話?對,對,我在辦公室呢。好,好,好,我等您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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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枝聽著話筒裏的忙音,有點莫名其妙。
“怎麽這麽快就掛了?對方怎麽說?”張北京的聲音裏透著急切。
“唔,好像,他好像說一會兒打過來。”楊柳枝的聲音裏透著不確定。
“是軸承廠的周科長?”張北京看著作業本上記的名字,若有所思。
“嗯。”
“那我們仨進屋,你再等等?”
“嗯,再等等。”
“等電話回過來了我們再進屋。”張北京坐著沒動,不死心。
“嗯。”
屋裏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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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慌不忙地掛上電話,周科長端起辦公桌上的茶杯,微微地抿了一口還在冒熱氣的茶水,等放下茶杯他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小王,小劉呢?”
“您忘了,今兒下午他去市外貿公司了,不回來了。”
“哦哦,你瞧我這記性。這樣,你去生產科一趟,把去年的返修統計數據再核對一遍,做個匯總。周六的廠務會我要用。”
“周科,咱這裏不是去年的數據麽,我給您匯總出來不就行了?”
“你不懂,今年咱科的銷售任務還差一點沒完成,要是沒個好理由咱們的年終獎不就泡湯了?你把返修數據再落實一下,免得數據不一致明天廠務會上打官司的時候生產科給我們拆台。”周科長耐心地解釋了一番。
“好勒,您就瞧好吧。”一聽是涉及到年終獎的發放,小王頓時沒了抵觸心理,迅速地收拾好東西,找出返修數據的文件,“科長,那我過去了。”
“去吧去吧,弄完就不用回來,快過年了,早點下班。”周科長笑眯眯地擺擺手,“把門帶上,我眯一會兒。中午這頓酒喝的我哇……”
小王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聲音特別清脆,隻可惜曼妙的背影被肥大的工作服遮擋的嚴嚴實實。“吱呀”一聲把門帶上,沒等幾秒,小王忽又推門、探頭:“周科,不行您就回家歇著。幾個廠長都去總廠開會去了,估計下午也沒啥事。”
周科長點頭,對這個體恤上司的建議深感滿意。
看著關的嚴嚴實實的辦公室門,周科長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閉上眼把頭用力地往後仰,一隻手抬起在兩個太陽穴上按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坐直身子。
拿起電話聽筒,按下重撥鍵,電話響了好幾通才被對方接了起來,然後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喂?”
“小柳呀,我是你周哥。剛才電話竄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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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的三人抽著煙不做聲,直到聽不見外麵打電話的聲音消失了一會兒才互相看了看。
“應該是打完了。”雷司令最先出聲,“出去看看?”
“走!”張北京率先起身出門。
客廳裏的楊柳枝正坐在沙發上發愣,直到張北京咳嗽兩聲才回過神,見電話聽筒還在手裏沒有掛,慌忙把聽筒掛好。
“咋樣?那個周科長咋說咧?”這回是李進城搶先發問。
“啊,”楊柳枝的臉一下子漲紅,“哦,哦,他說40分鍾後到。”
“真的?”張北京的聲音裏透著興奮。
“嗯,他說他馬上過來。估計40分鍾能到。”
“成了!”張北京右手握拳,重重地錘了一下左手掌心。
李進城和雷司令也互相看了看,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張北京一邊用左手手掌揉搓著右拳,一邊在屋裏轉開了圈,等他停下腳步的時候臉上已經恢複平靜:“這樣,我們先準備一下。”
“司令,你去把窗戶打開,屋裏煙味太重,散散味。現在開始不許在客廳裏抽煙。老李,你把餐桌收拾一下,把你孩子的作業本都收到屋裏去,碗筷放廚房……”張北京一邊四處看,一邊開始布置,滔滔不絕地講了一會兒才住了口,又上下打量起楊柳枝來。
楊柳枝心頭略緊。
“你看,隻要相信自己,就一定能成功。”安撫好楊柳枝,張北京話題一轉,“要是再有人回電話,你把時間約到4點半以後。還有,價格你們談好了沒有?”
“談好了,500。”楊柳枝低頭輕聲回答。
“錢多少都沒關係,你記得人進門就關好大門,然後提出先收錢,對方答應下來不管給不給,你都直接讓人進裏屋。不用擔心你的安全,我們三人都在裏屋呢,他要是在外麵亂來你就喊,我們馬上就出來。知道不?”
“知道了。“楊柳枝點頭。
“啊,對了,等會兒暖氣溫度上來以後,你把羽絨服脫了,就穿著裏麵那件高領毛衣就行。”張北京盯著手裏的作業本,輕聲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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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數完手裏的鈔票,周科長拿出1000元放回到打開的手包裏,想了想又從1000元裏抽出兩張來,和手裏剩下的錢放到一起。用鑰匙打開辦公的抽屜,把手裏的錢一起押到一推文件的下麵,鎖好抽屜,把茶杯裏的茶一飲而盡,這才起身。
鎖好辦公室的門,周科長緩步下樓,直到走到自行車棚裏腳步才輕快起來。
雖是冬日,但下午有太陽、沒風,蹬著自行車騎出軸承廠大門,告別矗立在廠大門口小廣場上的毛主席像後周科長心情無比暢快。當飛馳的自行車路過一家私人超市,門口的大音箱傳出鄭鈞懶散的嗓音,難得在任賢齊“心太軟”的歌聲霸占了大街小巷的年頭裏還能聽到幾年前的搖滾,周科長覺得自己骨子裏文藝青年的那份灼熱感再一次翻湧回體內,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唱起來:
“因為我的愛赤裸裸
我的愛呀赤裸裸
你讓我身不由己的狂熱
我的愛赤裸裸
我的愛呀赤裸裸
你不能讓我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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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打開一條縫,楊柳枝探頭往外望了望,這才把門打開:“周科長,您請進!”
周科長進屋,四處看看:“我說小柳啊,加什麽科長呢,多外氣,叫哥!哎呦,你租的房子還不錯,挺大的。”
“沒有,沒有。”楊柳枝的臉上帶著緊張,聲音更是幹澀。
“不用害羞,周哥我又不是外人。”
“那,那說好的500您先給我。”
“你瞧你,還怕你周哥沒錢呐?”周科長微笑,揚了揚手裏的包“你周哥是差錢的人麽?”
“那周哥您先進屋,我馬上就來。”楊柳枝指了指關著的裏屋門。
“一起,一起。”周科長繼續微笑。
“我,我的先去下廁所。”
“哦,哦,明白。那我進屋等你。”
周科長邁步來到臥室門前,推門,把一直盯著楊柳枝的視線挪回。
眼前一黑。
“小、小柳哇,中午的酒這會兒有點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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