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浙伸出手,食指和中指指向自己的雙眼,然後再指向房屋一邊。穀雨立刻明白了她是讓自己負責一邊,她去另外一邊查看。穀雨會意,用力點了點頭。
他們發現房子後門也安裝了激光屏障,但好在門是向裏開的。穀雨繞到屋子左側,一切正常,牆上沒有窗口。他沿著牆壁繼續往前,繞到了屋子前麵,伸頭看見金浙也繞了過來。她對穀雨打手勢:屋子裏有三個大人,一個小孩。
三個大人?穀雨瞬間證實了自己剛才的猜測:李小滿有個同夥,就是在爆炸現場綁架小孩的人。
剛才中槍大叫的,應該是Phelan。現在他正在和自己的女兒一起哭嚎。
“在車裏,在車裏......”Phelan大叫,前門“忽”地被打開,一個男人衝出來。說時遲那時快,金浙以閃電的速度撲了上去。而另外兩個警員正往這邊跑。那個男人和金浙扭打起來,糾纏之中,一聲槍響。
穀雨舉槍衝進房間,大喊:“不要動,警察!”
幾乎同時,屋內一個女聲高叫:“誰動一下,我就殺了她!”
“李小滿,放下槍!”穀雨嗬道。
李小滿一手把小孩箍在胸前,一手拿槍對著小孩的腦袋,輕蔑地笑了一下:“好啊,終於到了這一天。我數三下,你不放下槍,我就開槍。一、二......”
“Okay,okay......”穀雨眼睛瞄見敞開的窗戶外邊金浙的身影,於是慢慢俯下身,把槍放在了地上。
李小滿說:“踢過來。”
穀雨把槍踢了過去。
李小滿帶著冷笑,對捂著腿、嚇呆了的Phelan說:“你拿起槍,殺了他。不然我就殺你女兒。”
Phelan一把撿起地上的槍,哆哆嗦嗦指向了穀雨。
立夏站在雨後的天台,看濕漉漉的街道反射著冷清的路燈,烏雲還聚集在深不可測的海麵上,隨遠處的風翻滾著無限可能。
他還沒回來。
他還沒消息。
他那邊的雨,停了嗎?
小貓叮當在立夏懷裏舒服地打著“咕嚕”,小肚皮貼著立夏的胸膛,給她此刻特別珍貴的溫暖。
今天小姨說Mike的房子終於賣出去了,買家是華裔風水大師,懂得做法事,可以“超度冤魂,清洗怨氣”。立夏聽了,心裏說不出的難過。無論那天發生了什麽,Mike是否故意殺人,那個地方都是Patrick命喪黃泉之處。一想到這個,立夏就難以釋懷。
一整天沒有穀雨的消息,立夏心裏七上八下。她從來沒正麵考慮過愛上一個人就要接受他時時刻刻會麵臨風險,卻又是他熱情天賦所在的事業。她一直可以感覺到穀雨有很多事情瞞著她,不僅僅是機密,更多的時候是怕她擔心。
以往她都把自己的恐懼塞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隻是安慰自己:時間總會過去,他總要歸來。隻要他歸來,那過去的擔憂時光就永遠過去了,隻不過是一場噩夢。以祈禱代替焦慮,是唯一的一條路。
“Every time you go away, you take a piece of me with you”(你每次離開,都帶走了我的一部分),有這麽一句歌詞吧?
穀雨每次的離開,立夏都覺得他帶走了一片自己。那一片和他相依的自己,那一片和自己的神經血肉不斷牽扯的自己,能護他周全嗎?
怎麽還不回來?怎麽還沒有消息?怎麽了?
那一片自己,在他的危機時刻,能替他擋在身前嗎?
海麵上的雲,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卷到了頭頂,帶來淅淅瀝瀝的雨。立夏抱著叮當下樓回家。一進家門,叮當就從她懷裏跳了下去,一溜煙地隱沒在黑暗中。
立夏的懷抱忽然就空了,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的寒意......
穀雨看著Phelan顫抖著舉槍瞄準自己,一時間不可置信。
“等等,等等。你別傻,你開槍打我,未必打得準。但你襲警的罪行就坐實了。而且你想清楚了,對麵這個沒有人性的女人,真的會放過你的女兒和你嗎?她不會留活口的。她的同夥已經被捕,資料也沒拿到,她的價值就沒了。剩下的就是魚死網破的出路和複仇的快感......”穀雨一邊說,一邊拿眼角看見窗口伸進來的槍口。千鈞一發的時刻到了。
Phelan的手抖得拿不住槍。一絲失望憤怒的神色在李小滿臉上閃過。穀雨緊盯著她的眼睛,看到那乍現的一絲寒光,便猛然向旁邊側倒。
“砰!”
“砰!”
“砰!”
“砰!”
四聲槍響。剛才被勒得快昏過去的小孩放聲大哭。
李小滿被金浙一槍擊中後腦,當場斃命。幾乎同時射出的兩顆子彈,一槍來自李小滿,一槍來自Phelan-----都是對著穀雨開的。最後一槍,是另一個警員擊中了拿著槍,驚恐萬狀的Phelan。
鄭秋宜和Steve在家打包------他們準備搬家,搬到離穀爺爺家比較近的地方。這些年鄭秋宜買賣房地產,業績不錯,也因此對市場有敏銳的認識。雖然地產尚未觸底反彈,但銀行拍賣房屋裏可以看見很多好的投資項目。鄭秋宜看中了一個可遇不可求的房子,立刻在網上拍了下來,花錢請走房客,裝修完畢,打算搬過去住,而Steve原本的公寓就給穀雨。
“萬一那傻小子要娶立夏,也算是有房子吧。”鄭秋宜嘮叨著,雖然她真的覺得這兩個孩子還都太小了。
“結婚一定要有房子?”美國長大的Steve總是不太理解。“沒房子的不能結婚了?”
“你呀......小夏家財力不俗,她自己也會繼承遺產有幾棟房子。雨仔啥都沒有,都不硬氣。何況工作還那麽有風險......”
想到這裏,鄭秋宜心裏就有說不出的鬱悶。雨仔什麽都好,就是繼承了他父親愛冒險喜歡刺激的個性,非要當警察。要不是碰上立夏,別的女孩子未必喜歡和他談婚論嫁呢。憑他帥氣脾氣好,談個戀愛倒是不愁.......
鄭秋宜從Steve手裏接過來一個紙包好的花瓶,手一滑,花瓶落地,摔了個粉身碎骨。她的心也一下子跌落萬丈深淵,無憑無依地慌亂起來。
“哎,小心,別動。你讓一下,我來收拾吧。”Steve抓著鄭秋宜的手腕拉她坐到椅子上。
“手怎麽這麽冷?”Steve問,握著妻子的手揉了揉。
鄭秋宜搖搖頭說:“心慌得厲害......”
穀雨中槍倒地,除了覺得巨大的震動之外,倒沒覺得疼。然而瞬時空間顛倒,視覺混亂,聽力喪失,一時間沒明白發生了什麽。
接下來,他看見金浙模糊的臉,很快又有別人的臉,在自己的上方懸浮。一滴滴水穿透那迷蒙的霧氣,滴落在自己臉上。
忽然,耳朵仿佛通了氣,各種聲音擁堵而入。穀雨的視覺也清晰起來,看見金浙居然在掉眼淚。
“沒事,你沒事的。別怕!”她大喊。
怕什麽?穀雨腦子一片混沌,然後開始覺得左側軀幹和後背如同火燒般灼熱起來。
David的臉湊了上來,帶著血絲的魚泡眼仿佛立刻要掉下來。“你挺住,直升機馬上就到!”
“我會死嗎?”穀雨意識到自己中彈了。
“不會,不會,沒事的。”David快速說。“防彈背心還是有點用的。”
“你怎麽穿的?警校沒教過你嗎?重疊,前片壓後片!”金浙氣急敗壞地叫。
穀雨無力地咧嘴笑笑:“不太合身......”
然後,他被傷痛拉扯到了越來越黑暗的世界,那麽黑,那麽冷,那麽寂靜無聲,始料未及。很快,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越飄越高,伸手抓不住任何東西......
Jeff急急忙忙跑到經常和立初霜見麵的小餐館,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水,跌坐在立初霜對麵的椅子上。“完了,這次要出大事。”
立初霜一直沒有李小滿的消息,心裏也七上八下。“警局內部什麽消息?”
“特警出動了,還有直升機。據說在內華達州和加州交接的林子裏發生槍戰。”Jeff搖搖頭:“下午抓了好幾個黑幫成員。這次他們大豐收了。”
“材料呢?”
“應該警方拿到了吧?”Jeff拿起冰水一飲而盡,把杯子敲在桌子上,裏麵的冰塊當啷作響。“Carlos一定是氣死了。”
“警察追蹤到Sierra山脈,應該是追材料去了。”立初霜自言自語道。
“啊?誰拿了材料?”Jeff不明就裏。
“Rain呢?”立初霜問。
Jeff搖搖頭:“不知道啊。消息還沒回來。亂糟糟的。唉,你看看,為了這件事,我自己跑去和黑幫老大討價還價的......”說罷,他的鷹眼就盯著對方不放。
立初霜挑起眼皮劃了他一眼,說:“該你的我少不了。Carlos答應你什麽我就不管了。”
Jeff沒說話。
立初霜歎口氣:“唉,這次如果行動失敗,除了打擊Carlos的勢力,一無所獲,我都沒臉麵。”
Jeff更不敢說話了。
“錢我會打給你的。不吃飯了,沒胃口。帳我已經結了。”立初霜拎起她的黑色手提包,跺著高跟鞋走了。
Jeff伸手撿了一隻油炸奶酪球放進嘴裏,招呼侍應生:“打包帶走。”
他開車回家,因為車庫裏都是雜物,所以把車子停在了街上。周日車子不少,他隻能停在一條街之外。拎著外賣盒,他才走了幾步,就被幾個大漢攔住了去路。
Jeff心想:Carlos這是信守諾言啊,來假裝教訓他一下?這樣可以在法庭賣慘,說自己受到人身威脅,再次申請延期開庭了。
他沒想到的是,幾個人出手不輕,沒幾下子就把他打趴下了,又狠狠地踢了他幾腳,然後揚長而去。他們一邊打他一邊嘰裏咕嚕說西班牙語,Jeff一句也沒聽明白。
他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心裏慘叫著:這也入戲太深了吧?沒必要搞這麽逼真吧?
等他掙紮著坐起身,發現自己血流披麵,胳膊腿都有傷的時候,忽然明白了:Carlos這是報複自己呢。他恐怕認為自己給他的情報就是個套!
天呐,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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