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飲攤記憶

/格利

記憶中有一個冷飲攤在福建路口，有一瘦削的老婦在經營，老人一臉的風霜，話不多，認真的做事。那個年代的綠豆海帶湯才五角一碗。它還有一種綠豆沙，就是把綠豆粥煮得融融爛爛好像海灘上的細沙一般，吸溜時幾乎可以從齒間穿過，慢慢地滑入喉嚨。綠豆沙放入槐花，有一種獨特的清香，吃過之後，口齒留香。老婦人的槐花綠豆沙，似乎很受歡迎。人來人往，總是很擁擠，有時候要等到別人吃完後才有空凳子坐。

後來福建路口交通改造，變成菊花路口，那個冷飲攤就搬入淡村市場裏麵，東門進去圍牆邊的第一家。這時那個經營冷飲攤點老婦的女兒有時也來幫忙了，可能那女兒平日裏是有單位上班的，隻是偶爾來店裏幫忙。

那女兒也是一樣的經營風格，但比那老婦有更多的笑容。那店除了出售綠豆粥和綠豆沙之外還有什麽食品我不記得了，我隻是在買菜時路過停下腳步總是買上一碗綠豆沙解渴而已。

有一次，店裏進來一名赤膊大漢，可能是在菜場裏幫人家運輸貨物的勞苦階層。他張口就叫到：“來一碗冰凍綠豆沙，不要匙更”。綠豆沙端到手後仰脖子一口氣將它喝完，用手背抹抹嘴邊他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了。看得出來，他也是店裏的一個常客。

有時在店裏會看到有一個小姑娘趴在一張桌上寫作業，似乎是那老婦的外孫女。有一次聽到那老婦教育她那外孫女說，你要好好學習，考試得一百分，放假了讓你媽帶你出國去國外旅遊。那外孫女接話反問到，真的嗎？那是數學一百分，還是語文一百分呢？老婦人忙答到，那當然是兩個一百分啦。那外孫女偏著頭望著她外婆的眼睛，認真地說，好啊，一言為定。那個時候，國內已經興起了出國旅遊潮，改革開放以後，普通人的生活逐漸好了起來。

很多年過去，淡村市場又改造要建大樓，綜合市場大樓建成之後，那老婦人的冷飲攤就設在樓下淡村飲食一條街的中段。這時候那老婦人更老了，佝僂著背，臉上布滿了歲月的滄桑，退居二線，讓那女兒來接班，外孫女也來幫忙，可能中學畢業了。

經營的冷飲品種還是那幾樣，但因為是老店，市場裏人流量大，就一直這樣經營下去。那時市場經濟更活躍了，淡村市場裏有了更多的食品攤點，人們有了更多的選擇。再過幾年，主要就是看到那老婦人的外孫女在主持經營了，老婦人更老了，走不動了，大多時候隻是坐在店裏靜靜地看著。老婦人的女兒也隻是偶爾來一下，不知不覺間店裏實際上已經傳至第三代了。

一個小店幾十年的變遷興衰，無關大局，無論外部世界如何變化動蕩，它都是我行我素始終經營著一個或兩個主要品種，久而久之形成自己的品牌和固定的客源，養活著一家人或者至少可以幫襯到家庭的生活。我看在眼裏，很有感慨。

又很多年過去了，我的生活變動更大，居無定所，搬到更遠的地方去住了。我很多年沒喝到那老婦人冷飲店的槐花綠豆沙了，很想找一個閑空的日子，專門尋去喝它一碗喝了幾十年的老品牌槐花綠豆沙。

隻是不知道那老婦人還在不在？